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军：就国资国企问题与政府官员谈谈心 —

梁军：就国资国企问题与政府官员谈谈心 ——国企改革再评论之十七

点击：作者：梁军来源：昆仑策网【作者授权】发布时间:2020-08-15 10:3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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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打算出一本书，书名叫《国企改革再评论》。把十年间公开发表的国企改革评论文章集合呈现，再以现在的观点与视角，对旧文所涉题材逐一进行二次评论。也许是因为批评味太浓，没有出版社愿意接单。在此连载，给听得见、听得进批评意见的人，留下值得深思的话题。

2013年9月28日，我在《南方日报》发表了一篇评论文章，题目是：《振兴粤东西北，国资应有所为》。

这是一篇应约命题作文。光看标题，一般人都会以为没啥看头。本人研究国企改革，从来不说空话套话，绝对不以卖文为生，也不会草草应付。尽管是命题作文，也要将个人独特的观点表达出来，在一篇看似索然无味的标题之下，让文章充满理论思辨和现实张力。

况且，在这一题目下，涉及政府部门与国资国企的关系问题，我本来就有话要说。今天借这个推送旧文的机会，与政府官员们交换一下对国资国企的看法。不敢说教，算谈心吧！但愿政府官员能听得进去。

事实上，我斗胆说一句，很多政府官员对国资国企的看法，仅限于对政府文件快速浏览的层次和水平。不是他们不够聪明，实在是没时间关注你这一块儿。另外，政府的文件都写得十分工整，貌似能解决全部问题。所以，国资系统以外的政府官员，对“文件上的”国资国企改革并无敬畏之心。再则，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因为新自由主义理论的长期浸淫，一些政府官员对国资国企很不感冒。遇到与国资国企有瓜葛的事由，抄抄文件，撇撇嘴，就过去了。

我虽然长期为国资国企鼓与呼，但从学理角度来说，为国企承担过重的政府责任（政治功能+社会责任），却未得到应有的市场主体地位尊重，内心颇有微词。在这一篇文章里，借机一吐为快。

其实很多政府官员至今没有弄明白，政府与市场、政府与国企、国企与市场之间的关系。在很多政府官员的底层意识中，其一，你国企不替政府分忧，不充当政府战略意图的执行者，要你何用？其二，你国企的资产全部来源于政府，你怎么能跟我算账呢？叫你干你就干。有条件要干；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干！其三，政府不会亏待国企，真的出现困难了，政府自然会动用财政、土地、金融、政策等各方面资源，帮助国企度过难关。所以，不要跟政府讲条件。其四，外面说国企效率低，市场化不充分，让他们说去好了。他们说他们的，你只管干好你该干的。

比如这篇文章讲到的，国资国企为区域协调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政府的发展任务目标实现了，政府官员满意了，却没有留意政府这只“看得见的手”，在运用非市场化或半市场化手段配置国资国企资源，会产生哪些副作用或后遗症。

就上面这4个貌似无懈可击的观点，摆一摆政府应该持有的正确态度吧！

其一，国资国企除了具有执行政府战略意图的功能以外，还有一层更加重要的，甚至于可以说是社会主义国家的国资国企安身立命的功能，那就是全民共同拥有、为全民谋取财产性收入的资本功能。即是说，国资国企本意应该是盈利性工具，它必须为全民挣钱，才能体现其价值，才能体现社会主义公有制之于普通老百姓的优越性。如果一定要某些领域以不计成本的形式满足于政府的公共政策功能，那干脆就直接设立企业化管理的事业单位，专门从事上述领域的生产服务。对这些“单位”，以成本控制和社会效益为核心，进行社会满意度评价。这些工作做好了，都算政府的政绩。其他称之为“企业”的，以经济效益为核心，名正言顺、光明正大地为全民创造利润。否则，政府官员不管什么“单位”“企业”，都拿来服务于政府的政绩，导致大量的国资国企都服务于政府官员最关切的考核任务目标，那就埋没了国资国企最核心的价值，就会将社会主义国家的国企等同于资本主义国家的国企了（见《理论并不总是灰色的，它也常青 ——国企改革再评论之七》）。所以——国企还真不是政府想怎么样就可以怎么样的，更不是行政主官为了政绩而想怎么样就可以怎么样的！

其二，政府是全民行政管理权力的代理人，同时也是全民所有资本的代理人。将部分财政资金、土地、其他资源转为国有企业的资本金，这是全民的意志，或者说是社会主义制度的内在投资逻辑。当然，向国有企业投入多少，什么时候投入，怎样平衡对非公经济的影响，需要由人大来代表全民进行审核与授权。但是，不管怎样理解，都必须认识到以下两条关键问题：第一，对国资国企的投入，绝不是哪一级政府或哪一位行政主官的恩赐。因此不能以“是我给你的”心理，行“你要听我的”之实；第二，企业一旦注册成立，便具有了企业法人财产权。出资人（股东）不能越过董事会的决策程序而直接发号施令，这是当下解决政企不分而反反复复要求的。

其三，政府指令国企以低于市场价格和风控标准，要求其提供产品和服务，必然导致国企的资本收益低于非公企业，确实会构成对国企收支平衡、持续发展的威胁，成为某些势力攻击国企的“有力证据”。他们有意隐去国企承担的社会责任与政治功能，造成国企效率不如民企的普遍印象。当这种情形发生时，我们的一些政府官员却得了健忘症，也随同那些攻击理论和言论，赞同将“低效的”国企私有化。

