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近几十年来,“只讲今生,不谈来世”的,是什么人?有人说,是“经济人”。“经济人”的信条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我死后哪管它洪浪滔天”。汶川大地震的“范跑跑”,就是“经济人”的模范代表。这个说法有道理。如果诸位是“经济人”,或者信仰“经济人假设”,那么,你会“牺牲我一个,幸福千万家”吗?你会“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吗?你当然要“只讲今生,不谈来世”,只争朝夕地把个人利益最大化了。对不对?
(一)谁“只讲今生,不谈来世”?
在我讲授的《中国马克思主义与当代》博士生课程中,有同学在课程论文中这样写道:
【“说到现在的‘世风日下’、‘道德崩塌’,我想起某某论坛的一个分析:因为新中国里的中国人是唯物主义者,所以‘无所畏惧’,‘只讲今生,不谈来世’,至于怎么从唯物主义推出中国目前的社会风气崩塌,我记不清了。希望老师能说一说跟我们贴近的这些现实。”】
这位博士生的看法是不是具有代表性?我不知道。别的同学看到这样神奇的逻辑,会不会从此脑洞大开?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位博士生的“唯物主义”意在影射何种“主义”,大家心照不宣。
既然要求我讲“现实”,那好,我就花点时间来讲讲这些现实。
改革开放前的30年历史,我就不去说了。为什么?说了,同学们也会不以为然:“那是历史,不是现实”。所以,我就说说近几十年来的“现实”。
大家想一想,近几十年来,“只讲今生,不谈来世”的,是什么人?
有人说,是“经济人”。
“经济人”的信条是: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我死后哪管它洪浪滔天”。】
汶川大地震的“范跑跑”,就是“经济人”的模范代表。
这个说法有道理。如果诸位是“经济人”,或者信仰“经济人假设”,那么,你会“牺牲我一个,幸福千万家”吗?你会“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吗?你当然要“只讲今生,不谈来世”,只争朝夕地把个人利益最大化了。对不对?
有同学不干了:
【“只争朝夕地最大化自己的利益,有什么不对吗?难道我得最大化别人利益、集体的利益,才正确吗?”】
这个反问很庄严,铿锵有力,完全符合市场经济就是好的“政治正确性”。为了维护市场经济的“政治正确性”,那么我就换一个问法:近几十年以来,最“无所畏惧”,而且最“只讲今生,不谈来世”的,是什么人呢?注意,我说的是“最”。
有人说,是“贪官污吏”、“腐败分子”,“不法商人”。
大家注意了:官前面加了“贪”,吏前面加了“污”,分子前面加了“腐败”,商人前面加了“不法”。所以嘛,这个答案既实事求是,又没有冒犯市场经济的“政治正确性”。我完全赞同。
(二)腐败分子是“唯物主义者”吗?
好了。既然贪官污吏、腐败分子,不法商人“只讲今生,不谈来世”,那么这些人是“唯物主义者”吗?
先看腐败分子。
为了今生的个人利益最大化,腐败分子什么不敢干?党纪和国法算什么?在“八项规定”还没出来之前,瞧瞧腐败分子的嚣张跋扈吧。“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别说“今生”了,只要老子在位,就必须只讲“现在”,讲“今天”都过时了!
“只讲及时行乐,不管来世报应”,这就是腐败分子的基本信条。
请问童靴们,这是不是“现实”?
可是,这些腐败分子有哪一个是“唯物主义者”?他们什么都可以信仰,就是不信“唯物主义”,更别说信仰建立在“唯物主义”基础之上的“马列”了。看看那些落网的腐败分子吧,他们恰恰是“不信马列,信鬼神”,“不要理想,要大仙儿”的主:
【——腐败分子广东省揭阳市委原书记陈弘平,不仅自己在办公室里摆设佛像,还公开号召官员学风水。
——腐败分子辽宁省抚顺市原市长栾庆伟,迷信“大师”的预测,在被调查前,与一位“大师”见面,试图借助“超自然力量”为自己增添“成功”的筹码。
——腐败分子原铁道部部长刘志军,曾经让算命大师王林弄了一块靠山石放在办公室,以求一辈子不倒。
——腐败分子原陕西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党组副书记魏民洲,在自家门前栽种了大量的竹子,不是为了美观绿化,而是想通过竹子的谐音“阻止”,来躲避自己落马的命运。
——腐败分子军中老虎谷俊山,常年在衣兜里放着一块桃木,除了辟邪,还有以“桃”代“逃”的意思。
……】
王岐山同志说:
【“现在有的党员干部不信马列信鬼神,不信组织信‘大师’,被立案审查当天公文包里还带着香灰,与共产党人的信仰背道而驰。”(注1)】
天天烧香拜佛,祈求菩萨保佑他拥有更大的权力,占有更多的利益。盖个大楼都要请算命先生看风水,保佑他不要被中纪委盯上了。所以,你说腐败分子“信这信那”,我相信。但你说他们信仰“唯物主义”,那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们哪里是什么“唯物主义者”,个个都是地地道道的“唯心主义者”!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要问一句:难道社会风气败坏是“唯物主义”弄出来的?难道“唯心主义者”就不贪腐啦?
