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本文由长篇纪实文学《心路沧桑——从国民党六十军到共产党五十军》(四川人民出版社2015年再版)第七章第2节改写。作者高戈里,几天前曾发表《警惕“红二代”称谓诱导的政治歧途》《红军后代否定毛泽东只能自取其辱》。作为与某些所谓“红二代”的对照,本文特别展示一位原国民党少校的思想转变轨迹,以及他老人家对人民领袖毛泽东、对中国共产党、对共产主义事业的认识过程。
1948年10月17日,国民党第六十军在长春反蒋起义后,我军迅即派去400多名中共党员干部,领导起义官兵开展了以控诉旧社会、控诉旧军队为核心内容的政治整训,在此基础上,该部被成建制改造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五十军。
中国共产党对国民党起义士兵的改造,侧重于人权的启蒙、人格的觉醒,从某种意义上讲,其着力点在于感性的顿悟。与改造士兵相比,对起义军官的改造,则更多地着力于理性的觉悟。在所有的政治课中,社会发展史教育对他们启发最大。
一、我是被改造过来的
杨协中,起义时是国民党第六十军炮兵团少校营长。1996年在昆明接受采访时,这位时年75岁的老人诚挚、坦荡依旧当年:“有些人在国民党那边反动得很,一过来,马上就进步了。我不,我从不隐瞒自己的真实思想。刚起义时,我的思想很反动。我是被改造过来的,是学了社会发展史才转变的。”
“说起来,还真有点好笑。撤出长春,刚进入解放区那天,我第一次看见毛主席像就觉得很不顺眼——这就是共产党的领袖?土里土气的,还想统治全中国?”老人边说边开怀大笑。
当年杨协中心中崇拜的领袖是蒋中正:身着笔挺的呢质特级上将大礼服,腰挎珠宝镶柄的礼刀,胸佩赫赫勋章和金质宽辫饰绪,双肩金星闪耀,仪态肃穆威武,目光炯炯锐利。再看看毛泽东:穿的是粗布衣服,胸前、肩上空荡荡的,没有一点闪亮的饰物,哪像建功立业的统帅?头上戴的帽子也是,皱皱巴巴的。尤其是帽檐,看着最不顺眼,又短又软又无光泽,扣在脑袋上,毛泽东就像个穷当兵的。还有,仰着个头,笑嘻嘻的脸,全然没有鹰扬虎视八面威风的领袖风采。风纪扣也没扣。从容貌到仪态,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形象!那位朱德总司令也是一个样子,彻头彻尾的乡巴佬,不折不扣的土包子!土包子农民还想坐天下?还能统治中国?
根植于杨协中心底的国民党“正统”思想,最初是在日本鬼子铁蹄搅起的狼烟中薰陶出来的。1936年10月,15岁的杨协中正在云南大理中学读书,适逢举国上下各界人士踊跃捐款,支援国家购买飞机,为蒋介石五十大寿献礼。为答谢全国人民在“献机祝寿”活动中表现出来的爱国热情,蒋介石于10月31日发表了生日感言《报国与思亲》。当北方流亡来的老师哽咽着声音为学生们朗读《报国与思亲》时,一个高高大大的民族英雄形象在杨协中的心头矗立起来。
1939年杨协中投笔从戎,报考中央军校昆明第五分校。从此,“一个主义(三民主义)、一个政党(国民党)、一个领袖(蒋介石)”的政治主张在杨协中思想深处生了根。直到起义,杨协中还认为:中国之所以落后挨打,就是因为内部一盘散沙。蒋委员长领导“剿匪戡乱,实现统一”,那是强国富民的正道。
所以,当杨协中进入解放区看到一幅“欢迎六十军弟兄参加革命”的标语时,很有点火冒三丈:我们打鬼子不算革命吗?国民党喊革命,共产党也喊革命,究竟什么是革命?从今往后,我是什么命都不革了,我当我的老百姓去!
国民党第六十军长春起义后,奉命开赴九台地区,不久,多数军官被送往齐齐哈尔东北军政大学学习,对起义官兵的政治整训,在九台、齐齐哈尔两地同时展开。
想解甲归田的杨协中没能回家,他被告之要进东北军大学习。杨协中漫不经心地想,无非是洗脑、毕业、失业一类的流水程序,去就去。此时的杨协中,百无聊赖,万念俱灰,无所皈依的心,冷得像数九天里冰封的江河、雪裹的大地。
东北军政大学当时下设5个团,第一、二、三、四都是老部队的学员,第五团由原国民党第六十军起义学员组成。第五团下设3个营,和一个女生大队。女生大队200余人,全部是军官家眷。
进东北军大之后,杨协中冰冷的心逐渐回暖了。暖流源于共产党人与起义学员平等的人格交流。杨协中回忆说,入校第一天自己就被感动了。从齐齐哈尔火车站下车,已是深夜1点,到营房还有一里来路,大家背着行装,踩着半尺积雪,“喀嚓喀嚓”地埋头走着,一路猜度冰天雪地“劳改营”的滋味,情绪低极了。一进营房,却意外看到学校的各级领导在等候从敌对营垒走来的新学员。食堂做好了热饭热菜,宿舍烧好了热炕火墙,直到大家入睡,领导们才离去休息。
关心部属生活本是共产党各级领导天经地义的寻常职责,但杨协中却从中看到了两种军队人际关系的巨大反差,这在讲究阶级身份、强调阶级服从、严格阶级秩序的国民党军队,是无法想象的。
二、心中的“十万个为什么”
杨协中被编入第五团一营一连,即“将校官连”。不久,因为一次小小的误会,杨协中引起了指导员陈田夫的注意。
一天,陈田夫找杨协中谈话:“你是党员吗?”
“是。”杨协中以平静的表情坦然回答。
“什么时候入的党?”
“民国二十八年。”其实杨协中心里并不平静,他时刻准备接受审查。
陈田夫很有些吃惊,继续追问:“你的介绍人是谁?”
