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时间11月29日夜，号称“超级之夜”，全球金融家都在等待来自纽约经济俱乐部和伦敦传出的声音。按照预定计划，北京时间29日凌晨1点美联储主席杰罗姆·鲍威尔在纽约经济俱乐部发表演讲，这个演讲被全球金融界认为是其上任以来最重要的讲话；伦敦时间下午4点30分，英国央行行长公布金融稳定报告和压力测试结果。

正如市场所盼，鲍威尔放出鸽派观点，认为美联储利率水平仅仅“略低于”中性区间，这被市场理解为：美国加息空间已经不大，甚至明年将停止。于是，美股、黄金大涨、美元大跌。全世界都注意到，鲍威尔这次讲话的口吻和用词已经没有了此前的强硬，10月3日他在谈到美联储未来利率走向时说：“我们可能会超过中性水平。但是，我们目前距离中性水平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市场当时将此解读为“更加激进的货币紧缩信号”。

按鲍威尔的解释，所谓中性利率就是美联储基准利率“既不刺激也不抑制经济增长的、宽泛的利率预测区间”。但是，鲍威尔的讲话其实非常艺术。第一，当下美联储基准利率为2%到2.5%的水平，那中性利率略高于这个水平应当是多少？宽泛的利率预测区间有多宽？不知道，但华尔街金融大佬的普遍预测应当是2.75%到3%，也就是说，美联储最多还有4次加息空间，但鲍威尔是这样想的吗？还是不知道。第二，鲍威尔说“当下利率水平略低于中性”，是否意味着美联储加息将停止于中性水平？鲍威尔没说，但他10月3日却说过“可能会超过中性水平”。

既然如此，为什么市场更愿意把鲍威尔的讲话偏向于鸽派理解？这恐怕与特朗普多次痛斥美联储政策密切相关。11月27日，特朗普在接受《华盛顿邮报》采访时干脆直接抨击鲍威尔，他说：“到目前为止，我对自己选择杰伊（杰伊·鲍威尔）一点都不满意，连一点都没有。我不是在指责任何人，可我就是在告诉你，我觉得美联储的所作所为大错特错。”特朗普认为，加息等货币政策在伤害美国经济，但美联储却不担心经济衰退。不只是加息，特朗普甚至认为美联储应当停止“缩表”。在特朗普看来，美国股市近期的下跌和通用汽车即将实施关闭工厂和裁员逾1.4万人的计划，都是美联储伤害美国经济的证据。

特朗普的激动会迫使美联储认账吗？刚刚公布的美国金融稳定报告显示，美联储更加关心特朗普的贸易政策和不断恶化的地缘政治会给美国经济带来巨大风险。“我们知道，加息太快会有经济缩短扩张的风险；行动过缓，将利率维持低位过长，可能导致通胀上升或不稳定的金融失衡等形式的其他风险。我们逐步加息旨在平衡这两种风险，我们必须认真对待这两种风险”。从鲍威尔的这席话中，我们似乎听到了美联储将更加审慎地面对加息问题。

鲍威尔说：“逐步加息也会带给经济不确定的影响，所以加息可能需要一年或更长时间才能完全。他说，美联储预测是对经济前景的最佳评估，但没有预设的政策路径。我们将密切关注最新经济和金融数据所告诉我们的情况。与往常一样，货币政策将根据就业和通胀前景的变化，并保持经济的平稳走势。”说实话，每次阅读美联储的报告或其主席的发言都会让我暗挑大指，机警而恰当，平实而清晰，灵活而分寸，即体现对市场洞察的细致入微，又给自己的行动留有适度的余地，这些都是我们应当认真学习的技能。那鲍威尔的一席话对中国央行有哪些启示？

第一，不要见到加息、缩表就说“紧缩”，收紧≠紧缩，尤其是美联储近三年的加息、缩表行动，其核心用意仅仅是希望货币政策能从极度宽松状态，恢复到正常宽松、适度宽松以致中性。而且这个过程历时很长，需要时时观察经济和金融数据的变化，对未来可能出现的风险时时评估，工作状态非常非常专注。

第二，中央银行的行为必须充分符合经济规律，该送则送、该紧则紧，实际经济状况决定政策走向，而绝不是“用激进的反向动作去修正过去的错误”。这一点，我们的货币政策制定和管理者需要极其清晰，华尔街有句名言：用相反的做法修正过去的错误，只能带来更坏的结果。

第三，中国有中国的经济特征，中国货币政策也该有中国货币政策的特征。就当下经济下行压力加大的时候，中央银行应当更多投放长期基础货币，同时压低货币乘数，而使M2增速大幅放缓。这不仅是降低金融杠杆的要求，同时也是中国实体经济为本的经济特征所决定的。在这个问题上，任何执拗和面子都是对中国经济的严重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