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则“北大历史教授尚小明辞职”的新闻,在各种热点里显得非常低调。但我仔细看了看事情经过,不由得对我们国家的文科发展非常担忧。
根据尚小明的辞职声明以及各方的表态,这起争议居然是由“太平天国”引起的。
尚小明的学生D某发表了一篇论文,在国内外获得了不少专家的点赞,在尚小明的鼓励下,D某参加了北大的评选优秀博士论文活动。
让尚小明师徒极其意外的是,D某的论文刚提交就被否决了,经过他们打听,评委否决的原因也并非D某的学术水平哪里不过关,仅仅是文章有一句话:
“中外反动势力联合绞杀了太平天国运动”
尚小明
额,这不就是我们课本上的原话吗?而且镇压太平天国的清政府、西方列强武装,也的的确确是“中外反动势力”啊,这句话错哪了?
结果评委的反驳更可笑,他们说自己否决D某,是因为觉得D某“太左了”。
真是荒唐!我们国家不就是由“左翼政党”带领各族人民一起建立的吗?人民英雄纪念碑的第一个浮雕,就是太平天国运动。
这几位学术大牛口气很大啊,今天拿“太左”否定别人的论文,明天你们是不是还要否定我们的教科书、人民英雄纪念碑?
不仅是学术界,过去20年里,太平天国运动也被妖魔化得极其厉害,许多野史传闻被大面积传播,已经到了淹没正史的程度了。
比如你在网上搜索太平天国运动领袖“洪秀全”的名字,第一时间搜到的肯定是一堆恐怖而猎奇的故事。
有人说,他是邪教教主,有几千个老婆、解锁了各种姿势,荒淫无道;
有人说,他最爱的菜是“油煎蜈蚣”,“老鼠煲汤”,一顿饭要吃掉24种动物,穷奢极欲;
而他建立的组织,也是无比神奇:
他们的主要成员大字不识一个,几个领袖里学历最高的是秀才,写的诗还一言难尽,难怪科举考不上:
洪天王的“大作”
因为没文化,他们只好把连环画当成学习造反的资料,按《三国》、《水浒》等天桥评书来建立政权。
他们以前当农民时,对评书里公孙胜、诸葛亮和刘伯温这些军师们神机妙算、呼风唤雨的本事非常神往,于是在他们这里,最大的官职就被命名为“军师”,让人是哭笑不得。
而且,他们的几个领袖利用宗教拉拢人民,冒充“耶稣的弟弟”、“上帝的二儿子”,动不动就“天父天兄”附体,装神弄鬼跳大神,要多奇葩有多奇葩。
搞封号的时候,他们最荣耀的封号叫“九千岁”,意思是“比万岁少一点”。后来又滥封了几百个“王”,各种小王满地走,去菜市场买个菜说不定都能碰到九个小王。
这是一个输入法打不出来的字,据说读作“尘”
但如果稍微了解了一些他们的事迹就会发现,这些泥腿子也有极为开明现代的一面。
他们很多连县城都没出过,却熟练运用西洋火器,还自主仿制、魔改火枪;
他们没有淘宝没有顺丰,却在今天的包邮区搞齐了邮政系统;
他们革命的时候,田园女权还不知道在哪儿,他们却率先不让女性裹脚,追求男女平等,有女兵女将女状元;
最重要的是,这群看起来一群最卑微、最没文化的农民,从一个村起步,愣是拉起了百万大军,管理过上亿的人口,转战了18省,和清朝抗争了14年。
不了解他们的人,只会下意识地把他们当成邪教组织,但了解他们的史学家,都会自发变成“长毛粉”。
这个集高大上与土味于一体的神奇组织,叫做太平天国,这个各种奇葩故事满天飞的男人,叫做洪秀全。
1
有个历史学家叫罗尔纲,他在研究太平天国的时候发现了一件怪事:
许多史料中记载的太平军檄文、诗词,水平都高得离谱,随便哪篇都是大文学家的手笔,完全不像是“流民草寇”的水准。
比如太平天国著名将领石达开的“作品”,不仅对仗工整、用典丰富,英雄气概更是跃然纸上。
石达开军事上的确是个天才,但他本人是读了两年私塾就去打工的,16岁就开始造反了,怎么文学上也这么牛逼呢?