“没有介绍人,一千多人集体入党。”
“集体入党?在什么地方?”陈田夫诧异了。
“中央军校第五分校。”
陈田夫笑了,他发现了彼此的误会。原来,一天前,士兵学员连通报过来一个情况:有几名士兵学员已经知道了共产党的土地政策,一问都说是营长杨协中讲的。这事引起了学校干部的猜测,于是有人以为杨协中是单线联系的地下党员,或者是以某种方式进入国民党军队的解放军干部。谁知一问才发现,杨协中仍然是一位尚未开窍的国民党党员。
杨协中告诉陈田夫,起义第二天,部队撤出长春城途中在卡伦吃饭,他见到了杨滨,杨滨送给他一本小册子。出于好奇,杨协中阅读了其中的《中国土地法大纲》,并摘要地在全营集合时念了一遍。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中共“家居乡村的国民党军队官兵、国民党政府官员、国民党党员及敌方其他人员,其家庭分给与农民同样的土地及财产”之规定,在士兵中引起了强烈反响。
杨协中关注共产党的《中国土地法大纲》还有更深一层的原因,他的家庭也属于“无地、少地”的贫苦农民。杨协中的做法完全符合情感与注意的自然流动方向。陈田夫知道,国共两党多年恶交战场,国民党中央军校毕业生对其校长蒋介石的崇拜,非三言两语的灌输教育所能清除。杨协中虽然起义了,但彼此的心依然隔着一道很深的鸿沟。要与杨协中沟通,就必须选择一个能引起杨协中同感与共鸣的认知层面,作为彼此感情与思想交流的平台。
陈田夫的思想工作是从解剖自己开始的。他告诉杨协中:西安事变时,自己也在中学读书,听说蒋委员长被扣,曾痛哭了一场。那时,蒋介石在自己的心目中是一个伟大的民族英雄。参加八路军后才知道,在中国,蒋介石维护的是一种少数人剥削压迫多数人的旧制度,它必将被一种民主与平等的社会制度所取代。
听了陈田夫的自述,杨协中吃惊不小:怎么共产党的团级干部也同情过蒋介石?还敢对我讲?
惊异后是感动:人家信得过我杨某人,才把心里话掏出来!
将心比心,杨协中下意识地解除了设置已久的心理防线,并把自己的身世也告诉了陈田夫。
杨协中父亲是位贫苦农民,因为穷娶不起媳妇,便做了一户有钱人家的上门女婿。按当地习俗,入赘是给丈人家当儿子,等于断自家一支香火,出门在外抬不起头,居家过日子也一样的命。
父亲入赘后,每日披星戴月为亲戚家种田,生活却与亲戚家人截然两样,吃的是一日两餐,穿的是四季两单,比长工好不到哪里。
上小学三年级时,一天,杨协中放学回家,像往常一样,放下书包就进了豆腐房,端起一盆豆渣去马厩喂马。不知为啥,那天有匹儿马(没骟的公马)特别焦躁,杨协中刚把豆渣盆端上马槽,还没来得及拌草料,它就伸过头来抢食,杨协中端起盆子往后一闪,儿马抢食不成,上来就是一口,咬在杨协中的手臂上。“咣当”一声,豆渣盆被打翻,豆渣撒了一地。
见杨协中血淋淋的手臂,亲戚夫妇当时都没有说啥。然而,晚上父亲收工后,杨协中却从门缝窥见一幕揪心至极的景象,父亲跪在亲戚夫妇面前,低三下四地乞求:“豆渣,我当牛作马赔你们。求求你们一定供孩子把书读下去。”
一吐为快的杨协中正要把自己的身世讲下去,不料,陈田夫的一句插话将他的思绪完全打断:“杨协中同志,你的父亲,就是你亲戚家变相的奴隶啊!”
尽管陈田夫的插话语气平缓,却像一声炸雷,震撼了杨协中麻木的心灵。在国民党军队,受尊敬的是有钱、有势的人,穷人没地位。杨协中从来不敢也不愿向别人提及自己寒酸的家世、贫苦的家境和屈辱的家史,怕人笑话,怕人瞧不起。可此刻,指导员不但没耻笑自己,反而给予同情。这同情不是廉价的怜悯,是不带铜臭、没有功利色彩的人格尊重。杨协中用自己的良心,在道义的天平上,掂出其价值分量。特别是杨协中第一次听到共产党干部称自己为“同志”时,不能不更为之一惊:我已经告诉指导员,我什么命都不革了,只想回家。他不但不斥责我顽梗不化,反而给予信任,称为“同志”,这又是为什么?
杨协中一夜没睡。翻来覆去辗转难眠的杨协中,虽然对共产党尚有“十万个为什么”式的不理解,但他的心,已经被共产党干部平等的人格交流感化了。
第二天,杨协中振作了精神,他决心遨游共产党的理论海洋,去求解心中的“十万个为什么”。
杨协中在北京天安门
三、我要彻底革命
东北军大的社会发展史教育,是在摸准了起义学员的思想脉搏后,对症下的药。当第五团政委曹孟朴上课讲到人类社会经历了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社会主义社会这样由低级形态到高级形态的发展过程时,一个个都听呆了。
认同了人类社会由低级向高级形态发展的必然趋势,学员们就不能不去思索:苦难的祖国,前途在哪里?迷茫的自我,出路又在何方?
中国共产党奋斗的目标,是实现没有剥削,没有压迫,人人平等,各尽所能,按需分配的共产主义社会。杨协中摸着手臂上的伤疤,想着父亲屈辱的泪花,认同了共产党的无私追求。他认同的不是一己私利,是中国数万万穷苦百姓生存的权利、人身和人格保障的权利,这在道义上,有着无可抗拒的精神感召力。
杨协中还记得,学到这一阶段时,仍有人不服,但不服的不是共产党的最终理想,而是实现理想的道路:共产党说中国民主革命的任务,是对外推翻帝国主义压迫和对内推翻封建地主阶级压迫,这也是国民党的政治主张。国民党之所以没能实现自己的理想,就是因为外辱内患,战乱纷纷。
这种曾经在起义军官中一统天下的政治观点,学习了社会发展史后,被一批又一批战场起义者逐出了思想阵地:
国民党“平均地权”的民生主义,在其统治区有过实际履行吗?没有!连“二五减租”都没有兑现。广大农民得到的,是封建地主年复一年的沉重盘剥,是贪官污吏日甚一日的欺凌敲榨!
国民党“节制资本”的民生主义,在国计民生的重要领域实现了吗?没有!抗战胜利后,那么多国民党军政大员借接收日伪财产之机,大肆贪污、侵占,发“劫收”财,由此膨胀的官僚买办资本有几个受到了“节制”?
国民党关于民主自由权利为“一般平民共有,非少数人所得而私”的民权主义,兑现给谁了?远的不说,就讲国民党军队,士兵的人格什么时候受到过尊重?士兵的权利什么时候有过保障?
空谈民权主义和民生主义的国民党政权,必然要失去民众,而没有民众基础的政权,在抵御外来侵略的民族战争中只能仰洋人之鼻息。于是,九一八事变后,有了拱手相让东北权益的不抵抗主义;七七事变后,有了战争初期丧师失地的单纯防御,有了战略相持阶段积极反共、消极抗日的方针,有了敌后游击战的百万国民党大军崩溃的崩溃,投降的投降,所剩无几的悲剧。如此的“民族主义”又有多大实际意义?
