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新生：中国企业走出去的脚步不会停止

点击：作者：乔新生来源：昆仑策网【作者授权】发布时间:2021-08-03 07:54:04

【提要】数字经济时代中国企业申请海外上市面临许多风险。不能把中国监管部门加强对网络平台企业的监管，视为关上了海外上市的大门。仔细分析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主席的观点，人们或许能从另外一个角度，了解中国企业海外上市所面临的风险。

2021年7月30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讨论中国经济问题。会议明确指出，完善企业境外上市监管制度。

一些新闻媒体认为，这标志着中国将会对企业到海外上市作出更加严格的规定，中国企业海外上市的步伐将停止。联想到美国出台一系列有关外国企业上市的规定，人们有理由相信，为了减少安全风险，适应新的严峻复杂的国际资本市场形势，中国有可能会在企业海外上市问题上制定一系列严格审查制度。

这样的分析有一定的道理。但必须指出的是，中国企业到美国资本市场挂牌上市，既要了解美国资本市场监管规则，同时也要了解中国资本市场相关规定。

首先，美国是一个资本主义国家，“资本决定一切”的法则决定的，只要能给美国的投资者带来丰厚的利润，美国资本市场不会拒绝中国企业到美国资本市场挂牌上市。

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主席明确表示，由于中国近期加强对企业海外上市的监管，因此，美国证券监管机构将会对中国企业到美国资本市场挂牌上市的信息披露加强监管。

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主席的声明中明确表示，许多中国企业到美国资本市场挂牌上市，采取的都是协议控制风险策略。而所谓协议控制是指在美国资本市场挂牌上市的企业，并不是在中国经营的企业，而是通过“可变利益实体”到美国资本市场挂牌上市。

换句话说，在美国资本市场挂牌上市的企业不是在中国注册的企业，而是通过协议控制中国企业的海外公司。这些公司被称之为离岸公司，或者被称之为空壳公司。这些空壳公司控制着中国企业经营活动，双方之间的关系通过协议连接。

通常的做法是，投资者在海外注册一家空壳公司，然后签订协议，控制中国经营的企业，中国经营企业创造利润，该利润通过协议转移到空壳公司，而空壳公司在美国华尔街证券交易所挂牌上市。

我国几乎所有的网络平台企业都采取这种方式，在美国资本市场挂牌上市。这种空壳公司控制中国企业的做法，一方面可以规避许多法律规定，另一方面也可以减轻企业的税收负担。美国纽约证券交易所挂牌上市的中国概念企业，绝大多数都属于空壳公司，或者换句话说，都属于通过协议控制从中国市场获取利润的公司。

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主席的建议是，由于该空壳公司与总部位于中国的企业签订服务合同或者其他合同，然后在纽约证券交易所等交易所发行股票，因此，这些空壳公司在中国运营公司中并没有股权，但是，按照控制协议，他们可以控制中国经营的企业，并且把中国经营企业的会计报表合并到空壳公司之中，因此，投资空壳公司具有一定的风险。

通俗地说，由于空壳公司和中国经营企业之间只是合同关系，而这种合同不是信托合同，没有实现所有权的转移，因此，投资空壳公司，购买美国华尔街股票市场中国概念企业的股票，风险显而易见。所以，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主席认为这种特殊的管理体制和治理模式，使得证券监管机构必须提醒投资者，投资的空壳公司和中国企业之间存在特殊关系。投资者购买的不是中国企业的股票，而是与中国企业签订服务合同的空壳公司发行人的股票。空壳公司或者中国概念企业在美国资本市场挂牌上市，必须详细说明与中国企业的关系，必须披露详细的财务信息，以便投资者了解中国企业与发行人之间的财务关系。

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主席发表的声明，并非是为了阻止中国企业到美国挂牌上市，而是提醒投资者，对于空壳公司在美国挂牌上市可能产生的风险必须予以高度关注。根据美国通过的《外国公司问责法案》，公众上市公司的会计监督委员会有权在三年内检查到美国挂牌上市企业的财务报表。这就是中国新闻媒体报道的、凡是在美国证券交易所挂牌上市的中国概念企业都必须交出原始审计报告的原意。美国证券监管机构的规定，目的就是要让投资者充分了解，空壳公司（也就是在美国挂牌上市公司）与中国经营企业之间的关系。

特别需要指出的是，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主席提醒投资者，必须高度关注在中国经营的企业与空壳公司（发行人）作出的到美国证券交易所挂牌上市的决定，是否经过中国相关部门的批准。如果没有经过中国监管部门的批准，那么，将会面临极大风险。

分析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主席发布的有关信息，人们可以清楚地意识到，中国企业到美国挂牌上市的障碍可能是多方面的。中国企业到美国挂牌上市，必须符合美国《外国公司问责法案》的规定，如果不符合有关规定譬如没有及时交出审计报告，那么，不符合美国证券监管的规定，有可能会被拒绝挂牌上市，已经上市的企业有可能会面临严厉处罚。这是美国证券监管法律规则所决定的，也是中国企业到美国挂牌上市必须考虑的问题。