还有科举没考上,整天写打油诗的洪秀全,在他“创作”的檄文里,有一句“忍令上国衣冠沦于夷狄,相率中原豪杰还我河山”,传诵一时,比他平时的水平一下子高出一大截。
于是,罗尔纲等学者纷纷怀疑,一定是太平军将领为了宣传效果,抄袭了人家的作品!
但等他们查阅资料才发现,自己搞反了,不是他们剽窃人家的作品,是后来的文学家不少是太平天国的粉丝,他们写完诗文以后蹭太平天国的热度,把自己写的强行套上太平军的名义发表。
而且这些人念出名字来都是牛人,什么梁启超啊、章太炎啊、高天梅啊,一个比一个咖位大。
建国初曾有不少太平军领袖诗词集, 后来发现都是别人伪作的
这些人之所以把自己写的大作拱手送人,是因为太平天国在当时的影响力太大,太得民心。只要是想革命造反的人,不能和他们扯上点关系,都不好意思出来混。
所以,他们只能把自己想宣传的思想夹带进太平军的故事里,老百姓听了才会买账。
为什么大家都要上赶着吹捧太平天国?
因为但凡是接触过他们的人,从老百姓到洋人,都觉得他们比反动的地主阶级好。
当时有一个叫呤俐(Augustus Frederick Lindley)的英国人,就是太平军的铁杆支持者。
纪录片中呤俐的形象
呤俐出生在英格兰,带着前往东方发财的梦想参加了英国海军,不久后来到了香港。
那会儿鸦片战争刚刚结束,英军水手都听说自己的手下败将清王朝腐朽不堪,大官见到普通洋人都谄媚得不行。
但呤俐来到位于广东沿海的香港后却发现,清朝的官儿是怕洋人,但当地的老百姓从来就不怂,洋人欺负他们,他们就反抗。
1849年英国新任香港总督文翰带着兵船从省河闯入广州的时候,广州老百姓群起反对,一天之内就拉起了十万人,省河两岸呼声震天,把文翰吓得不敢入城。
当时广东有民谣说:“官怕洋鬼,洋鬼怕百姓。”斗兽棋都直呼内行。
清朝时,地主阶级就压迫农民,“百种千租”,就是一百斤的种子播种的田要收一千斤的租谷,大概50%左右。
鸦片战争后,清政府要把赔款层层摊到百姓头上,赋税就愈发沉重,同时,《南京条约》后,上海成为新的通商口岸,原来负责贸易的广州港突然衰落,支撑珠三角流域经济的航运出现大量的失业,洋货又冲击农民的小手工业。
一到灾年,老百姓都活不下去了,不得不卖儿卖女换一口吃的。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洪秀全带着一大帮穷苦的劳动人民,揭竿而起。
除了洪秀全外,太平军的那些领袖全是底层,杨秀清、萧朝贵、冯云山是卖炭的,秦日纲是矿工,罗大纲是船工。
刚到中国时,地方官和富商都跟呤俐说,太平军是“长毛发匪”,凶恶无比。
但他看到的事实完全相反。
呤俐当时在英军里,一度奉命向清军提供武器。
但他发现,自己和清军一同行动时,百姓都跑得没影,没人肯帮他们。
一旦太平军来偷袭时,那些百姓就会突然冒出来,给太平军送水送粮,甚至帮忙围攻清军。
一个路边的老人告诉呤俐,自己逃荒时饿倒在路边,眼看就要咽气了,是路过的太平军给他喂药喂水救活他的。
于是,老人自愿给太平军挑了几天担子。到地方后,太平军照价付了他工钱,给他留下了吃的。
而且,尽管太平军急需军火和通商的援助,但却对在华的各国列强明确表示:不承认所有不平等条约,绝不允许外国人在中国享有法外特权,更不能贩卖鸦片残害中国人。
李秀成亲自给呤俐颁发的通行证
1862年5月17日,太平军在奉贤县与参与火烧圆明园的英法联军激战一昼夜,击毙了法国海军少将卜罗德。
第一次鸦片战争中,清军历时2年,也就击毙了69名侵略者。但太平军和外国雇佣军交战才1天,就击毙了800多人。
反而是骂太平天国是“长毛匪”的满清和地主阶级,残暴反动。
历史学家范文澜曾考证,不管是地主团练武装还是官府的绿营、八旗士兵,每逢作战就要劫掠百姓,一旦破城,就到处强奸抢劫,甚至把民众驱赶上战场当炮灰。