在反复阅读了毛泽东的著作后,杨协中有了醍醐灌顶通体舒泰的感受,他不仅由衷钦佩毛泽东关于中国民主革命道路的理论,更为毛泽东哲学思想所折服。
在国民党军校,有人讲授过蒋介石的哲学思想——万变中有不变,以不变应万变。如今与毛泽东的《实践论》《矛盾论》一比,学识深浅不言而谕。重要的是,杨协中从中发现了蒋介石与毛泽东在为“中国之命运”选择道路时,其世界观、方法论上的根本对立:蒋介石强调事物发展的静止状态,毛泽东强调事物发展的运动状态。由此,有了维护与推翻旧制度的斗争。
成为毛泽东的崇拜者后,再看中共领袖像,杨协中有了截然相反的感受:你看共产党领袖,那么高的地位,穿戴与普通人全无两样,人家没有私利可图,心里装的只有普天下的穷苦百姓。那么大的学问,却和蔼平实,全无高人一等以势压人的架子。越看越觉得可敬,越看越觉得可亲。
杨协中下决心要彻底革命,他把自己的戒指、手镯和其他值钱的东西“全部献给革命”,自己只留下一个装着衣服和日常用品28斤重的小包包。在国民党军队,营长是一级很威风的官了,家当自然不少,他全不要了。革命,就是要铲除私有制,就是追求广大劳动人民的利益。干革命,就要献出自己的一切,这些东西,都是在反动派的军队里得到的,就更不能要了!
上交东西第二天,指导员陈田夫将其中一枚戒指交还杨协中:“这个戒指是你妈给的那只吧?你拿回去。妈妈给的,家里传下来的,革命队伍允许留下。”
戒指在贴身衣袋里装了一个星期后,又交了上去:“我杨协中什么都不要了,只要彻底革命。”
也有不交“财产”的——暂编二十一师某少校,起义前曾任长春警备司令部巡查队长。起义后奉命带一辆大汽车回长春市内接运留守眷属时,发现很多军官去吉林市卖东西。一位同学还提醒他:“你那个包袱还不拿去甩呀!当解放军,可跟国民党不一样喽!穿的在身上,吃的在肚里,一尘不染,说走就走,说干就干,哪让你拖拖拉拉带根尾巴呢!”于是,该少校留下两皮箱随身物品,领着传令兵,带上其余财物直奔吉林市。到吉林市的市场上一看,到处都是国民党军官的太太、士兵在卖衣服、被褥、毯子等。无奈,只好把未卖脱的四皮箱财物寄存吉林市的老房东家中。一年后,听说这四皮箱财物被起义后离队定居吉林市的一位中学同学全部骗走。
四、泪血大控诉
老人说,社会发展史教育对军官们的启迪,特别是对军官积极分子的启迪是前所未有的,但是,就军政大学全体起义学员,特别是对全体军官学员而言,真正的灵魂觉悟,彻底的立场决裂,爆发于涕泗滂沱的“泪血大控诉”运动!
东北军政大学起义学员的控诉运动,与九台起义部队的控诉运动有一个很大的不同,控诉运动一开始,就选取了十来个典型作为第五团2490名起义学员批判斗争的对象,这种面对面的斗争,发挥了事半功倍扭转乾坤的神力。
第五团全体学员的第一次控诉大会在学校大操场上召开。主席台上就座的,除第五团政委外,没有一位校、队领导,全是各连民主选举的革命军人委员会主任,有校官、尉官,有士兵,还有女生大队的两位家属学员。
站在主席台前接受批判的,有的是“特务嫌疑分子”,多数是军阀作风严重的带兵长官。
控诉大会由谁控诉,控诉谁,控诉了些什么,老人们记不过来了。深深印在老人们脑海里的,是捶胸顿足呼天抢地的哭嚎,是咬牙切齿咆哮如雷的愤恨,是怒不可遏不顾一切扑向主席台的复仇!像一座座猛然爆发的火山,喷出一道道直上九霄的烈焰。
老人说,开初是哭。台上诉苦的人先哭,哭得呜呜咽咽泣不成声,随即传染了台下的听众,由闷头抹泪,到掩面而泣,待抽抽嗒嗒的哭泣声连成一片时,有人便忍不住失声痛哭。大礼堂两千多人,什么样的哭声都有,甚至还有倒在地上打滚哭的。准确地说,不是哭泣,是哭喊、哭嚎、哭骂、哭吼!
当台上台下的人哭得天昏地暗的时候,会场上喊起了口号:
“反对剥削,反对压迫!”
“彻底摧毁黑暗的封建军阀统治!”
“向万恶的旧社会、旧军队讨还血债!”
“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
“坚决跟着共产党革命到底!”
老人们说,那口号喊得“嗷嗷”的,惊天动地。
口号一喊,泪水就干了,悲与愤的转化在一瞬间完成。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更不知道是谁带头,有人冲向主席台,非要亲手痛打受批判斗争的起义军官。
“揍他!”“打死他们!”叫声,喊声,随即而起,几近疯狂。会场秩序大乱。
参加控诉大会的解放军干部都离开了座位,堵在通道上,制止着冲向主席台发疯似的起义学员。可是他们人太少,每连只配备一名指导员、一名文化干事,根本堵不住。紧急关头,突然跑来一大批解放军官兵,把冲击主席台的人流死死地堵在主席台前。
第六连的士兵罗珠成说:“那个义愤呀,谁都按不下来!”
第四连的中尉赵谦说:“堵在主席台附近的八路,一个连有了,没有一个连堵不住。”
第一连的中校王伟略说:“要是没有八路的保护,主席台上的那十来个人都会被打死,一个也跑不脱!”
