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土编者按】这几天，破土君连续被几条新闻刷屏了。先是北京大学中国家庭追踪调查指出：中国1%的家庭占有全国约三分之一的财产。英国《每日电讯报》又报道了中国在一项涉及17个国家的乐观指数调查中拔得头筹——中国41%受访网民称未来会越来越好。这似乎是两条有些矛盾的新闻：为什么中国的穷人越来越穷，还穷得挺开心?也许听到经济学家王福重的言论你就有了答案。近日，王福重在一档财经类电视节目中称对于令人困扰的雾霾问题，北京人只能自认倒霉，因为你们“生活在穷邻居中间”。他还进一步指出河北雾霾比北京严重，但是河北人很少抱怨，因为“他们比较理性”。实际上与王福重的“穷邻居论”相反，并不是河北拖累了北京，而是北京拖慢了河北。河北的很多资源被北京、天津吸走，留给河北的都是北京、天津淘汰的钢铁、水泥等重度污染企业。而王福重提倡的所谓理性是要让大众接受为了经济发展而牺牲环境的现实，这种理性实际上是以既得利益者为中心的经济理性，对于底层群众而言只是精神鸦片。

　　中国穷人越来越穷，但还穷得挺开心?

　　每到岁末新年，各种年末报告纷至沓来。最近的两份报告结合起来一看，也蛮让人震惊的……一份来自北京大学中国家庭追踪调查，调查指出：中国目前的收入和财产不平等状况正在日趋严重。顶端1%的家庭占有全国约三分之一的财产，底端25%的家庭拥有的财产总量仅在1%左右。此外，从教育机会到医疗保障，中国社会的不平等现象整体呈现扩大趋势——教育方面，底层越来越难以以好好读书改变;医疗保障上，底层身体更差，但是得到的医疗保障条件也就更差;同时性别差别方面，女性得到的待遇更差，就业机会却更少。

　　如此看来，近几年来，穷人所占有的社会资源真是越来越少了，但这样社会环境之下，底层怎么想?另一个报告来了：英国《每日电讯报》报道称，中国是被调查国中最乐观的——中国41%受访网民称对世界未来乐观，33%的人认为情况在“变糟”。舆观调查公司调查了17个国家，其中仅两个国家有五分之一以上的人认为世界在变好，大部分国家半数以上的人认为世界在变差。报道称，全球持乐观态度的人数平均值为10%，中国是这个数字的4倍，而他们猜测，是中国人因经济增长及地缘政治影响力增加而振奋。

　　原来，中国的穷人虽然越来越穷，但是还穷的挺开心的~

　　可这个是个什么道理呢?

　　经济学家王福重：河北人抱怨少是因为理性

　　一位经济学家最近在节目上的一番言论到时想着解释这一切：

　　近日，经济学家王福重在广东卫视《财经郎眼》节目里谈雾霾时说道，工业生产是雾霾的第一大来源，河北正在工业化前期这个阶段，它主要的工业形态就是钢铁、水泥，“这些东西可以排出大量的雾霾，如果想让北京消灭雾霾，河北省的工业生产就要停顿，但是，河北省工业生产一旦停顿下来，以河北人现在的发展水平和人力资本的水平，那他去搞什么呢?”“搞高科技他搞得了吗?他搞不了。”王福重在节目中表示，“其实北京不是最脏的城市，河北省的城市、地级市比北京、天津脏多了。”

　　他说，“两种选择的话，第一种，空气特别干净，但是饿得两眼发昏，另外一种就是吃饱了撑得，但是空气脏了，他肯定是要后一种。北京发展太快，但是倒霉就倒霉在你生活在我们这个穷人中间，你着急也没有用。你想呼吸没有雾霾的新鲜空气(的权利)并不高于我们河北省要发展生产、要排放雾霾的这种权利。”王福重认为，河北人抱怨相对少的原因是“他们比较理性”。

　　该节目一经播出，迅速蹿红网络，并引发较大争议。

　　随着网络上“声讨”之势愈演愈烈，王福重也曾在其微博、博客上回应。在其新浪博客上发布《回复理性的河北人》一文，文章称，“你们认为，北京和天津，把有污染的重工业转移到了河北，但这是双方自愿的交易，河北省的经济福利，如 GDP、税收，都增加了，请查阅当时的新闻，河北何其欢迎，这是真心的，我觉得。要知道，这个过程，是人类发展的一般规律性现象。”“但，这种转移，不但没有增加，反而降低了河北省的总污染水平。”好一个交易的理论!

