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两天在网上刷短视频，刷到了著名编剧汪海林的一段演讲。后来我专门搜了一下，原来这是出自“2023答案年终秀”上的演讲。汪海林不仅是著名编剧，而且也是中国电影文学学会副会长。如图所示，他是汪海林，梳个小辫，手里拿着平板在非常认真的演讲。他指出，中国的小程序剧也叫投流剧以及一些短视频，已经有很多在美国被翻拍。题材类型就是我们所谓的“霸道总裁”、“豪门争宠”等，老外们看得是如痴如狂。汪海林不仅在告诉我们一个事实，更重要的是他不无讽刺地评论说，“中国文化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奇怪的姿势传播到了世界上”。
著名的文学评论家郭松民说，这消息他也看了，看了以后觉得心里五味杂陈。无论如何，中国文化能够传播到国外，实现走出去的梦想，应该感到高兴，但“霸道总裁、豪门争宠”之类的东西传播出去，是值得夸耀的吗？如果这些短剧让老外看得如痴如狂，会不会也反过来塑造当代中国人的形象呢？毛主席曾经说过，“中国应当对于人类有较大的贡献”，这种贡献按照郭松民的话来说应该是优秀的、革命的和人民大众的文化，总而言之是引领人类社会进步的文化。
但如今的短视频中的“霸道总裁爱上我”、“宫斗”、“豪门争宠”等，这算是个什么东西？郭松民说，这个东西本质上是一种臣妾主义文化、是一种奴才文化。所谓奴才文化，是以不承认人格平等为前提的，以接受和习惯甚至享受自己的臣妾、奴才地位为前提的一种文化。由于中国的封建专制主义传统历史悠久，因此臣妾文化、奴才文化也源远流长。郭松民表示，“霸道总裁”和“我”的故事，它其实不过是“明皇”和“贵妃”、“梅妃”故事的翻版；办公室里的“大女主”所追求的无非就是“总裁专宠”而已，更甚至是把“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视为人生的最高境界。
郭松民一针见血指出，这种文艺能够征服老外，恐怕就是因为历史底蕴深厚。剧作者把做臣妾的感觉表现得荡气回肠，在其他的文化背景当中成长起来的人，要想写这种短剧，可能还找不着感觉。这种状况不是孤立的，其背后实际上是文化保守主义思潮的泛滥。比方说去年暑期票房大卖的《长安三万里》，从视听效果上来说，足以令迪士尼相形见绌。但是郭松民说，其核心价值观仍旧还是士大夫的“忠君报国、封妻荫子”的那一套，这一套是历史如此，但是历史如此，你就该当如此反应吗？真可谓相当陈腐！所以由此可见，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的文化革命所提出的反封建任务，还远没有完成。
一个文化共同体向外输出什么样的文化，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世人对这个文化共同体的印象，如韩剧、韩国电影塑造了韩国人的形象。我小时候看过《卖花姑娘》《鲜花盛开的村庄》等很多的朝鲜电影，而这些电影都有个共性，那就是塑造了我们对朝鲜的想象。美国开发西部的历史，是伴随着血与火、印第安种族灭绝以及环境破坏的。可是好莱坞居然从这段历史当中提炼出“西部牛仔”这一形象，并且通过一系列的西部影片，成功地把牛仔塑造为美国形象大使。
这的确创造了一个成功的案例：牛仔的形象是骑在马上，手上拿着短枪，然后戴着帽子，身上插着刀。你不能否认牛仔不是劳动者，因为他身上兼具了自由不羁、坚持正义和敢于冒险等等优秀品质，这相当程度的美化了美国的形象。咱们国家的电影，如“战狼”系列中的冷锋，就是中国版的“兰博”；《三体》中的章北海，身上则有着浓厚的“昭和青年”味道，显然是受了《啊!海军》和《联合舰队》之类的日本为军国主义招魂的电影的影响。郭松民认为，当代中国在文化输出的问题上，面临的最大困境在于，当上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创造出来的勤劳勇敢、意气风发、为天下劳苦人求解放的工农兵英雄形象，在后来逐渐淡出屏幕后，今天谁能代表中国人的形象？
以及当我们在谈论文化意义上的现代中国人时，他们指的是谁？是“工农兵”？“霸道总裁”？“甄嬛”？还是“冷锋”、“宝总”或者小鲜肉？这些问题的确引人深思。实际上，在主流文化精英中，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因而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上，就只有宽袍大袖的古人，而没有现代中国人。奥运会开幕式中内在的文化自卑，“霸道总裁，豪门争宠”标识的堕落与卑贱，与1972年尼克松访华时，中国方面招待他观看《红色娘子军》所展现的文化自信相比，用郭松民的话说，这期间折射的文化流变与断裂，令人惊愕和叹息!
简而言之，“霸道总裁，豪门争宠”被外国人翻拍，并且在无意中风行海外，成了中国文化的一面镜子，这使得我们有机会审视自己的文化形象。我们是否应该想一想并且也看一看，这些年我们究竟失去了什么？我们变成了什么？我们又泛起了什么？我感觉汪海林和郭松民似乎是隔着时空对话的两个脱口秀演员。他们在对谈一个非常深刻的主题，而这个主题又与“中国霸道总裁”之类的投流剧在海外产生的影响有关。
中国文化在海外产生的影响本该是令人高兴的，但是看完这东西之后却又高兴不起来，那怎么办？因此应该认真想一想，我们到底丢了什么？我们是谁？我们应该告诉老外我们是怎样的现代中国人。
（作者系昆仑策研究院高级研究员；来源：昆仑策网【作者授权】，本文根据作者视频节目整理，内容有删改，修订发布；图片来自网络，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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