本来，政府作为维持全社会运转的国家机器，对待提供公共服务功能的企业，不管是国企还是民企，理应实行政府购买服务，给予企业经营基本收益保障，而不应将国企视为可以不计成本的御用工具。否则，就是拿全民所有的利益，对少数享受公共服务好处的非公经济实行补贴。而对国企的事后补贴（含各种显性和隐形的政策支持），又成为某些势力攻击国企“靠政府补贴生存”的实证，实在是输了一招又一招啊！说来也奇怪，近些年突然流行起来的PPP模式，当提供公共服务一方出现民营企业的时候，政府却十分认真、十分主动地与之商洽“合理的利益补偿”。看来不是政府不懂法，不懂市场经济，而是对待国企得那种“父爱主义”和“父权主义”的心理表现。

其四，当国企被冤枉、被污名化的时候，真的可以“不用管它”吗？在互联网高度发达的信息社会里，谎言重复一百次，真的就会成为“真理”的。曾几何时，国资国企几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还导致一些地方将国企改革的重要文件当成密件处理，就是担心引发舆论风波，甚是可怜、可悲、可叹！这其中，除了我们没有处理好政府与国企、政府与市场、国企与市场的关系以外，还有就是，国企满足于在政府的护翼之下，只干不说，多干少说，而且还不善于怎么说。结果，真的到了被“墙倒众人推”的时候，政府也束手无策。因此，政府要支持国资国企开展正面舆论宣传，政府官员还要带头为国资国企正名。政府官员在公开场合对国资国企说三道四的现象，可以休矣！

当然，最根本的，还在于将我们自己不恰当地附加国企其身的弊端一一拆除，才是消除误解的实招。而要做到这一点，政府必须对国企的功能定位有全新的、准确的认识。

下面的附文，可看可不看，看了不白看，反正绝对不是官样文章。但是，看看当时的行文，可以直接用“清晰地勾勒出胡春华同志主政南粤的经济路线图”这样的文字表述，是不是很令现在的作者羡慕？

原文：

振兴粤东西北，国资应有所为

（《南方日报》2013年9月28日）

当前广东政治经济生活中的大事，非振兴粤东西北莫属。

省委、省政府近日出台的《关于进一步促进粤东西北地区振兴发展的决定》，将在未来五年统筹安排6720亿元资金支持粤东西北地区振兴发展。其实在今年初，省委、省政府召开关于全省加快重要基础设施建设工作会议，就已经作出以加快推进以粤东西北交通基础设施为重点的工作部署。包括八大工程、21大项共460个项目建设，预计完成投资1.41万亿元。振兴东西北，再造新广东，清晰地勾勒出胡春华同志主政南粤的经济路线图。

在这个全社会一致赞同的决策里，其实隐含着一个被忽略的重大理论认识——在追求市场配置资源基础作用的市场经济体制下，究竟该怎样处理政府与市场的关系？国资国企又该如何应对？此问题看似简单，实则很不简单。

珠三角地区经济发展速度和质量远高于粤东西北地区，这是珠三角地区的地理位置、资源禀赋、历史积淀和人才优势所决定的，是在30多年的改革开放进程中自然形成的。在珠三角地区经济起步初期，港澳台商的“三来一补”企业功不可没。港澳台商是完全市场经济体制锤炼出来的典型逐利群体，有利则图，无利不起早。他们最初选择珠三角而不是粤东西北，这本身就是市场配置资源的结果。随后发展而来的乡镇企业、私营企业、外资企业（尤其是跨国公司）、本地国有企业及中央企业，莫不如此。西方经济学的“马太效应”原理可以解释珠三角与粤东西北发展格局成因。可以这样说，如果任凭市场配置资源的基础作用自由发挥下去，珠三角与粤东西北的差距还会进一步加剧。

就拿最典型的投资高速公路来说，民营和外商资本的投资基本上都聚集在珠三角地区。因为这里的车流量产生稳定而可观的现金流，即使路网已十分密集，但仍有利可图。而投资粤东西北，至少在可见的未来，难以产生盈利。虽然道义上可称利国利民，雪中送炭，那也不是资本所愿为。高速公路不通不畅，又反过来制约了粤东西北的发展。

中国是一个人口高度密集的大国，不可能任由所有欠发达地区的人口“自发地”流动到发达地区；中国是社会主义国家，实现地区的均衡发展和人民的共同富裕，是政府必须履行的神圣使命。因此，单就地区协调发展问题而言（另外还包括应对市场波动、反垄断、提供社会保障等诸多方面），在发挥市场配置资源基础作用的同时，还必须实行国家宏观调控，通过政府这只“看得见的手”，去修正市场那只“看不见的手”自由挥动所产生的问题。

这就带出了本文所要表达的主题，即由谁来具体承担政府宏观调控任务？它既要服从于这只“看得见的手”的指令，又不能完全摆脱那只“看不见的手”的配置作用。这时候，我们才真正意识到国有企业的作用和价值。据报载，省属企业在此轮重要基础设施建设中承担了73个项目，涉及项目总投资8174亿元。其中，公路涉及投资2011亿元，占该项目投资的24.06%；铁路及城际轨道涉及投资5341亿元，占该项目投资的96.63%；机场项目涉及数量占总数80%。省属企业不但要承担大量微利甚至暂无盈利时间表的投资项目，还要自己想办法筹集资金，并确保债务的平衡与风险控制。

据悉，省国资委新领导班子已统一思想，并做出了周密的统筹部署。所确定的调子为：省属企业不仅要在省委、省政府的本项重大战略决策中发挥主力军作用，还要使之成为进一步做大做强大型骨干企业的突破口和增长点。我们可以视之为探索实现“看得见的手”与“看不见的手”的有机结合。

国资国企挥师粤东西北，成效如何，作用几何，我们拭目以待。

由此观之，我们是否应该对国资国企报以更多的认识、理解、信任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