控诉大会是怎么结束的,老人们记不大清楚了,只记得人流冲过来,推过去,军政大学的干部们一个个嗓子全喊哑了。
台湾师范大学张春兴教授所著的《现代心理学》认为:构成人的神经基本单位的神经元,其兴奋性具有一种很特殊的现象,当刺激强度未达到某一程度时,即无神经冲动之发生;当刺激强度达到某种程度而能引起冲动时,该神经冲动立即达到最大强度。此后的刺激强度纵使再继续加强或减弱,对已引起的冲动强度不再发生影响。此种现象称之为“全有全无律”。
“全有全无律”,对改造起义部队的教育方法具有很强的解释力。正面教育固然能缓和矛盾冲突,但由于刺激强度不够,很难在转变立场上达到期望的教育效果。“泪血大控诉”的方式则不同,它刺激起来的感情波澜,能在短暂的时间里实现阶级意识和人权意识的大觉醒,并长久保持着难以消磨下去的强度。
东北军政大学第五团的控诉大会结束后,学员们的余怒久久难消。每当士兵学员连队和军官学员连队,或尉官学员连队和将、校军官学员连队在校园相遇时,总有人不顾一切冲出队列,去寻打仇人!每当全团集会,即使带队干部死死看住自己的连队,不准有人越雷池半步,仍有人往军官学员连队,往将、校军官学员连队扔砖头!
于是,校方采取措施,尽量避免有关的学员连队相遇,凡是看电影、看戏或是集会,指导员先一个个搜身,检查口袋里有没有砖头、石块,再另外安排人员,将会场附近砖头捡干净。很快,又规定集会不准穿大衣,怕砖头藏在大衣里面检查不出来。然而,还是有人在看电影的时候用小板凳砸了一位军官。后来,校方又规定,小凳子也不准带了,看电影一律背背包,以背包代板凳。
学员们的怒气依然不消。一次看剧,看了一半又躁动起来了。从前是指导员、教导员带着呼口号,这次是学员自己呼。呼着呼着,一帮士兵学员就控制不住自己了,要冲过去寻打仇人。冲到过道一看,早已坐满了“八路”。气得一个个跳着脚骂!那场面,哭的哭,闹的闹,叫的叫,跳的跳,乱得一塌糊涂,就像发疯似的。这事,现在说起来觉得好笑,可当时谁都笑不出来。
五、洗心革面脱胎换骨
那时,学员中要求枪毙几个以平民愤的呼声很高,指导员有针对地疏导大家:“只要参加起义,就一个也不能杀。杀一个,国民党就要大造舆论,以后谁还敢起义?”
共产党不知哪来那么多办法,先发动控诉运动,把基层群众的阶级觉悟激发起来后,再搞一个内部官兵团结教育,化解个人矛盾。指导员给大家上课:旧社会穷人受剥削,旧军队士兵受压迫,不是个人造成的,根子在社会制度上。只要人剥削人、人压迫人的制度在,叫我们在座的人去当官,平心而论,恐怕也要学坏。所以,要把仇恨记到旧的社会制度上,记在国民党反动政权上。这些军官,只要放弃过去的立场,共产党还用他们。
不少学员都说:“我们那个时候,共产党的什么道理听着都新鲜,都入耳。文化教员的画,一看就懂。指导员的话,一讲就通。”
道理懂了,思想通了,士兵和军官恢复了来往。士兵夺回了个人尊严,放弃了个人仇恨。军官则放下了架子,谦虚多了。起义官兵中一种全新的官兵关系、上下级关系开始形成。
控诉运动之后,是土地改革教育,校方组织起义学员到农村实地考察“土地还家”。杨协中所在连队被带到一个村子,指导员宣布:“大家随便走走,愿去哪家考察,就去哪家。”
共产党的方法真绝。在旧军队,国民党对共产党攻击最多的就是土地改革,什么“共产共妻”,“扫地出门”,“杀人灭族”,等等。往日耳听是虚,如今共产党让你眼见为实。大家都是土地养育出来的农家子弟,对中共谜一样的土地改革,谁不想一睹“庐山真面目”?更重要的是,出于切身利益的考虑,每位学员都格外关注自己家庭的未来。
这是对学员阶级觉悟的实践启蒙,也是对学员阶级立场的实地考察。中共的土地改革运动有着层次丰富的景深,参加实地考察的起义学员就像焦距不一的镜头,在拍摄同一对象时,根据不同的取景需求,选取不同的清晰与模糊。
果然,有的学员扎到贫农、雇农堆里,有的钻进了地主、富农家中,还有人专找中农、富裕中农。
回到军政大学,热闹了。一些钻进地主、富农家庭的学员成了众矢之的:考察农村土地改革是为了让我们了解中国历史上空前的大革命,转变我们的阶级立场。你不关心广大贫下中农如何彻底摆脱剥削和压迫,却一头扎在地主、富农家里,安的是什么心?我们都参加革命了,你为什么还念念不忘老家的那份田产,难道你还想继续剥削农民吗?从前你是假进步!
认识提高之后,是“自报公议”划阶级成分。每位学员都要自报家中有几口人、几亩地、几间房、雇没雇工等生活状况和生活来源情况,而后以班为单位对照土改政策评定个人成分,再报上级审批。这时,又有人糟了,原因是“对组织不老实”,犯了隐瞒成分的错误。于是,在批判斗争会上受到了严厉的斥责:
“你家里的田不止十亩,五十亩也有了。谁不知道,你们连的士兵就有几个是你家佃户!”
“在旧军队,你吃喝嫖赌花钱像流水,贫农家庭?不可能!”
“参加革命前,你到处吹嘘家里雇了多少个长工,如今怎么又成了中农?”
因隐瞒成分被批判斗争的学员中,也有大呼“冤枉”的:“我家确确实实没有几亩地,在旧军队我是乱吹的。你们不是不知道,不这样吹,自己没面子!”
东北军大的每一个教育阶段,都有少数学员成为大家批判的对象。今天的积极分子,明天就可能成为批判的靶子,过一段时间,摇身一变,走马灯似的又成为更积极的积极分子。往往搞一个教育阶段,就得撤换几个班、排长,然后在积极分子中重新选举班、排长。杨协中是第二班班长,班里学员军衔最高的是少将。别看是个小班长,能像杨协中那样连任到毕业的不多。
从东北军政大学毕业后,杨协中被分回解放军第五十军。杨协中说,起义前,自己虽然没有打过士兵,但存在军阀作风,对士兵态度粗暴。他怕回原单位,却偏偏被分回原来的炮兵营。
出乎意料,士兵们对老营长很友好。杨协中十分感动,主动在全营军人大会上反省、汇报了自己的历史及学习和改造的情况。
杨协中除了参加过“各为其主”的反共战争外,没有什么个人罪恶。他从此只有一个念头:“立功赎罪,彻底革命。”他真心实意这样想,脚踏实地如此干,一如既往几十年。根本原因还是东北军大刻骨铭心的思想改造!
