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标准的儒生,师范出身,闲静少言,温文尔雅。“匪窜”经年,破军杀将,声名遐迩,令对手闻风丧胆却无半点“匪气”。
他又是一个卓异的军人,年少从戎,自我参悟,却智谋百出,臻于化境,每计必中,算无遗策,成为中共中央机关报《解放日报》和《人民日报》里的“常胜将军”和“胜利的旗帜”。
他无“匪气”却有“霸气”。一道道“粟令”破空而来,足以令地动山摇,风云变色:
粟令:1纵、6纵积极向东北攻击。
粟令:8纵向横山芦山,向北打,一纵由大山场以东及北打。
粟令:1纵所有机动部队及陶、王纵歼击25师,复浮山可放。
粟令:9纵、4纵打扫战场,肃清残敌,1、6纵仍打25师。
……
于是,孟良崮上下刀丛闪烁,枪炮轰响,喊杀震天,山鸣谷应。麾下将领们急如星火,争先鼓勇:智将叶飞、韦国清在行动,猛将许世友、王建安在行动,骁将王必成、陶勇也在行动……
于是,蒋介石天旋地转、天昏地暗,引以为豪的五大主力之首、雅号“御林军”的整编74师灰飞烟灭,只有望空哀叹“空前的大损失”;一手创建、为之耗尽半世心血的老军长王耀武则捶胸顿足,悲鸣“有如丧父之痛”。
不仅如此,处于国共内战主战场的华东、中原,他一直战胜攻取、攻城拔寨,不断创造战役经典,又不断刷新自己的经典,遥遥领先同侪,迅速推动战局发展和结束,让和平的曙光更早地漫过地平线。
战苏中,击宿北,攻鲁南,取莱芜,无坚不摧,无往不胜。国共重新大打最为艰苦的第一年,他率领华中和华东野战军便登堂入室,战果非凡,吸引蒋介石的嫡系精锐最多、消灭的嫡系精锐也最多。
随后,他一而再,再而三“死谏”直陈,改变中枢和毛泽东的既定决策,在坦然接受的军令状规定期限8个月内,以豫东、济南和淮海三战砥定中原;之后跨长江、占南京,夺上海,最终与蒋介石惶惶不可终日的残兵败将隔台湾海峡对峙。
枪炮声由此戛然而止,广袤大陆的和平也随之到来。
他是当之无愧独领风骚的方面军统帅和主将。
不到四年的时间里,他统率数十万大军奉毛泽东之令大踏步进退,时南时北,忽东忽西,以少胜多、以弱击强,将蒋介石号称800万之众的军队生生打掉了245万。这一战绩,昂然独步于四大野战军之首,乃至超过了另一久负盛名的战将林彪。
他赢得了对手深远的敬畏。
蒋介石也算一代枭雄,曾慷慨挥师,北定中原,纵横捭阖,收拾军阀无数,却无可奈何说他指挥的军队“训练最精,诡计最多,肃清最困难”。
有“悍将”之称的整编74师师长张灵甫受蒋介石恩宠多年,平生睥睨同僚目无余子,却难免畏忌于他,说他用兵“狡猾异常,常常在你想不到的地方、想不到的时候狠狠地咬你一口”。(魏白:《三野十大虎将》,黄河出版社1999年3月版,第39页。)
或许冥冥中的预感,张灵甫还以“本师装备不适合山地作战”为由,向蒋介石请求调离华东,前往林彪的东北或彭德怀的西北战场。
何处无山地?何处无劲敌?蒋介石犹豫未允之下,张灵甫倏忽丧于他运筹帷幄之手,未成功先“成仁”,归西作古,抱恨终天。
远比区区一师之长张灵甫更牛气的方面军级主将杜聿明,因东北战场曾让中共宿将林彪两败四平,一撤千里,因病离开东北之际两人算是棋逢对手打个平手,便明夸他人实为自夸地警告华北杂牌系首脑傅作义说:“东北共军即将入关,关外共军的战略战术和战力是关内共军无法比拟的。”
不曾想,杜聿明一到关内淮海战场与他和华东野战军交锋过招,便智拙技穷,进退失据,攻守两难,仓皇间无奈束手就擒。
杜聿明终于在关内长了一回见识,心悦诚服地说他“指挥灵活,有远见”,“战略战术我非常敬佩,不管在什么时候,总是他领先一步,抢先在我们前面”,因而“不得不佩服”他的“军事指挥才能”。
淮海战场与杜聿明同病相怜、仅以身免的悍将胡琏,多年后仍然耿耿于怀,郁郁悲叹“土木不及一粟”。
他也赢得了领袖和同侪的信服。
毛泽东说他是“最会带兵打仗的人”。听到周恩来的卫士介绍叫韩福裕,毛泽东笑着脱口而出:“这个名字好呀,包含了中国两个大军事家”。这两个“大军事家”,一个是“率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的汉初三杰之一韩信,一个便是他。
和他长期搭档,屡屡写诗为他的战役作“形象代言”的陈毅说,“我很多情况只发挥一个政委的作用”,而“军事指挥”则是他;说他的战役指挥“一贯保持其常胜记录”,“愈出愈奇,愈打愈妙”。
他早年同一司令部的同庚袍泽、另一个野战军的战役指挥员林彪天马行空,很少夸赞于人,却不吝其辞,说他“尽打神仙仗”、“他打的仗我都不敢下决心”。他的友邻战区、又一个野战军的军事统帅刘伯承则说他“智深勇沉,非常优秀,百战百胜,有古名将之风,是我军最优秀的将领,是中国的战略家”。
他去世后字数不多的讣告,全军最高统帅机关中共中央军委字斟句琢,多番删改,数易其稿,却始终保留了一句:“尤其善于组织指挥大兵团作战”。这在耳熟能详的十大元帅和十名大将中,属绝无仅有与破天荒的唯一。
“金杯银杯,不如口碑”。作为军人,他的军衔不是掺杂了太多其他复杂因素的元帅,仅为1603名将军之首的第一大将,却收获了桃李无言下自成蹊的诸多口碑,堪为至高无上的荣誉和桂冠。
从来英雄多寂寞,他也不例外。
他的寂寞,一是源于硝烟散去,战场对手的消失,犹如武林至尊登于绝顶,空阔无边,四顾茫然;一是源于生性敦厚,不屑政治权术。他的同好林彪便曾当面直言他“缺少党内斗争经验”,他言语讷讷,答说不仅缺少,而且没有党内斗争经验。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也深悉自己的辉煌之根来自何处。
行将大去之年,回首往事,他不无感伤地说:“在和我共同参加战役、战斗的同志中,牺牲了的烈士有十数万,而我还活着,见到了革命的胜利。”因而他渴求“与长眠在那里的战友们在一起”。
于是,他的骨灰被深情撒遍了江西、江苏、福建、山东等八个省市的蓝天白云之下茂林修竹之间。来于尘土,归于尘土,留下的只是厚重不朽的生前身后名。他叫粟裕,一只水击三千里的战场之鹰,一个以战止战追逐和平,为战争而生的人。选自《战场上的粟裕》,黄河出版社2015年5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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