曾国藩的湘军,甚至会靠绑票勒索赎金来筹军饷。杀起人来如剃头一样,人送外号“曾剃头”。
就连作为湘军后人的谭嗣同都不得不承认:湘军以戮民为义。
越是接触的多,呤俐越是觉得,在这场战争中,似乎太平军才是进步的一方。
1851年金田起义时,杨秀清28岁,秦日纲29岁、李秀成27岁,石达开20岁。
1853年,不到2年的时间,这群不到30岁的年轻人就攻入南京,将这里改名为“天京”,国号“太平天国”。
起义的队伍如此势如破竹,并不仅仅因为他们得人心,更是因为他们相信科学。
呤俐在回忆录里就存了一副西方画家笔下的两军交战图。
画中,装备着先进火枪的太平军,把手持刀枪弓箭的清军骑兵打得人仰马翻、望风而逃。
你看这幅图你都分不清谁是造反的,谁是官兵。
起义之初,太平军因为缺乏装备,大多用农具当兵器,连长矛大刀都不多。这样的装备和成天舞刀弄枪的职业军人打起来肯定是吃亏的。
然而,当时火枪在欧洲已经卖了好多年,价格越来越便宜,操作越来越简单。
太平军因为靠基督教发的家,和洋人接触的多,也更愿意接受世界潮流。所以在作战中,他们主动地买火炮火枪,学习新武器,进口洋枪以后还自己仿制。
据《太平天国文献史料集》记载,1852年12月太平军攻克湖南岳州,太平军缴获了大量库存火器,大炮280余尊,大量水师战舰。
而长期闭关锁国的清军不仅不知道新武器的发展情况,还连传统骑射都荒废了,八旗子弟变得费拉不堪:
只要给钱,洋人甚至愿意违背清朝封锁把枪走私给太平军,而清军膝盖软,根本不敢管。
正是因为太平军装备更先进,他们才能只用了四个月就打到了南京。
全盛时期,由林凤祥率领的北伐军驻兵天津,直指北京,让清王朝大为震动。
太平军的学习能力也远超大家的想象,短短几个月,这群种田人就学会了布置交叉火力网,利用阵地设置重炮和火枪的交替打法。
在湖南永安一战,十余万清朝军队“七月之久,竟无一人抵城下者”。
太平军虽然是农民,但战斗意志非常顽强。
湖口一战,湘军水师猛攻之下,太平军的望楼着火了,但里面太平军在大火中依然屹立不动,坚持发炮战斗,直到烈火吞噬了整个木牌,望楼也被烧倒,战士们就纵身跳入火焰,宁死不屈。
为了壮大实力,太平军前期解放女性,军中设立男营和女营,又称“牌面”,男女分开训练、学习各种作战和生产技能。
为了鼓励女性参军,太平军废除了缠足、妇女不出门的陋习,也禁止搞买卖婚姻和收取彩礼,结婚需要找专门的部门领证。
在太平天国短短十多年历史里,文有中国第一位女状元傅善祥,武有能征善战的女将军洪宣娇。
由于太平军里识字的人少,开始他们每次发告示都得找读书人帮忙写,然后自己再去抄写,效率很低。
所以他们就用起了印刷术,在后期甚至设法从国外搞来了印刷机,专门用来搞宣传。印好的内容则交给自己办的邮政局分发。
太平天国的邮政局效果奇佳,读起来比《故事会》都带劲,很多清军会偷偷藏起来读。
1853年英国“何木斯号”舰长曾回忆,自己亲眼看见太平军用小船装满宣传册送到清军的小艇队中间去。
印刷术从唐宋就兴起了,可第一个在造反时想起来用它做宣传武器,还把这套玩活的,根本不是那些自诩“饱读诗书”的贵族军阀,反而是一群大字不识的农民。
太平天国的邮政系统,更是比“大清邮政”早了几十年,不得不说极为讽刺。
1951年新中国成立后,中国人民邮政还专门发行了一套纪念太平天国起义100周年的邮票,上面专门选用了太平军创立邮政和印刷的文献,向“老前辈”致敬。
对于地主阶级的压迫,土地私有化,太平军也搞了一些在当时很先进的思想,比如包含分田地、司法改革、民俗文化革新的《天朝田亩制度》。
太平军设立了“圣库”,产粮大户不仅不能趁火打劫,还必须补贴其他人,还计划用类似“集体农场”的方式搞生产,十几二十户一个单元大家有了收成都上交平均分配。
在太平军手下农民需要上缴的赋税要比在清政府统治时少50-100%。
劳动人民的大胆创新,在当时圈粉无数。