六、坚守信念
杨协中后来参加了抗美援朝,在战场上被提升为第一四八师炮兵主任,由师长赵鹤亭、师参谋长吕兆宣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65年从部队转业回云南,离休前为云南省铁路建设工程公司副经理。杨协中离休后,担任云南省黄埔同学会常务副会长兼秘书长。
晚年的杨协中写了一本回忆录《熔炉生辉——我的生命足迹》,记载:有一次,当听到曾在昆明某中学任教的某黄埔同学宣称“中国最好的时期就是抗日初期”时,杨协中当即理直气壮地批驳:“好坏要看全国人民,而不是看少数人,抗日初期你是地主家庭,当然生活好,贫雇农在过困难日子,你不了解,你立场还没有转到广大群众立场!……建议你加强学习,改造思想,要与人民大众在一起。”
作者求助:本文讲到的三八式老干部陈田夫,据说定居上海一带,或在海军,有知其下落者,请通过本网站转告作者,谢谢!
【高戈里,察网专栏作家】
延伸阅读1:
警惕“红二代”称谓诱导的政治歧途
作者:高戈里
“红二代”称谓,是一个政治伪称!
为什么?这要从回答以下问题说起——所谓“红二代”,其父辈的官职或军衔需要定位在那一级别上:
是开国将帅?那么,开国校尉就不“红”了?他们的子女就不是“红二代”啦?
是改革开放前行政级别在13级以上的“革命干部”?那么,14级以下的“革命干部”就不“红”了?他们的子女就不是“红二代”啦?
是所有“革命干部”?那么,曾为新中国浴血奋战的普通战士就不“红”了?他们是流血牺牲最大的群体,他们的子女就不是“红二代”啦?
是所有“革命干部”和“革命军人”?那么,三大战役的支前民工就不“红”了?勒紧裤带吃糠咽菜支援前线的根据地“堡垒户”“老房东”们就不“红”了?看看粟裕1948年9月24日发给中央的的电报吧,如果不“能得到交通运输供应的方便和争取华中人力物力对战争的支持”,粟裕敢“建议进行淮海战役”吗?他们的子女就不是“红二代”啦?
特别是那些豁出自家性命、豁出自家孩子的性命去保护子弟兵后代的根据地老乡,哪个没头没脑没肝没肺没良心的敢说他们不“红”?
接下来还要追问:跟着共产党翻身解放的亿万劳苦大众“红”不“红”?大寨、沙石峪、红旗渠改天换地的农民,“宁可少活二十年也要拿下大油田”的王进喜们,还有掏大粪的时传祥们,等等等等,他们就不“红”了?
如果他们都“红”,那么,“红二代”这一政治伪称就多此一举了:
因为,他们早就有了最神圣的称谓——人民!
因为,所谓“红二代”的父辈打天下的时候,早就昭示天下——中国共产党人打天下不是为了“封妻荫子”,而是为了人民!
因为,毛泽东、周恩来等人民领袖生前曾多次警告当时的“干部子弟”——不要脱离人民群众,成为给人民事业带来“灾难”的“八旗子弟”。
“红二代”这一“政治伪称”问题,不仅仅在于多此一举,其本质和要害,在于诱导这帮“后代”沉浸于父辈的功劳和荣耀,留恋于老爹的地位和待遇,进而脱离养育他们的人民群众,并迷失于为草根大众还是为权贵为资本谋利益的征途。
对此,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张鼎丞的女儿张九九大姐在微信上曾一针见血地批评道:
如果“二代”们真的红,就应当旗帜鲜明地宣传“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但是,我参加过几多二代们的“纪念”活动,很多都隱隱散发着“打江山,坐天下”的封建腐臭气味,就连座次都要按老爹的地位安排。没见过一次是检讨进城以后做了许多对不起老百姓老战友和革命先烈的错事的,都是在那里沉浸在父兄的荣功簿上享受精神会餐,更不见有人提议要面对现实,努力于解决当前的社会问题。所以,这些活动,在社会上并不能得到广大群众的赞许,而且非常脱离群众,只有某些承办人和参与者自已沾沾自喜,自我欣赏自我陶醉而已。
“红二代”这一“政治伪称”的要害,还在于束缚了一些“后代”解读历史的视野,误导其无视革命事业曲折跌宕的艰难性,无视革命队伍内外斗争的复杂性,小家子气地去纠结历史的恩恩怨怨及老爹个人的功过得失,甚至因此而公开诋毁人民领袖毛泽东。
更为险恶的是,与否定人民领袖毛泽东的政治逻辑连环套着的,是否定中国革命历史的意识形态政战陷阱。这其中所制造、传播的政治谣言和反共谬论,有的已经被收入西方反共反华势力的意识形态武库,进而成为否定中国革命历史的一大杀器。比如,在西方敌对势力的支持下,定居英国的原四川省委宣传部副部长张守愚之女张戎与其丈夫乔·哈利戴合著的《毛泽东:鲜为人知的故事》,就收入某些“后代”鼎力支持的军史“研究成果”及“阴谋论”结论。该书广告词狂妄宣称:“一本注定要改变历史的书,摧毁中国制造之红色神话,张戎新书透穿毛泽东魔障!”据百度介绍,该书于2005年出版后,已被译成三十多种文字,世界各地销量超过百万册。
对此,著有《开国第一战——抗美援朝战争全景纪实》《拂去历史的尘埃——西路军问题再考辩》《非常轨迹——中央红军四渡赤水抢渡金沙江之战》《非常突破——1935年大渡河之役详考》《非常抉择——红军北出陕甘的前前后后》《红军长征过草地行军路线详考》《红军长征过雪山行军路线详考》等书,自费实地探险踏勘红军三个方面军穿越水草地的全部路线,前期自费、后期在四川省委宣传部和新华文轩出版传媒股份有限公司的资助下实地探险踏勘红军三个方面军翻越的全部72座雪山的双石(本名:周军),在《拂去历史的尘埃——西路军问题再考辩》中有一段苦口婆心的规劝﹕
【毛泽东的名字是代表中国革命历史的一个巨大政治符号,从某种意义而言,否定了毛泽东也就否定了上个世纪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革命。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毛泽东都十恶不赦了,当年他麾下那些百战名将不也就沦为了助纣为虐的打手了么——这跟当年那些对手们还有什么区别?有些红色后代热衷于为自己的父辈们评功摆好,斤斤计较父辈个人的“名份”及恩怨得失,却对为自己父辈们开创了表演舞台又带领自己父辈们蹚过了铁马冰河的最高统帅极尽诋毁之能事,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且心寒齿冷﹗如果人们的选择性失忆症都能达到了这般程度,那么他们自己父辈们的英名也就极有可能在不远的将来,被附上“共匪暴徒”之标签,沦入万劫不复的阿鼻地狱而不得超生。】
试想,真要是“还乡团”杀将回来,屠戮“共匪”还需要先认认是哪个“山头”么?
