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如果有人告诉你，只要付出极少的金钱，就可以上演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你会心动吗?出发之前，不妨先停下脚步，看看下面的文字……

　　如果有人告诉你，只要付出极少的金钱，就可以上演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你会心动吗?有很多人心动了，出发之后，有人满腹委屈抱怨归来，有人却再也没有回来……

　　最惨烈事件——“长江之星”翻沉

　　近日，内地游客在香港被逼购物、遭袭击致死的事件持续发酵。虽然目前关于涉案旅行社的资质、案发详细经过等信息尚未完全查实，但关于廉价旅游团的话题，再次在两地掀起波澜。

　　涉及到廉价旅游团的事件，最惨烈的莫过于今年6月“长江之星”客轮的翻沉。一艘载有454人从南京驶往重庆的客船，在长江中游湖北水域突遇龙卷风而翻沉，最终获救者仅12人，442人不幸罹难。乘客多为上海一旅行社组织的“夕阳红”老年旅游团成员，年龄在50至80岁不等。旅行社宣传单显示，“东方之星”行程一共11天，白天停靠游玩，晚上开船赶路。广告标榜“畅游长江八省，饱览三峡全景”，而且是“超低价团”。价格最高的是一等舱平铺2,298元、最低是三等舱上铺1,098元，上岸游费用另计。

　　千元畅游八省　“夕阳红”团连夜赶路

　　然而，就是这一两千元即可“畅游八省”的诱人招牌，卷走400多人的生命。

　　事发当天与“东方之星”同时出发的有另一家旅行社的客轮。该客轮导游说，两艘船原本一前一后不远，由于“东方之星”急于赶赴景点，船速较快，在中途渐渐远离。到了长江湖北段时，天已将黑，该客轮船长判断，天气不佳，临时停靠在赤壁，但“东方之星”为了在翌日下午赶到荆州，继续快速前进，遇上龙卷风，瞬间翻沉。

　　当然，这起悲剧的后面，同时存在客船为增加房间而胡乱改造、船长船员违规操作、运营公司权责不清等问题。但一切的根源都是为了：以最少的成本，吸引最多的旅客，赚最多的钱。

　　成本压缩　廉价交通住宿为主

　　人们经常看到“800元泰国7日游”，“1000元台湾8日游”等极吸引人眼球的宣传。有旅行社工作人员透露，很多老年人旅游团收取的费用其实不够吃住行的费用，是“负团费”，比如每人收费2000元，但是仅交通费就要1400多元，加上景点门票与餐费，团费已不足以应付支出。针对老年人对吃住要求不高、只要看的地方多等特点，交通住宿费用就成为节省开支的重点项目。廉价航班、团购游船成为旅行社的自然之选。

　　以此类推，不分年龄层次的普通廉价团，亦采取此类方式揽客。这类旅行团如何盈利?一是提供廉价的交通方式和住宿地点，二是另售景区门票，低买高卖;第三个途径就是怂恿游客多购物、消费，从商家拿提成，以提高收益。

　　于是，在景点游览仓促、购物时间却富余、景点之间急忙赶路等现象便顺势而生，不仅游客的游览体验得不到满足，金钱时间也受到损失，更严重的，则是人生安全得不到保障。

　　两三百元游香港　被逼购物引发命案

　　回到香港近期的事件，据悉，遇袭的黑龙江籍游客参加的旅游团，可谓是不可思议的廉价——每人只需交300元导游小费，就可以免费游览香港。导游将一行人带到了位于红磡民乐街的D2珠宝店，之后产生纠纷，再之后命案发生。有媒体采访到参加同类旅游团的游客，他回忆，广告上原本说的两天行程，到香港后导游一上车就说游览只有一天，而且去的景点时间都特别短，只停留10分钟左右。第二天只有购物，游客在珠宝店被关了3个小时才放出来，“指标”是每人购物3000元。珠宝店里最大的声音，就是导游骂游客的声音，甚至骂老年人，骂的很难听。