按照这样的神逻辑,是不是倡导官员都去信鬼神,都去烧香拜佛,都去“唯心主义”,从此就没有腐败了吗?
荒唐之极!
(三)不法商人是“唯物主义者”吗?
再看不法商人。
为了把眼前的利润最大化,他们什么不敢干?在他们眼里,道德法律算什么?坑蒙拐骗、假冒伪劣、行贿受贿、挖坑设局,他们什么事情干不出来?马克思说:
【“有50%的利润,资本就会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资本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以上的利润,资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去冒绞首的危险。”】
别说“来世”怎么样,只要有300%的利润,脑袋都不要了,他还讲什么“来世报应”?
请问童靴们,这是不是“现实”?
可是,这些不法商人有哪一个是“唯物主义者”?他们除了在自己的公司、商铺敬财神、拜菩萨,回到家里还要信教讲风水,吃斋又念佛,诚恳得很呐。看看他们个个手上戴的手串和手链——那不是手铐,那是佛珠,是保佑他们“心想事成”发大财的信物。我同学中有几个是商人,几乎定期都要请算命的看风水,测运气。
他们哪里是什么“唯物主义者”,个个都是地地道道的“唯心主义者”!
腐败分子信鬼神,多半还要遮遮掩掩,不敢公开。不法商人信鬼神,不仅公开,而且以此为荣。其场面之壮观,其动静之宏大,远甚于腐败分子。这方面的实例俯拾皆是,不说了。
所以,今天的腐败分子跟“唯物主义”有半毛钱关系吗?今天的不法商人跟“唯物主义”有半毛钱关系吗?今天的社会风气败坏跟“马克思主义”有半毛钱关系吗?
若童靴们认为“就是有关”,那我建议你们去建一个模型,搞一堆样本数据,用回归方程使劲儿“实证”一下。估计你们最后的检验结果会发现,这些个“现实”多半跟“唯心主义”的信仰泛滥正相关。
(四)“前门楼子”不是“脚后跟子”
讲完“现实”,恐怕还必须讲讲理论。童靴们,千万不要瞧不起理论。理论的作用之一,就是告诉你们,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关于“唯物主义只讲今生”的神逻辑。
什么是“唯物主义”?这属于哲学的常识,是高中生的ABC,我就不多讲了。至于“唯物主义”跟马克思主义的关系,这里也不讨论。童靴们若是犯迷糊,那就去查查教科书。
我要强调的是,“唯物主义”与“只讲今生,不谈来世”,这是两个不同的范畴:一个是“本体论”,一个是“人生观”。
“本体论”讲的是宇宙的本源,或者世界的根本;“人生观”讲的是你个人的人生道路,人生态度,人生目的,以及你行为选择的价值取向。
非要把“只讲今生”的腐败分子跟“唯物主义者”扯上关系,这不是脑洞大开,这是“关公战秦琼”,纯属胡乱联系。
人家说的是“前门楼子”,你说的是“脚后跟子”——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其实,很多人把马克思的“前门楼子”当做“脚后跟子”来聒噪,还自以为发现了“新大陆”,创新了“新理论”。比如,下面的五个问题就是例子(当然,比起那个“唯物主义只讲今生”的神逻辑,这些“发现”的技术含量可要高得多了):
【(1)马克思用全球化的“观念”来解释资本主义的“实践”,这与“存在决定意识”不是自相矛盾的吗?
(2)马克思说,历史唯心主义“从天国降到人间”。这是不是说,历史唯心主义与“社会存在”毫无关系呢?
(3)马克思说“存在决定意识”,为什么某些出身于“剥削阶级”家庭的人(比如恩格斯),却产生了“反对剥削阶级”的意识?
(4)共产党的宣传工作历来强调“舆论导向”,这是不是在强调“意识决定存在”呢?
(5)唯物主义认为,宇宙的本原是物质,即物质“一元论”。但辩证法却强调,一切事物都是“对立统一”的,并不是只有“唯物”这一元。这是不是表明:辩证法与唯物论不相容呢?】
以上五个问题由来有自,限于篇幅,我就不展开讨论了。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参考拙文:《五问“存在决定意识”》,即将发表在《天府新论》2019年第1期。
(五)别动不动就说“马克思主义是教条”
最后给童靴们提个醒儿。
有人动不动就说:
【“马克思主义是教条”,
“马克思主义是空头的政治口号”。】
我问他们:
【“马克思主义有几条?”】
对不起,回答不出来。
对于这类人,我只能蔑视。
如果你连马克思主义“有几条”都不知道,或者拿道听途说的是似而非来说事(比如那个有关唯物主义“只讲今生”的神逻辑),那么,你凭什么说“马克思主义是教条”,凭什么说“马克思主义是空头的政治口号”呢?
还讲不讲实证?还讲不讲道理?
既不讲实证,又不讲道理,那就是耍流氓。
遇到流氓怎么办?
那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注释:
注1:王岐山:《有党员干部不信马列信鬼神,公文包里带香灰》,《民主与法治网》2016年12月3号。
(2018年12月18日)
【赵磊,察网专栏学者,西南财经大学《财经科学》常务副总编,博导,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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