扔掉了毛泽东的旗帜,也就丢失了你们的父辈和你们自己。
延伸阅读2:
红军后代否定毛泽东只能自取其辱
作者:高戈里
前些天,我写的《警惕“红二代”称谓诱导的政治歧途》(http://www.cwzg.cn/html/2017/guanfengchasu_0112/33676.html)
曾被猛转,才三四天点击量就突破了十万。一位老红军后代甚至转发了两个小时(估计这老兄比我还“菜鸟”,可能是一个人一个人地转发)。这说明,在毛泽东时代干部子弟中,捍卫毛泽东旗帜的占绝大多数,毛泽东时代对他们的培养、教育和警示有了历史见证的成效。在我另一篇文章《毛泽东时代的烈士遗孤和八一同学》中,就讲述了当年“克服优越感”“不要当八旗子弟”的民本主义教育如何在他们当中刻骨铭心。
然而,与毛泽东时代的各阶层在改革开放后都发生了分化一样,在众多的红军后代中,确有极少数人多年来否定甚至肆意贬损人民领袖毛泽东,个别人还走上了“挖祖坟”的反共歧途。
真有否定中国革命并宣称要“挖祖坟”的呀!
毛泽东的历史地位是历史的结论。
师哲,曾专职担任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团长任弼时的秘书,从苏联回国后,又专门负责中共与斯大林的联系。晚年在病床上接受电视台采访时,说起人民领袖毛泽东曾老泪横流:我们党在建党初期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没有自己真正的领袖,曾是一个很痛苦的事情!
《康克清回忆录》记载,长征前夕,朱德对夫人康克清说:“这一次,他们总算让毛泽东一起走啦。只要有毛泽东,我们总会有希望的。”遵义会议结束后的1935年1月18日,“在遵义天主教堂召开中央、军委直属党的活动分子大会,……听周恩来传达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情况。他讲到……会议决定推选毛泽东为中央政治局常委。这,仿佛是阴沉的天空响起了惊雷,跟着是暴风雨般的掌声,一阵阵经久不息。狂热的难以抑制的高兴,简直把小小的天主教堂给掀翻了。”
1944年7月22日,绰号“迪克西使团”的美军观察组抵达延安。当其中的美国国务院代表约翰·斯图亚特·谢伟思向所接触的中国朋友打听,为什么毛泽东能够成为共产党内公认的领袖时,回答都是一样的:“他目光远大。”
毛泽东的历史地位撼得动不,中国共产党的“祖坟”挖得动不,姑且不论,眼前的问题是,红军后代否定毛泽东,挖共产党的“祖坟”,又怎能绕得开他自家老爷子的坟头?
不信?咱们就掰扯掰扯——自家老爹终身追随的人民领袖毛泽东若真是那般“可恶”,自家老爹又是什么……
追问一:如果毛泽东是“阴谋家”,
追随毛泽东打天下的红军老爹又是何品行?
最典型的,是“红四方面军历史研究会副秘书长”夏宇立在境外发表《史说长征》等作品,肆意歪曲红军长征史,极力贬损批判过叛徒张国焘的中共领袖和红军将领,并将西路军的失败归咎于毛泽东“为了争取党内斗争的强势地位”之“阴谋”后,少数红军后代跟着盲目附和。
对此,我的朋友双石(本名周军)在其著作《拂去历史的尘埃——西路军问题再考辩》中,作了基于历史文献的系统批驳。该书出版后,相关省的党史研究部门不但给予了高度评价,还要求所属市、县党史研究部门购买此书,把被颠倒了的历史恢复过来。
此事,此处按下不表,回到本文的主题——将毛泽东贬损成“阴谋家”,能否绕过自家红军老爹的坟头。
熟悉这段军史的人都知道,红西路军多数指战员是徐向前等红四方面军将领们从鄂豫皖根据地和川陕根据地带出来的,他们之间有着鲜血凝聚的感情。西路军出征2.3万人,石窝山分兵突围后,仅四百多人抵达新疆的星星峡。当西路军失败的消息传来时,由原红四方面军红四军﹑红三十一军组成的援西军的将领们,曾哭声一片。据双石综合各方面的资料,截止1938年底,西路军被俘和失散流落民间的指战员有1.1万余人,这其中,有四千余人在党的营救下陆续回到了延安,被敌人杀害的在四千人以上。
面对如此惨烈的损失,如果毛泽东真是夏宇立说的“阴谋家”,害死了他们那么多亲如手足的战友,从一般逻辑上看:
曾跟随毛泽东南征北战维护毛泽东领导权威的广大红四方面军幸存者,就爱憎情感而言,不是“薄情寡义的打手”,或者不是“助纣为虐帮凶”,又能是什么?
曾高举毛泽东旗帜指挥部队放声“歌唱英明的领袖毛主席”的百战将星,就品行德操而言,不是“口是心非的骗子”,或者不是“阿谀奉承的奴才”,又能是什么?
曾由衷钦佩“毛泽东的远大战略眼光及把握革命航向的非凡能力”并在战争年代“一声毛泽东,思想全都通”的红军老爹,就政治素养而言,不是“没有政治头脑的庸人”,或者不是“鼠目寸光的小人”,又能是什么?
那些历经千难万险九死一生百折不挠的红军老爹为人处事能如此“失节”吗?
个别红军将领的后代在附和夏宇立诋毁人民领袖毛泽东耍“阴谋”的时候声称,他们是“代表”广大红四方面军指战员及其后代,但我了解的情况,却是他们“代表”不了的:
在1959年将军业余合唱团中,有不少红四方面军将领,他们放声讴歌的,是“我们的伟大领袖毛主席”,是“在毛泽东的旗帜下,从胜利走向胜利”!
某开国中将也是西路军幸存者,文化大革命期间曾被下放到某农场“劳动改造”。那一年,当他的儿子来到农场看到从尸山血海九死一生闯过来的老爹如今却“落魄”到田间地头时,情不自禁地发了一句毛泽东的小牢骚。万万没想到,为老爹打抱不平的牢骚话音未落,老爹勃然大怒,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扇了过来,打得儿子两眼直冒金星,耳边随即响起老爹掷地有声的怒斥:我们这些将领,谁服谁呀?但在毛主席面前,我们都自动停止思考!
在战争年代,开国大将陈赓曾对八路军一二九师三八六旅的老部下们不无风趣地“抱怨”:“一声毛泽东,你们全都通。我陈赓就在这个地方讲得口干舌燥,你们就是听不进!”