　　日前，又有一北京廉价游旅行团游客，投诉在香港尖沙咀kaiser Jewellery店内遭遇“强制消费”。他们被带进珠宝店，保安将门上锁，上厕所也有人跟随。在被锁店内近3小时后，他们共购买价值超过17万港币的珠宝，才获放行。而涉事旅行社的导游则声称，这是“低端团”， “全程只收了200的澳门威尼斯人门票。”该导游说，游客往返深圳的机票都将近2000元，香港地接社还提供了两天一夜的住行，所以希望在购物环节能“支持一下”。

　　欧洲玩半月不到1万?羊毛出在羊身上

　　媒体发现，不仅有大量廉价旅游团赴港游，其实赴欧洲这种高消费的旅游地点，也不乏廉价团。某网站推出的欧洲半月游，收费不到1万。旅游从业者介绍，以欧洲普通级别住宿标准，也要80至100欧元一晚，也就是说，团费刚刚仅够住宿费，往返机票、餐费都是由导游先垫付(俗称“买团”)。“羊毛出在羊身上”，最终还要靠消费者购物填补。

　　“影子团友”功能多　必要时刻变“打手”

　　值得一提的是，有一种诡异的“职业”——“影子团友”，便在这种畸形的旅游模式下诞生。“影子团友”也就是“托”，混入普通游客中，带头购物并劝说其他团友购买。在出现纠纷时，分化瓦解团友，甚至瞬间变身“打手”。而此次香港的红磡命案，舆论普遍怀疑，冲上来动手的就包括“影子团友”。香港导游工会有会员爆料称，收到短信有内地旅行社以日薪150元人民币，聘人假扮游客随团。

　　据业内人士透露，组织廉价旅游团的旅行社，一般可从购物点拿到游客购买商品价50%的回扣，导游则能拿到10%。

　　旅游法两年前出台　乱象死灰复燃

　　内地2013年10月1日正式实施的《旅游法》规定，“旅行社不得以不合理的低价组织旅游活动，诱骗旅游者，并通过安排购物或者另行付费旅游项目获取回扣等不正当利益。”并且对导游无底薪、仅凭提成的现象作出规定，要求旅行社将导游纳入编制，按月给予底薪。

　　然而，为何廉价旅游团至今仍然甚嚣尘上?

　　首先，游客希望旅游团费尽量低。旅行社为拉拢客源，想方设法压低表面团费。有观点认为，中国人讲究“节俭”，能省就省，这种习惯导致购买旅游产品时只看表面价格，不追究其实质。中国社会科学院旅游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刘思敏说，整个中国社会对于团费价格还是十分敏感，对低价团突然一刀切后，很多游客就不报团了，这致使低价竞争又死灰复燃。

　　媒体调查显示，如今中国旅游产业链的结构从上游到下游依次为：景点、酒店、航空公司(或船务公司);地接社;组团社;游客。旅行社作为中间商，能够拿到的旅游元素基本都一样，只能对其进行简单的组合，无法真正做到差异化，竞争到最后只剩下了畸形价格战。

　　据业界相关人士透露，廉价团的收益有时比正规团还要大。这也就是为什么一些游客会说，以为报团便宜省钱了，谁知购物花了更多的钱，还浪费大把的时间。

　　其次，导游收入没有保障。据某旅行社导游介绍，旅游法2013年出台之后，导游还是没有底薪，但是有按天计算的导游费。2014年，北京很多旅行社最低每天给导游150元，一般是200、300元，最高的一天400元。“我们这个行业是没有工资和各种保险的。这种情况下如果一个团什么都不买，导游之前交的每日几十块钱的人头费就要自己承担，导游带团累好几天之后还没得赚，真是赔钱。”

　　今年“五一”小长假期间，一段导游辱骂游客的近5分钟视频在网上疯传，女导游用了“脸都不要”、“骗吃骗喝骗旅行”等激烈言辞辱骂并威胁游客，数分钟里竟没有游客打断或者表达不满。原来该旅行团的每位游客仅缴纳了1元的团费。而女导游事后也表示委屈，她坦承：“像这样的低价团，只有游客多多购物消费，自己才拿得到带团的酬劳。如果团费是交够的，咱们导游应得的报酬旅行社也给了，(那么)该怎么玩就怎么玩，怎么还会产生这样的事呢?”

