“丧家之犬”马克思?

　　赵磊

　　(西南财经大学《财经科学》编辑部)

　　“丧家之犬”，语出《史记.孔子世家》。其中有一段文字，翻译成白话是这样的：

　　有一天孔子来到郑国，与弟子们走散。于是，一个人站在城墙东门边上，独自发呆。郑国有人看见了，就对孔子的学生子贡说：“东门边有个人，他的前额像尧，他的脖子像皋陶，他的肩部像子产，不过自腰部以下和大禹差了三寸。看他疲惫不堪的样子，就像一条‘丧家之犬’”。

　　后来，子贡把这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孔子。孔子欣然笑着说：“把我的外表说成这样，实在是言过其实了。不过，说我像条无家可归的野狗，确实如此!确实如此啊!”

　　“丧家之犬”最初是形容孔子不得志时的专有名词，后来演变成了贬义词，用来形容处处碰壁，没人理会，因而落魄失意的状态。

　　我经常听见那些正在紧跟主流的高人这样评价马克思：“马克思在他自己家乡——欧洲都不被人待见，马克思主义却在中国被奉为官方意识形态。一个在自己祖国都不被认可的主义，还有什么科学性可言?”那意思，是非对错的标准，只能以“有没有欧美权势的认可”为标准，任何违背这个标准的，就是“反科学”。

　　其实，马克思主义是不是官方意识形态，恐怕都是个问号——比如，那个一门子心思想要埋葬新中国革命史的“软”小说为什么能获奖?而碰了一下方主席软肋的声音为什么会被恐吓打压?所以，“反科学”不过是忽悠人罢了，绝不容忍尔等对欧美权势的“大逆不道”，才是要害所在。

　　本来吧，以权力大小做为真理多少的衡量标准，已经成了晚近中国知识界通行的明规则。可我纳闷的是，为什么混迹于知识界的高人却非要摆出一副与权力和政治势不两立的架势来?这些高人批评过以资本为后台的腐败势力么?这些高人挑战过腐败势力后面的资本权势么?恕我直言：舔还来不及呢，遑论批评，更别提什么挑战了。

　　最近，我就遇到一个研究儒学的高人。他先是用主流的逻辑嘲笑了马克思，而后又无比自信地断言“马克思主义在中国长不了”，末了还补充了一句：“一条‘丧家之犬’，神气什么?”这让我突然想起了孔子。于是，我们之间便有了以下的对话：

　　我问他：“你怎么评价你无比热爱的孔子大人?”

　　他有些警惕：“孔子与本案毫无关系，你问这个干嘛?”

　　我说：“关系大着呢，你回答我的问题。”

　　他双手抱拳对着东方三作揖之后，音扬顿挫地说：“孔子，乃我中华之骄傲，东方之智者，哲学之华盛顿，世界的无冕之王。他老人家，是万世师表，是圣人，是至圣，是至圣先师，是大成至圣文宣王先师，是……”

　　我说：“打住打住，好了。我问你：知不知道孔子当年在自己家乡的遭遇?”

　　他很不屑地瞥了我一眼，十分熟练地朗诵道：“孔子55岁时，因在鲁国难以实施自己的政治抱负，于是带着自己的学生开始周游列国。为了找到推行仁政的地方，他游经十多个国家，历时十四年，颠沛流离，倍尝艰辛，受尽冷嘲热讽……”

　　我打断他：“我们的‘万世师表’，何以会如此狼狈?”

　　他愤怒了：“当是时也，那些愚昧无知的家伙们，根本理解不了伟大的、高深的、正确的儒学思想!”

　　我继续追问道：“何以见得儒学思想很高深、很伟大、很正确呢?”

　　他洋洋得意道：“孔子生前虽然不被家乡人待见，周围邻国也对他不以为然。然而在其身后，历代官方都尊孔子为至圣，儒家思想影响并统治中国人长达两千多年之久。这难道不是事实吗?很哼?”

　　我说：“然也，然也。孔子身前的境况之凄惨，之悲哀，以至于催生了一个著名的成语，叫‘惶惶如丧家之犬’。在身后，孔子被中国历代统治阶级奉为意识形态的正统，更是统治精英比如蒋委员长神龛上供奉的神位。直到今天，孔子依然是那些有权有势的剥削阶级的精神导师。”

　　他很有些陶醉了：“可见，那些嘲笑孔子是‘丧家之犬’的家伙是何等地愚昧无知，尤其是那个狂人鲁迅!”

　　我接着追问：“在你眼里，马克思是当代的‘丧家之犬’。那么，你怎么知道你就不是‘愚昧无知的家伙’呢?”

　　他愣住了，接着勃然大怒：“马克思岂能与孔子相比?马克思是名副其实的‘丧家之犬’!信仰马克思主义的都是愚昧无知的家伙!”

　　我笑喷了：“两条‘丧家之犬’，当然不能相提并论。孔子与马克思的区别，我就不和你讨论了。不过我要告诉你，这两条‘丧家之犬’有一个重要区别：孔子属于过去，马克思属于今天和明天。”

　　他几近崩溃：“……&*#￥*@#!”

　　我又补充了一句：“孔子赢得了昨天，但他却输掉了未来;而马克思主义一定会赢得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