与他们的红军老爹不同,如今这些红军后代“听不进”的,是维护毛泽东的声音——有人手头明明有双石的《拂去历史的尘埃——西路军问题再考辩》,就是不屑一顾,还固执己见。有些人即便是翻阅过,也不愿(也许是不能)对双石的核心论点、论据做任何回应。
这样不好!
追问二:如果毛泽东“卖国”,
在毛泽东时代镇守边陲的红军老爹甩得脱责任吗?
再说某红军后代,曾在网上贴出诬蔑毛泽东及毛泽东时代的中国政府“出卖国家领土”的政治谣言。
对此,我曾转发多篇文章予以驳斥,此处按下不表,再回到本文的主题——诬蔑毛泽东为“卖国贼”,能否绕过他红军老爹的坟头?
因为,他红军老爹当年镇守的边陲,就是他这个做儿子的诬蔑毛泽东及毛泽东时代的中国政府“出卖国家领土”的地方。如此说来,当他这个做儿子的把“卖国贼”的帽子扣在毛泽东及毛泽东时代中国政府头上的时候,他老爹跑得脱吗?
因为接下来的需要追问的是,如果他老爹镇守边陲之地的国家领土真的被出卖,他老爹是“知道”,“装不知道”,还是“真不知道”?
如果是“知道”并且“装不知道”,那他老爹的政治品行就大有问题了——毛泽东及毛泽东时代的中国政府如此“卖国”,他红军老爹还带头高呼“毛主席万岁”,还指挥所属部队高歌《东方红》,这是什么行为?是明哲保身,趋炎附势?还是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如果是“真不知道”,那问题也不小——作为身经百战的开国将军,负有镇守共和国一方疆土的神圣职责,却不去了解边疆的历史和现状,有这么懵懵懂懂不学习,浑浑噩噩不思考,庸庸碌碌不作为的吗?
他红军老爹的政治品行有这么坏吗?政治素质有这么低吗?
没有!
实际上,他红军老爹不是跟在“大卖国贼”屁股蛋后面的“小卖国贼”,是他这个红军后代认识上出了问题。这种认识上的差别,也折射了他父子俩在胸襟、学识、视野上的天壤之别。因为,接下来这位红军后代指责毛泽东时代的中国政府没有收复南沙群岛就是“垃圾政府”之言论一展开,他在“胸襟、学识、视野”上远不如他红军老爹,就得到了有力的证明(顾及对方的情面,此处删去初稿的四百余字)。
每一位红军后代在评价毛泽东及毛泽东时代时,都绕不开自家老爹的坟头,没有足够的学识、学养,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追问三:如果毛泽东真的“误国误民”,
宣传贯彻毛泽东思想的红军老爹岂不也是“骗子”?
接下来要说的某红军后代,曾在网上发帖如此否定毛泽东时代:
“……改开让世界看到了中国的真正掘起,让西方害怕。嘴上的强硬,是毛时代的特征,但西方从末害怕过!……解放的新中国从未强大过。改开才使中国强大起来!解决毛粉的问题其实很简单,只要在中国开发几个类似毛贫穷的省,也画个实验区,让毛粉们重新回到那个年代,工资在38元至52元之间,实行三十年一贯制不涨工资,生活要证制,3两油,半斤肉,3O斤月粮佃粮白面4斤大米4斤。糖票蛋票火柴票,总之灰复过去的一切,凡是下过乡的一律回农村,无论年龄大小,应为毛是让他们扎根农村改造,凡是不尊从的一律按反革命论处,和党不能保持一致的,按反党论处,总之一切回到毛点时代。”
这个逻辑是荒谬的。照这位红军后代的说法,如果肯定毛泽东时代就应该恢复凭票供应,那么,他本人颂扬“父亲留下的红军精神”是不是就应该回到雪山草地去啃草根嚼皮带?
对于这位红军后代否定毛泽东时代的言论,我在《毛泽东时代的烈士遗孤和八一同学》一文中有过委婉的反驳和规劝,此处继续按下不表,再回到本文的主题——红军后代否定毛泽东时代,能否绕过他红军老爹的坟头?
因为,这位红军老爹长期从事政治工作,他在毛泽东时代传达部署的政治工作,布置部队的“社会主义教育”,向部队指战员作形势报告,主持批评“非无产阶级思想”的“民主生活会”,以至于教育子女,指示部队子弟学校的教育方针等,都不可能不涉及如何认识毛泽东时代的问题。
不信?咱们就摆几件关系到他红军老爹的事儿看看:
第一件事情,在建国初期就业难的背景下,他红军老爹传达“三个人的饭五个人吃”的国家就业方针,以部队干部的工资比地方高为由,部署、动员一些部队家属辞去公职,以缓解社会上的就业压力,改善地方群众的生活。这其中,军、师、团、营干部家属都有,还有这位红军后代熟悉或应该知晓的老八路、功臣家属。60多年过去了,相关在世的“遗属”老阿姨这些年来的生活待遇,这位红军后代不会不知道,显然,这比“三十年一贯制不涨工资”,对家庭生活的影响更大。
在创作长篇纪实文学《心路沧桑——从国民党六十军到共产党五十军》过程中,我曾先后采访230多人,让我感慨万分的是,受此影响的长辈无一人对此抱怨。他(她)们的视野比那位红军后代深远,没有鼠目寸光;胸襟比那位红军后代开阔,没有小鸡肚肠。
我们的长辈林家保,1942年被国民党抓壮丁当兵,1946年5月30日随部参加海城起义。1951年1月3日晚,担任志愿军第五十军一四九师四四五团一营教导员的林家保率部与本师第四四六团二营协同,以血肉之躯拼坦克,两个步兵营仅凭爆破筒、炸药包和手榴弹,就聚歼了英军第二十九旅“皇家重坦克营”,创造了空前绝后的战争奇迹。
部队回国后,林家保与驻地一位教师相识、相恋后结为伴侣,但婚后不久妻子就被动员辞去公职当“家庭妇女”了。对此,林家保夫妇始终给予了正能量的理解,没有怨天尤人。
因为,老人家把视野投向了历史的纵深——回顾旧社会时,他说:“唉!说起来,连我儿子都不信。我9岁才穿上哥哥穿小了的裤子,裆还是破的。9岁以前,不管天多冷,一直光屁股。冬天太阳一出来,我们这帮光屁股的放牛娃特别高兴,可以烤太阳了!”回顾旧军队时,他说:“当国民党兵苦啊!吃饭要抢,吃不饱不说,还常常吃不上盐。盐贵着呐,一斤盐要用一斤鸦片来换。睡觉没有被子,更没有褥子。夏天好办,冬天只能靠在地上铺点稻草来取暖,说一句不好听的,当兵的就像一窝没娘的小猪在稻草上挤成一团,你拱我,我拱你。”如果仅仅是生活苦还将就,穷人苦惯了。难以忍受的是挨打受骂。第一次挨打,因为地没扫干净。班长大发雷霆,让林家保平伸手掌,抡起扁担,左右手各打三扁担,两只手都打肿了,痛了一个多星期。第二次挨打,是因为一次全团集会,正在打摆子发高烧的林家保不但得不到治疗,还不能休息,偏偏长官讲话又臭又长,讲了一个多小时,林家保站得两腿发抖,浑身直冒虚汗,一阵天昏地暗的眩晕后,不由自主地瘫了下去。“狗×的起来!”排长压低嗓门吼了一声,揪着林家保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散会后,排长集合全排,将林家保拽出队列,按在地上,然后,照着林家保的屁股上,“噼噼啪啪”地打了十扁担,屁股都打破了,痛了一个多月。
还因为,老人家的胸襟装着国家强盛——我在《心路沧桑——从国民党六十军到共产党五十军》一书中记载了晚年林家保的感慨:不是我们愿意用血肉之躯拼坦克,是我们不得不以血肉之躯拼坦克。我们没有现代化的武器装备,更没有生产现代化武器装备的重工业。在前线作战的日子里,虽然生死难卜,但没有一个指战员不心悬祖国的社会主义建设。大家都有一个共同心愿,为了不再受帝国主义的欺负,为了不再以血肉之躯拼坦克,我们必须建立强大的国防,建立自鸦片战争以来几代中国人梦寐以求的民族重工业,哪怕勒紧裤腰带也在所不惜!