　　旅游成为买卖双方一场赌博

　　曾有一位导游向媒体反映，她所在的旅行社又开始向导游摊派人头费。“从2013年10月开始发固定工资了，到2014年3月又改了。”如果客人购物，商家会按照比例给导游提成，如果比“人头费”多，那么导游就赚了，如果还不够“人头费”，那么导游就会赔钱。

　　据悉，一些地接导游，谋生靠的是“买团”、“赌团”——从客源地旅行社手中花钱将旅行团买下，期待游客会在指定购物店里大笔消费，令自己止亏转盈。有业内人士声称，将游客限制在一个空间内，总能逼出一两个“土豪”来，一出手就让全团达标了。上述研究员刘思敏说，这类组团可以叫“博弈团”，游客赌“不买我就占便宜了，很便宜地玩了一趟”，导游赌的是“你们多数人买了，哪怕有个别人不买，我也挣了”。问题在于，两方面都“愿赌”但不“服输”。

　　港澳游八成低价团　法规漏洞遭利用

　　有报道指，香港、澳门及泰国目前都是低团费、零团费的重灾区，其中港澳游的低价团，甚至占市场的八成以上。

　　有一点需要说明的是，在内地，旅游法规定零负团费、导游收取回扣等现象都涉违法。但在香港，旅行社、导游收取商家的回佣不违法，而强迫购物行为属违法。

　　于是，一部分人利用了香港、内地法规之间未衔接完善的模糊地带。有内地旅行社招揽香港本地人作为持牌人，在香港开设旅行社。内地这边，旅行社以超低价格吸引游客，由内地导游直接带团来港，里面混入“影子团友”，与香港地接旅行社汇合，再与“黑店”职员配合。香港导游只是挂名，形同虚设。当内地导游和“影子团友”引诱、强迫团友购物时，香港导游和店员置身事外，避免被投诉追究，而香港又追究不了内地旅行社的责任。比如这次命案，香港旅议会要求负责香港地接的「天马国际」旅行社提交报告，对方就坚称事件只属内地团友纠纷。

　　批发商先倒贴900　指望人均消费8000

　　有记者在南京地区调查发现，目前南京至香港的旅游产品价格普遍在2000—4000元左右。某业内人士算了笔账，机票最少要900，船票要180，再加住宿餐饮交通等费用，成本就要2000多元，3000元以下的几乎都算低价团，“不通过购物拿提成那还不亏死。”

　　一份港澳旅游批发商报价表显示，上海去香港的旅游产品最低零售价格竟然只有100元，行程四天，包含太平山、海洋公园等常规景点，以及三站购物店。“也就是说，发团前旅行社先是赔本的，不但2000多元的成本就要从3家购物店的提成中拿回来，还要从中产生利润!”更让人吃惊的是，旅行社售出后，批发商还可以返佣给旅行社900元。也就是说，低价团每个人出发前，批发商就先主动赔上每人900元。“2000元的旅行成本加上900元给各销售旅行社的佣金，总成本差不多是3000多元。按50%的提成计算，游客每人平均在这3家店消费必须达到8000元以上才能保证不赔钱。你们不消费，导游没好脸色看是一定的。”

　　多方因素博弈　打造出病态旅业

　　有观点指出，上述层层因素——游客对价廉又质高的幻想、旅行社既要吸客又要盈利的追求、导游无底薪甚至要赔本的压力……打造出一种病态的旅业大环境。

　　畸形的旅游生态彷如一场孤注一掷的赌博，种种利益交织博弈，矛盾集中在旅行过程中爆发，严重的情况下便会不幸地以极端甚至灾难事件落幕。

　　屡禁不止、招摇过市，廉价旅行团，若不从深层次改革治理、若不从根本上釜底抽薪，将还要吞噬多少金钱、多少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