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许多地方官员片面强调“宁事息人”，习惯于通过所谓的“经济补偿”来堵人的嘴，而忽略了应有的政治原则。这样一来，小人哪怕提出不合理、不合法的诉求，也照样会得到很多好处。在片面强调“维稳”的环境下，毫无原则的“宁事息人”最后就演变成了“按闹分配”。

2017年3月26日下午，杨尧强行穿越南京南站的铁路，被正在进站的动车挤压在与站台狭小的间隙内。尽管民警、医务人员和消防队员尽力施救，仍未能挽救他的性命。这本是乘客因自身不遵守规则导致的悲剧，然而令人倍感荒谬的是，杨尧家人竟伙同律师起诉上海铁路局索取赔偿。

横穿铁路的做法属于明显违反《铁路法》、《铁路运输安全保护条例》的行为，此次事故属于死者自身的原因造成，应由其自身承担全部事故责任。放在美国，横穿铁路的行人甚至会遭到起诉。杨尧的悲剧在于自身的法制意识和安全意识淡薄，而南京南站已经尽到了救助义务，甚至为了救人还拆掉了部分站台。杨尧家人倒打一耙的做法完全不合情理，让人不禁产生疑问：怎么会有这种无理取闹而不以为耻的现象?

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角度来看，事件的发生既有偶然性又有必然性。官司缘于杨尧的家人属于偶然，无理取闹在现实中大量存在则有必然性，应该认真思考其社会根源。这种无理取闹的事情放在早些年，简直不可想象。在20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初，很多老百姓还是很淳朴的，社会风气比今天好得多。当年我也见识过铁路上与杨尧事件类似的事故。在当时的社会氛围下，当事人家属绝无可能提出无耻的索赔要求。地方政府做些必要的解释工作、稍加安抚，事情就算过去了。一代人的时光过去了，为什么社会上无理取闹的事情大大增加?问题的根源主要在于两个方面：一是价值观的沦陷，二是社会政策的错误导向。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价值观是社会经济状况在思想领域的自然反映。许多人常说，当下是个“价值观多元化”的时代，“价值观多元化”的根源就是现实中出现了极为明显的阶级分化和阶层固化：从前身份差不多的人现在社会经济地位差别很大，立场决定观点，屁股决定脑袋，他们的看法还能一样吗?价值观岂能不“多元化”?几十年同一个班级的学生、或者同一个机关大院的子弟，后来往往因为社会经济地位的显著差异而话不投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常见了。

自20世纪90年代后期起，公有制经济在城市的社会影响力出现了相对下降。目前非公有制经济组织的数量已占市场主体的90%，GDP占比超过60%，就业岗位占比超过80%【1】。而在大多数农村地区，公有制的经济基础已不复存在。经济基础的巨大变化必然反映在价值观上，说得直白一些就是——崇尚劳动光荣、大公无私的社会主义价值观遭到边缘化，而代表小私有者的个人主义价值观大行其道。

社会主义价值观必须依靠公有制经济的基础来维持。“劳动光荣”的前提是普通劳动者在按劳分配的制度下拥有较好的社会经济地位。例如，朱德元帅的儿子朱琦建国以后转业到石家庄铁路局担任火车司机，朱德元帅之所以能够放心，是因为当时火车司机属于待遇较好的工种，收入并不低于中级干部。如果按劳分配的制度不复存在，遭受严重剥削的普通劳动者必然遭遇“相对贫困化”的境遇，徘徊在“弱势群体”和“屌丝”的边缘哪有尊严可言?“劳动光荣”就会沦为一句空话。“大公无私”的前提是公有制经济为个人提供良好的生活保障，把公家的事情办好了，公家不可能亏待个人，所以才会出现王进喜、宋文骢等诸多不图个人回报的英模。如果连起码的保障都难以得到，生活朝不保夕的劳动者又怎么可能以“大公无私”的境界忘我工作?

