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十年间，有很多挑战人们已经接受的智慧的书出现。赫勒的就是这本。不同于其他那些挑战直觉的书的作者，赫勒教授在他所细致观察的领域内是个严肃的学者。赫勒教授的这本书，是继《资本论》以来关于产权的最有洞察力的书。

                                   ——Slate在线杂志

    私有产权是如何导致低效率的？

    1968年哈丁教授提出了“公地悲剧”这一概念 ,认为在公有产权制度下 ,多个权利持有者会依据 自身利益最大化原则进行决策 ,导致公有资源被过度使用。这一理论一度被当做私有化的论据被广为渲染、传播。

    人们往往认为现代资本主义制度的核心是所有权、竞争和市场。私有制解决了“公地悲剧” ,私有化打破了政府管制 ,市场竞争可以胜过国家的控制 。但是这种简单的对比实质上从根本上误解了所有权的可见形式 ,并存在致命的漏洞。很多人认为，只要私有化是解决各种资源使用无效率的良药。

    然而，事实往往与私有化论者的预测相反。俄罗斯虽然推进了激进的私有化，但却出现了资源的惊人浪费。私有化改革的急先锋盖达尔百思不得其解。90年代，赫勒应当时俄罗斯总理盖达尔的邀请考察俄罗斯。面对现实的严峻挑战，赫勒提出了更有阐释力的新理论。

    在赫勒看来 ,公有资源的私有化 ,或许可以解决过度滥用的悲剧 ,但也可能在不经意间招来另一种相反的问题。 由此 ,赫勒创造了 “反公地悲剧 ”的概念以弥补英语里无合适词语形容资源利用不充分的情况这一遗憾 。有学者认为 “公地悲剧 ”和 “反公地悲剧 ”之间的关系简单来说就是 “公地悲剧告诉我们为什么东西容易分得支离破碎 ,而反公地悲剧则有助于解释为什么拆开容易还原难 。 ”

    在此前提下 ,迈克尔 ·赫勒于1998年发表了 “反公地悲剧 从马克思到市场转型中的产业 ”正式拉开 “反公地悲剧 ”的研究的序幕 。他认为 生态学家哈丁创造的 “公地悲剧 ”虽然很好说明了公共资源被过度利用的恶果 ,但却忽视了资源未被充分利用的可能性 ,而其所导致的资源浪费 、 效率低下 、 收益减少的情况更为严重 。这便是 “反公地悲剧 ”的内涵 每个当事人都知道资源或财产的使用安排能给每个人带来收益 ,但由于相互阻挠 、影响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收益减少或资源浪费。在此文中 ,赫勒以莫斯科小亭为例 。一方面 ,莫斯科的沿街店铺大量空置 ,另一方面街道旁却涌现出许多金属做成的小亭 。为什么在莫斯科寒冬里沿街叫卖的商贩不搬到温暖的店铺里去 赫勒不同意产业理论家的解释 权利不清 、 贪污 、没有法律基础 。他认为真正的原因是支离破碎的产权结构 ,所有者之间相互制约 、 抗衡 ,造成资源运行成本过高 ,使用率低下 。而这便是悲剧的来源。事实上 ,商铺的权利享有者数 目越多 , “悲剧 ”越容易产生 。

    权利束是一把双刃剑 ,其模式的选择既可能带领转型过渡国家走人繁荣的第一世界 ,也可能会使国家直接步入第三世界的衰败贫穷 。原因有两个 若依赖市场 ,市场可能因为交易成本 、 策略行为和估价的原因寸步难行；若依赖政府 ,政府会因为恐惧承担赔偿成本 、 解决步骤复杂 ,损害政府的良好形象而止步 。

    同年 ,赫勒教授和艾森伯格教授在科学杂志上发表了同题为 “反公地悲剧 ”一文,着重探讨“反公地悲剧 ”在生物科学领域中的应用 。在美国 ,生物领域的研究大部分是由联邦政府的研究机构、大学等非营利机构进行 。过去,其研究成果是任何人都可以利用的 。但在上游的基础性研究成果的私有化不断发展后 ,发生了知识产权的 “蔓延 ”现象。上游基础研究部门的专利滥用 ,抑制了下游最终产品的开发 ,并带来了高额的交易成本 。最终导致 “反公地悲剧 ”的产生——资源的过少利用。所谓的知识产权制度，阻碍了生物医药产业创新，也损害了人们的健康福利。

    赫勒提出可以用“反公地悲剧”理论分析“次贷危机 ”问题。在他看来,“次贷危机”爆发的原因是支离破碎的抵押所有权破坏了借方和贷方之间的联系 。当债主无法还钱 ,银行需要取消赎 回权 ,拍卖房产的时候 ,由于房屋的所有者太多 ,赎回权太分散 ,而无法拍卖。汇集式抵押贷款的所有者很难达成一致意见处理出了问题的贷款 。因此,所谓 “次贷危机 ”是一个管制困局,为我们提供对 “次贷危机 ”研究的另一个视角。

    “反公地悲剧”理论还被用于分析“政府失灵”。卡特琳娜咫风事件中政府部门的反应显得迟缓低效 。其中的重要缘由在于诸如联邦危机管理局这样的政府机构通常要接受许多相关机构的监督 ,机构行动通常要接受许多机构官员甚至是与此不相关的官员批准 ,滞后了政府机构。

    由于中国理论界对私有化的狂热恶趣味，对“反公地悲剧”的研究仍然少有作为。然而，中国改革的实践却提供了大量丰富有趣的材料。陈柏峰等（2011年）对湖北高阳镇的调研中发现，在税费改革 水利市场化改革和乡村治理体制改革的综合作用下， 高阳镇陷入了集体大水利无法利用的“反公地悲剧"，其后果是个体小水利的兴起。现有农田水利治理体制未能充分估计水利体系的特性，未能克服水利体系的非对称性和反公地特性。农田水利所需的动员型合作在高贴现率社区中本来就难以达成， 村庄文化激励和担协调成本主体的缺失，进一步使水利合作格局崩盘 高收益的水利合作无法达成，高成本的小水利最终成为农民走投无路的选择。

    （《困局经济学》,  赫勒（Heller,M）著；闾佳　译 出版:机械工业出版社2009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