最好玩的是,太平天国不仅在军事、政治和经济上搞了这些大胆创新,就连“宗教”这块,西方传教士也得对太平天国“甘拜下风”。
洪秀全起义之初,自称是“耶稣的弟弟”、“上帝的次子”,许多西方传教士一听就笑了,觉得洪秀全就是个土包子,随便来个人就能驳倒他。
当初给洪秀全传教的美国牧师罗孝全,带着一大群老外来到中国要和洪秀全“辩经”,好好教训教训自己这个“学生”。
可让罗孝全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个学生一边带兵造反,还没忘学习《圣经》,几年的功夫下来,他对经书的理解居然已经超越了自己。
罗孝全刚开口,洪秀全直接翻出经文,告诉西方传教士们:“朕就是麦基洗德”。
这下传教士傻眼了,麦基洗德在经文里是个极其生僻的人物,在场有一半人压根都记不清这是谁,而另一半还记得的人,直接冒出一身冷汗。
按经书记载,麦基洗德“无父、无母、无族谱”、“与神的儿子相似”,在《弥赛亚的诗篇》里明确指出弥赛亚是“照着麦基洗德的等次位分,永远为司”。
按这个说法,洪秀全称上帝和耶稣是“天父天兄”,有问题吗?你们还敢说他是异端?
就在最近,因为美国出台《禁止反犹主义法案》,不允许美国民众提“犹太人害死耶稣”这种《圣经》里明文记载的话,有网友就调侃,现在美国唯一合法的经书,只剩下洪秀全的著作了。
谁知道这个说法居然让老外听到了,一群人成天在网上“缅怀洪天王”,还有人说要是洪天王活着,肯定要带领百万雄兵好好教训以色列。
正是在这种全方位的领先上,太平军吸引了来自国内外的众多支持。
半壁江山的汉族百姓跟着太平军攻城略地,许多重镇里满洲人聚居的“满城”被攻破,欺压百姓的满族兵将被纷纷处死。
此举导致清朝对南方的统治彻底破产,为后续辛亥革命奠定了基础。
1859年,呤俐带人夺走了英军用来攻击太平军的战舰“飞复来号”,跑去支持太平军。
呤俐的妻子玛利亚牺牲在了保卫天京的水战中。包括他在内还有数百名来自澳大利亚、英国、美国和南非的外国人参加太平天国。
在呤俐的结婚和死亡证明上,他一直骄傲地在“职业”一栏写着“太平军上校”。在他的墓碑上,呤俐用中英双语写道:
中国的朋友
压迫的敌人
但可惜的是,原本充满朝气和理想的太平军,却在残酷的斗争形势下迅速贬值,最后由盛转衰,走向了失败。
2
起义初期,东王杨秀清经常假装天父上身,突然一阵抽搐倒在地上,然后就装神弄鬼,向将士们“传达”上帝带有广东口音的“天意”。
一开始为了扩张需要,洪秀全明知道是假的,也得配合杨秀清。
但杨秀清能力很强,又很膨胀,等到定都天京以后,洪秀全一心搞神神叨叨的宗教理论不管事,大大小小的事都归杨秀清管,他也在位子上做出了不少成绩。
而拥戴洪秀全的几位早期将领又不幸战死了,杨秀清几乎是大权独揽。
这就导致太平天国一下子出现了两个领袖,一个是精神领袖,一个是实权领袖。
石达开雕像
杨秀清又骄横跋扈,不把其他领袖放在眼里。
北王韦昌辉的家人、翼王石达开的岳父,和杨秀清有一点财产争执,就被他借着“天父附体”处以斩首、杖刑。
在一次朝会上,杨秀清甚至假装“天父上身”,要当众把洪秀全拖出来打板子。
再加上这些农民领袖的局限性,他们定都天京之后迅速腐化堕落,又搞起了封建王朝那一套,等级森严,强占民房修建富丽堂皇的宫殿,纳了很多妃嫔,妇女解放也不如早期搞得好了。
法国杂志记载洪秀全强占民房,修建奢靡宫殿的示意图
这种封建制度下,矛盾激化后,就演变成了高层夺权仇杀。
1856年9月4日,韦昌辉奉洪秀全的命令,在燕王秦日纲的配合下,率3000精兵突袭东王府。在杀害杨秀清全家老幼后,又把事情扩大,滥杀无辜,一口气杀害了上万人。
翼王石达开好心劝说韦昌辉收手,却被野心勃勃的韦昌辉将其家人杀害,石达开单骑逃出城外。
韦昌辉滥杀无辜激起了其他人的义愤,这时候洪秀全作为领袖才姗姗来迟,又处决了韦昌辉。