而个人主义的价值观认为“人不为己 天诛地灭”，为了一己私利不惜践踏他人的权益。近年来一些错误的宣传导向更助长了个人主义价值观的泛滥。一旦某些群众接受了个人主义价值观，便事事从个人本位出发，这样的群众便不再是可以教育好的群众，甚至会堕落为卑鄙小人。在我国城市化进程中，许多地方政府刚刚提出建设规划，便有许多居民在规划好的土地上抢建毛坯房，借以索要大量拆迁补偿。政府的拆迁补偿来源于税收，讹诈政府就等于讹诈人民，而小人对此没有丝毫愧疚。因为在小人眼里，只有自己的利益才是利益，他人死活与己无关。那些朴实本分、不喜欢乱占便宜的群众，在小人眼里看来反而是“傻冒”。

社会政策的错误导向则助长了小人的胡作非为，这要归结于“和谐社会”理念在操作层面的偏差。许多地方官员片面强调“宁事息人”，习惯于通过所谓的“经济补偿”来堵人的嘴，而忽略了应有的政治原则。这样一来，小人哪怕提出不合理、不合法的诉求，也照样会得到很多好处。在片面强调“维稳”的环境下，毫无原则的“宁事息人”最后就演变成了“按闹分配”。

2015年9月28日，太康县人民医院非当值医护人员举行抗议活动，要求政府负责人严惩“医闹”。“医闹”之所以猖狂，还不是前些年“按闹分配”惯出来的?

“按闹分配”的负面影响体现在多个方面。首先，这种做法是不折不扣的懒政，牺牲原则性必然损害国家机关的威信，使得缺乏规则意识、个人利益至上的小人愈发有恃无恐。第二，用来堵嘴的钱无不是民脂民膏，“按闹分配”等于让守规矩的公民去供养不守规矩的小人，造成了极其恶劣的示范效应。第三，人的贪欲是无限度的，哪怕暂时用钱堵住了一部分人的嘴，日后还会有层出不穷的小人前来“要说法”，甚至主动“碰瓷”。

事实也正是如此。令人深恶痛绝的“医闹”其实就是“按闹分配”的直接产物。在很多案例中，医院根本不存在什么医疗事故，而且已经尽到了治疗的责任。但是看到患者家属出来闹事，地方政府和公安部门并没有按照法律和情理来支持院方，而是催促院方给钱了事。新浪微博达人“烧伤超人阿宝”在他的微博和书籍中已经描述过大量类似案例，我就不在此赘述了。既然闹事就可以得到甜头，越来越多的患者家属便加入闹事的行列，使得医患关系不断恶化。

与铁路相关的矛盾也和“医闹”相似，都是被惯出来的。杨尧家人之所以胆敢起诉铁路局索取赔偿，是因为先前就有类似的成功讹诈的案例。2014年9月23日，小丰(化名)擅自进入S2线清华园站至清河站间的封闭铁路区间，被火车撞击身亡。其父母起诉北京铁路局，要求支付死亡赔偿金、丧葬费、精神损害抚慰金等共80余万元。法院审理认为：列车司机在鸣笛示警的同时采取紧急制动措施，列车在制动过程中与小丰相撞。事发铁路线路为封闭的铁路线路，事发铁路线路周边被告已经尽到了安全防护的义务，因此北京铁路局并无事故责任。但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铁路运输人身损害赔偿纠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铁路运输企业应赔偿全部损失的10%～20%。因此法院仍判决被告北京铁路局赔偿原告各项损失以及精神损害抚慰金16.2万元【2】，给人以“胡芦僧判断葫芦案”的观感。以此观之，虽然上海铁路局对南京南站的事故不存在任何责任，杨尧家人仍有可能讹诈到一笔可观的款项。

小人的无理取闹恰恰反映了当下很不正常的状况：在现实社会中，不守规则的人可能占到便宜，守法公民反而容易吃亏。历史不是直线发展，而是呈螺旋式的上升。所谓“螺旋式”指的就是不同历史时期的社会状况存在高度的相似性。早在约2300年前的战国时代末期，伟大的思想家韩非就观察到了“按闹分配”的乱象，并且在他的名篇《六反》中写下了这些振聋发聩的话语：