　　河北拖累了京津还是京津拖慢了河北?

　　仅就京津和河北而言，当真是河北这个“穷邻居”拖累了首都吗?

　　在前些年，北京联办财经研究院院长、国家税务总局原副局长许善达就表示，“企业做大一点就搬到北京去，做得好一点就搬到天津去，河北处在包围着北京、天津的地理环境，所以优秀的人才，包括各种资源都被大城市像一个吸盘一样吸走。”河北产能过剩尤其突出，比如说钢铁、水泥、玻璃等等，河北都占了比较大的份额;河北的污染排放，也是整个北京、天津污染，特别是北京的污染原因之一。

　　但这样一个城市格局、产业分布、资源分布格局不是偶然形成的。河北的很多资源都被北京、天津给吸引走了，所以河北的经济发展出现这种格局。比如产能过剩，钢铁、水泥、玻璃这些过剩产能恰恰是北京、天津不要的东西。因为北京不搞钢铁，北京首钢都搬到曹妃甸去了，北京也不搞什么玻璃厂，也不搞什么水泥厂，过去有的水泥厂都停了，河北就干这些，这都属于北京、天津不要的东西。而北京、天津要的，河北省留下来如果做大很难。

　　“此外，北京有一个政策，就是户口政策，什么样的企业要落户到北京，我能给你几十个、几百个北京户口，就这一条吸引力就不得了。”所以北京、天津对河北的人力资源，吸力就非常大。

　　这么看来，是京津的快速发展拖慢了河北了，这样看来，河北这个“穷邻居”的“原罪”真是冤枉。这样的情况之下，“理性”又从何而来?

　　以既得利益者为中心的经济理性是穷人的精神鸦片

　　京津冀尚且如此，全国又当如何?为什么一方面全国经济发展指数还算平稳，可以鼓足了大家的乐观信心，但收入与待遇的不平等却加剧了呢?后面的问题就是：到底是富人的大资本在滋养着全国经济发展，还是底层的穷工人在创造社会财富，最后是不是富人身上占了穷人的灰，也要怪罪于穷人衣服太脏了?

　　河北之于京津，与全国经济发展相对落后的地区之于北上广这样的一线城市是类似的。地区差异的背后，就是人与人的差异，穷人与富人的差异。

　　如今，无论是我国，还是世界其他国家，都在经济危机余波之中震荡。而我国经济的依然平稳，与社会主义的经济遗产分不开。然而，贫富差异愈发扩大、社会不平等愈发严重，最终牺牲的，却是底层的利益、劳动者的利益。

　　如今，大家都在提倡“产业升级”，把污染严重的、做工辛苦的产业升级为清洁、高技术含量的新兴产业，这本身伴随着工人数量的减少和工人技术的提升。但全国而言，这种“产业升级”却是区域性的——一线城市、沿海地区升级了，中西部地区却成了垫背。河北污染产业的发展是力证;富士康等电子工厂在深圳等地的产线萎缩，在郑州、成都等地的工厂却在扩张，也是力证。这种区域性的“产业升级”带来的结果就是，地区性的社会差异更加显著。环境问题和劳工问题，在经济发展较为落后的地区就更为显著——讨薪问题，现在就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二三线城市、中西部地区。劳工问题倒是可以“眼不见为净”，环境污染问题却无法避免地传导到了所有地区，成为发展不平衡的一个侧影，不想却导致了“倒霉在生活在穷人中间”的论调，明显是感觉地区不平衡还不够。而所谓“理性”就是要接受这个现实，同时还要说：其实经济也发展了嘛!

　　这种论调显然是不公平的，提倡的所谓理性不过是既得利益者为中心的经济理性。我们不知道英国媒体的这一调查数据来源于哪里，却从公交纵火、出租车停运等越来越多的事件中，感受到的反而是底层逐渐积累和增加的不满情绪。而许许多多的乐观心态，很多也是基于对于有保障的工作和收入的期待，而这种期待，许多已经是以有稳定的劳动关系、待遇和福利的前三十年为蓝本和基础的。一旦对这种传统的不断打破成为现实，灵活不稳定的劳动关系成为主体，所谓乐观，一碰就碎。

　　如今，所谓穷人，早已不局限于农民工，码农、青椒、科研狗等等，都成为了所谓“新穷人”，这个时候还在说穷人原罪，你搞清状况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