顺便说一句,这位红军后代认定“嘴上的强硬,是毛时代的特征,但西方从未害怕过!……解放的新中国从未强大过”。这句话,他依然绕不过他红军老爹的坟头,因为,他的红军老爹当年曾以志愿军将领身份向所属部队激情宣讲过1953年10月1日志愿军统帅彭德怀在天安门城楼上的如下一段话:“西方侵略者几百年来,只要在东方一个海岸上架起几尊大炮,就可以霸占一个国家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跨万水千山经千锤百炼曾九死一生的红军老爹不是“政治骗子”,不是“政治应声虫”,更不是“糊涂虫”,因为,帝国主义侵略的铁蹄、反动派屠杀的血迹,以及一百多年来中国人被几百个不平等条约压弯了腰杆带来的耻辱,都在红军老爹们的心灵深处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第二件事情,是上个世纪50年代末期,各部队都抽出大批指战员勒紧裤腰带帮助地方修水库,红军老爹将军们不但“下连当兵”,还经常下工地参加义务劳动。当年,在他红军老爹的部署下,在丹东铁甲水库、黑沟水库的工地上,在兴隆山围海造田的工地上,我们的父辈漫山遍,红旗猎猎,人抬肩挑,打夯的号子此起彼伏声响彻云霄,干得热火朝天,因为,毛泽东时代“劳动最光荣”,因为,在资金技术匮乏的条件下,齐心协力的苦干实干确确实实改造了一穷二白“靠天吃饭”的旧中国!如今,保证全国粮食生产免遭旱涝灾害的8万多座水库,多是毛泽东时代红军老爹们带领全国人民大干苦干修建的。
第三件事,是他红军老爹任职期间,曾调动、转业、复员多批指战员到生产建设兵团,让他们带领退役军人和知识青年开垦北大荒,为国家贡献大量新增的商品粮。
第四件事,是他红军老爹的战友在文化大革命“支左”过程中,按照毛主席和党中央的对外开放部署,在本地引进了大型化肥成套设备,进而带动了各地化肥厂的遍地开花。
如果没有第一件事情所体现的干部群众同甘共苦的建党治国原则,中国人口增长不会在停滞一百多年后的毛泽东时代猛增以至于接近翻番,中国人均寿命也不会由三十几岁猛增以至于接近翻番。绘制中国人口千年增长曲线和人均寿命增长曲线,就不难发现毛泽东时代的陡然增长。这在人口学上,被称之为千古奇迹的“毛泽东阶跃”。
如果没有这后三件事,即举国上下的农田水利建设、组建生产建设兵团大规模垦荒、引进化肥生产成套设备带动全国化肥工业体系的建成,再加上毛泽东时代杂交育种技术的突破和推广,十一届三中全会后要解决“吃饱饭”问题,在土地资源稀缺、人口剧增的中国,是不可能的。
我们的父辈,一辈子吃几辈子的苦,不仅给我们奠定了改革开放得以腾飞的坚实的农业基本建设基础、完整的工业体系基础、先进的科技基础、坚强的国防基础、稳定的社会基础等物质基础,还给后代子孙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
数典忘祖要不得!
数典骂祖更要不得!
追问四:红军后代否定毛泽东甚至否定中国革命,
绕得过去你自己吗?
鲁迅曾说:“论时事不留面子,贬锢弊常取类型。”此处,选取若干事实继续追问:
作为红军后代,如果否定中国革命,宣称“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社会基础上能建立社会主义社会”是“鬼话”“假话”,当他留在中国共产党内,继续以“红二代”身份参加根据地父老乡亲举办的“座谈会”“交流会”,“介绍自己父亲参加革命的戎马生涯和峥嵘岁月”,并表示“父辈忠诚共产主义,为了新中国建立,流血流汗,历经千难,为我们树立了光辉的榜样”时,又如何能自圆其说?
作为红军后代,如果继续附和夏宇立等污蔑毛泽东“为了争取党内斗争的强势地位”耍“阴谋”,在参加“将军后代合唱团”的时候,又如何调整自己的心态,去讴歌“咱们的领袖毛泽东”,并接受广大群众的热烈掌声?
看看改革开放后的传记回忆录吧——毛泽东麾下的将帅几乎个个都是“千古完人”。接下来的问题是:有着一大堆“缺点”“错误”乃至于“罪过”的最高统帅,如果确实是坑害自己战友和部属的“阴谋家”,又怎能使一大群被后人歌颂为“千古完人”的百战将星们心悦诚服地接受统领,去夺取一个接一个堪称奇迹的伟大胜利?
历史表明,每到时代的转折关头,总有一批人落伍。在中国共产党经历的曲折中,这种落伍者,有叛变的,有变节的,有消极的,还有一时犯糊涂的,这不奇怪。党的十八大已经迎来了一个新时代,“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201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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