原本势如破竹的太平天国,在“天京事变”的荒唐内讧中丧失了好几个重要的领袖,大脑一下瘫痪了。
楚歌声里霸图空,血染胡天烂漫红。
在此之后,石达开成了首义八王的最后一人,但洪秀全经历天京事变后不敢信任他人,反而滥封自己的无能亲戚掌握大权。石达开不想做杨秀清第二,被迫出走西征。
与此同时,腐朽堕落的清王朝却有点回光返照的迹象。
为了应对太平军的威胁,清政府允许汉族官员掌握军权,组建地方武装。
一时间,曾国藩的湘军、李鸿章的淮军以及左宗棠的楚军陆续参战,让太平军承受了极大的军事压力。
同时,由于太平军坚持废除不平等条约、收回被侵占的主权,得罪了外国列强。
英美法等国不仅加大了对清政府的贷款,派出教官和雇佣军帮助清军训练,甚至还派出军舰,亲自下场和太平军交战。
反映太平军与列强雇佣军作战画作
在中外反动势力的联合绞杀下,轰轰烈烈的太平天国逐渐走向了失败。
1863年,石达开被困大渡河,这个二十多岁就打得曾国藩几次要投河自杀的天才将领穷途末路,为了保全将士们的性命,石达开听了清军的话,带着儿子投降,希望清军能放过手下的将士。
然而,清军翻脸不认账,把石达开凌迟处死,把放下武器的两千多名太平军屠戮殆尽。
石达开受刑之时,身挨千刀,但自始至终神色自若,没喊过一声疼,旁人无不叹为“奇男子”,牺牲时,他年仅33岁。
石达开出走天京后,失去了几大核心的太平天国就每况愈下,虽然靠着几个青年将领也打了几次胜仗,但终究无力回天。
1862年5月,湘军抵近雨花台,将天京围得水泄不通。
一开始,仅存的4万太平军将士还在设法将老人小孩送出城。但他们刚出城就被清军杀害,城墙下全是老弱妇孺的尸体。
为了生存,洪秀全带头吃草挖野菜充饥,太平军靠地道偷袭敌军,让这座孤城又奇迹般地挺立了3年,洪秀全病死。
1864年7月19日,潮水般涌来的清兵包围了天王宫,准备在这个传说中“金山银海”的财宝堆里大肆劫掠一番。
可等待他们的,是太平军中最后的几千残兵。
他们中许多人都拄着拐杖、空着袖子,每个人都相互靠在一起,守护着他们最后一块阵地。
他们知道,今天是他们生命中的最后一天了,但他们视死如归,早就准备好了大量的火药,和敌人血战到底。
很快,壮丽的宫殿前燃起了无数火光。
这把火炽热又深沉,就如同这场起义最初的理想一般耀眼,虽然他们的高层因为自己的局限性,一度腐化堕落成了他们最讨厌的样子。
但他们中的大多数,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弃自己的初心,而是为了自己的理想,坚持战斗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
湘军杀进天京后,大肆杀人放火,抢劫财物,城里10岁以上40岁以下的女性,悉数被湘军奸淫,所杀之人难以计数。
天京陷落后,太平军的残部还展开了不屈不挠的斗争,也给了曾国藩重创,甚至一度杀掉了清军大将僧格林沁,但终究因为没有稳固的根据地,成为流寇主义,逐渐消失殆尽。
尾声
古往今来的农民起义,总是容易因为自己的局限性,被地主阶级、掌握军队的旧军阀掌控,革命果实被篡夺,新政权很快就变成自己曾经反对的样子。
但太平天国是在一片黑暗之中,没有领路人的孤独之中,靠自己的摸索走出了第三条路。
他们虽然失败了,但他们的故事启发了梁启超、孙中山、毛泽东等一代又一代为中国寻求出路的革命者。
从1930年代开始,这场起义就被怀有各种心思的人搬出真真假假的传闻诋毁抹黑。
民国建立之初,同盟会元老们就力主为太平天国正名,甚至还推动国家颁布了《禁止污蔑太平天国法案》。
法案草案资料图
但在国共分裂、中国共产党迅速壮大后,蒋介石政府害怕百姓把太平军的正面形象联系到红军身上,开始默许无良文人编造各种谣言诋毁太平天国。
而拥戴蒋介石的地主们,也迫不及待地洗白曾国藩和湘军。