【“嘉厚纯粹，整谷之民也，而世少之曰愚戆之民也。”

“重命畏事，尊上之民也，而世少之曰怯慑之民也。”

“故名赏在乎私恶当罪之民，而毁害在乎公善宜赏之士，索国之富强，不可得也。”】

将韩非的上述名言翻译成现代汉语，足以使人陷入沉思：

【“厚重朴实，是正派诚实的人，而社会舆论却将他们贬低为愚蠢幼稚的白痴。”

“重视命令、谨慎办事，是尊重国家权威的人，而社会舆论却将他们贬低为胆小怕事的窝囊废。”

“名誉、奖赏给了那些谋私作恶、该受惩罚的人，而诋毁、损害留给了那些为国家做好事、应该得到奖赏的人。想求得国家的富强，是不可能的啊。”】

毫无疑问，私利至上、毫无规则意识的小人是社会进步的阻力，小人“过得爽”必然建立在守法群众“很不爽”的基础上。从现实出发，应当如何化解小人猖狂、无理取闹增多的问题呢?近期重在治标，长期应着眼于治本，二者需要兼顾。

治标的关键在于改变政策导向，有破有立。破的是“按闹分配”的具体做法，并要对小人予以必要的惩戒;立的是“老实人不吃亏”的价值取向，一定要厚待守法守规矩的单位和个人，坚决捍卫他们的权益。正如伟大的思想家韩非所言：“人情者，有好恶，故赏罚可用;赏罚可用， 则禁令可立而治道具矣。”

治标的一个著名案例就是江苏省常州市对于地铁沿线拆迁高度艺术性的处理方式，堪称经典。2012年常州市启动地铁拆迁，原方案途经音乐人左小诅咒岳父的家。左小诅咒闻讯后狮子大开口，为一栋造价不过十几万的农村房子要价700万;而且他还造谣自家房子遭到强拆，在微博上伙同一群公知大V兴风作浪骗取同情【3】。

常州市的处理方式则非常有创意，多管齐下：

1- 地铁改道，不再拆左小诅咒岳父的房子，拒绝接受讹诈。

2- 按照既定规划，在左小诅咒岳父的房子旁边修建火葬场。

3- 地铁改道需要拆迁其他村民的房屋，政府厚待积极配合拆迁工作的群众。网名“鲁C-白日梦”的网友在微博上爆料，政府为他造价12万不到的房子提供一套140平米安置房和120万补偿金，让他感激得不得了。

这是一个“恶有恶报，善有善报”的好故事。左小诅咒因为“造谣一时爽，全家火葬场”而沦为笑柄;淳朴本分的老百姓则得到厚待。倘若国家果断调整一批法律法规，各地方政府和司法机关转变工作作风，治标有望在一两届政府任期准备取得很大收效。

伟大的思想家韩非认为，通过惩恶扬善来树立正确的价值取向，是使国家走向富强的必要基础。

治本却要比治标困难得多。如前文所述，个人主义价值观是无理取闹的深层次思想根源。治本意味着消灭个人主义价值观，使社会主义价值观占据社会主导地位。要想做到这些，谈何容易?价值观是社会经济状况在思想领域的自然反映。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果公有制经济被不断边缘化、非公有制经济成为主导力量，依托公有制经济存在的社会主义价值观就必然沦为资本新贵和小私有者眼中的笑柄。微博上许多公知大V热衷于嘲讽雷锋，不就很说明问题吗?价值观的博弈，本质上是经济力量的竞赛。习总书记多次强调理直气壮做强做优做大国有企业，正是看得长远啊……

一切回避社会经济制度的政治理论都必然是苍白无力的，甚至是完全无效的。唯有紧紧把握住“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个基本原则，政治理论才能有力地解释社会现实，让多数群众心悦诚服。

参考文献：

【1】新浪网：

https://news.sina.cn/2016-03-24/detailifxqswxn6337199.d.html?from=wap&HTTPS=1

【2】晋中新闻网：

http://www.sxjzxww.com/news/2483828.html

【3】天涯论坛：

http://bbs.tianya.cn/m/post-free-2862428-1.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