虽然建国后我们的教科书开始还原历史,但在近些年,这股逆流又再次上演。
一开始,他们从下三路入手,说太平天国将领们喜欢“玩女人”,洪秀全的老婆数量从最开始传说的几十位,陆续变成了几千、几万个。
至于湘军攻破南京,把全城15以上、50以下的女性抢掠一空,他们倒是不提了。
到后来,为了说洪秀全生活奢侈,又编造他每顿饭得吃24种牲口,每顿早饭要吃珍珠2颗、美玉一块。
某些人为了卖几本书,对于杀人如麻、几乎每战必搞酷刑和屠城的曾国藩,他们就搬出教员年轻时的一句点评,将曾国藩塑造为“千古完人、道德模范”。
而对于太平天国,他们就引用马克思对太平天国的批评。
但其实,马克思之前写过6篇赞扬太平军的稿子,教员称赞曾国藩时才20多岁,教员参加革命后,多次对湘军和地主阶级进行批判,对太平天国革命精神予以肯定。
但这些人说话故意说一半,搞得好像曾国藩人人称赞,太平天国十恶不赦。
平心而论,太平天国的确有这样那样的不是,有他们的落后和愚昧,但他们的落后和愚昧,本身就是腐朽的清王朝和反动的地主阶级的错误,而不是他们的。
就像那句电影台词:“丐帮有多少人,不是由我决定的,而是由你决定的。如果你真的英明神武,使得国泰民安,鬼才愿意当乞丐呢。”
许多人把他们愚昧落后的那部分无限夸大,甚至以此否定他们革命的正当性和先进性,不过是想含沙射影,借机否认另一支同样发家于农民的革命武装罢了。
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如果你把自己代入到地主阶级既得利益者,你当然会觉得他们太平军是一群长毛匪;
但如果你把自己代入到广大的劳动人民,你就会觉得,在几乎没有任何指引的情况下,在反动派掌握了各种资源的绝对劣势下,他们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比起他们的对手,太平军的英雄气概和光辉,直到许多年后,还在指引革命者前行。
人民英雄纪念碑的浮雕上有“金田起义”,但永远不可能有“攻陷天京”!
这场历经十多年的农民起义虽然失败了,但它同时雄辩地证明了,没有地主阶级和反动派,劳动人民依靠自己的力量,也可以改天换地。
许多年以后,同样是这片土地上的农民,当他们拿起了更强大的思想武器马列主义之后,当他们有了更先进的组织架构之后,当他们有了更出色的领袖之后,即使同样一度面临多方围堵的困境,同样一度面临兵陷大渡河的绝境。他们依然爆发出了比太平天国更强大的力量,彻底改写了中国积贫积弱的面目,用自己的血汗,创造了一个崭新的中国。
正如人民英雄纪念碑上碑文所写的那样:
三年以来,在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革命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三十年以来,在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革命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由此上溯到一千八百四十年,从那时起,为了反对内外敌人,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自由幸福,在历次斗争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人民英雄纪念碑上的太平天国运动浮雕
来源:“毒舌的南瓜”今日头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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