如果按照中国证券监管规则，申请到美国证券交易所挂牌上市，最大的可能是无功而返。中美证券监管规则差异很大，如果不了解这一点，那么，申请赴美上市的过程中，有可能会面临许多意想不到的困难。

中国设立证券交易所，目的是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利用资本市场，筹措资金，发现价格，实现资源的合理配置。中国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允许资本决定一切，都不会允许资本支配劳动。这是中国资本市场和美国资本市场的根本性区别。

中国资本市场监管与美国资本市场监管存在许多差异。如果不了解这一点，按照中国市场监管的规则，整理有关材料，申请到美国资本市场挂牌上市，那么，最终很可能是折戟沉沙。

中国证券监管机构曾经邀请具有英美法律背景的证券监管专业人员负责中国证券市场监管工作，但是现在看来，由于英美法系和中国大陆法系有着本质的区别，因此，按照英美法系的证券市场监管思路，监管中国的证券市场，最终只能是叠床架屋，催生许多新的问题。

其次，中国企业申请到美国证券市场挂牌上市，必须首先经过批准。如果属于国有企业，按照我国国有企业监管的规则，必须由我国国有资产监督管理部门批准，然后再来申请证券监管机构批准，否则，赴美上市程序违法，申请上市企业及其负责人需要承担法律责任。

如果属于非国有企业，到美国资本市场挂牌上市，还必须经过我国监管部门的审查。最典型的例子是，如果属于网络平台企业，掌握大量的国家地理信息和消费者数据，如果到美国资本市场挂牌上市，必须经过我国网络监管部门、国家安全部门严格审查。如果监管部门认为申请上市的企业在信息管理方面存在问题，或者赴美申请上市有可能会导致国家的地理信息以及消费者信息被泄露，那么，国家安全机关、网络监管部门有可能会依照法律规定拒绝批准海外上市。

我国一些网络平台企业不顾国家法律规定，直接申请海外上市，或者采用协议控制的方式，由空壳公司申请到美国资本市场挂牌上市，结果导致中国国家地理信息和消费者信息面临极大危险。中国安全机关、网络监管机关以及市场监管机关已经介入调查。如果发现通过协议控制在美国资本市场挂牌上市的中国概念企业存在信息安全漏洞，危害国家安全和消费者合法权益，随时都可能会对上市公司实施严厉的处罚。如果采用协议控制的方式，由空壳公司到美国资本市场挂牌上市，那么，中国监管部门有可能会要求中国企业切断与空壳公司之间的协议，从而使空壳公司失去投资的价值。

第三，美国之所以对中国概念企业实施严格监管，除了协议控制，空壳公司与中国企业之间权利义务非常复杂之外，政治因素不容忽视。

中国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按照现在的发展速度，不远的将来，中国将成为世界第一大经济体。因此，美国对中国存在全面性的深刻焦虑。美国朝野认为，中国将取而代之，成为世界第一霸权国家，因此，全力以赴遏制中国的发展。

美国政府通过的一系列有关针对中国企业审查的政策，美国国会通过的一系列遏制中国企业利用美国资本市场的法律，都使得中国企业到美国挂牌上市面临极大的政治风险。如果无视美国政府和美国国会的有关决定，申请到美国资本市场挂牌上市，那么，不仅会面临申请失败的风险，而且更重要的是，美国国会随时有可能会修改法律，对中国企业实施严厉审查，甚至不排除将中国企业驱赶出去。中国企业申请到美国挂牌上市充满陷阱，中国企业必须慎重决策。

中国利用国际资本市场筹措资金的决定永远不会改变。中国对外开放的大门永远不会关闭。中国企业利用美国资本市场寻找合作伙伴，是扩大国际市场份额的必要之举。中国政府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拒绝中国企业申请到美国挂牌上市。美国之所以成为世界经济强国，原因很多，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美国鼓励企业海外经营，鼓励美国企业利用海外资本市场筹措更多的资金。中国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赶上美国，实现国内生产总值世界第一，但是，中国要想实现“国民生产总值”世界第一，还有相当大的难度。这是因为中国企业海外上市数量相对较少，中国企业海外投资规模相对较小。和美国这个跨国公司数量和规模世界第一大国相比，中国企业走出去还需要作出巨大的努力。美国企业海外投资是中国企业的若干倍，美国企业海外投资获取的收益，是美国“国民生产总值”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国国内生产总值可以赶上美国，但是，中国“国民生产总值”要想赶上美国，中国企业必须大踏步地走出国门，通过国际资本市场筹措资金，并且利用国际市场获取更多的利润。

短期内，中国企业利用美国资本市场寻找合作伙伴的风险相对较大，这是因为美国朝野把中国视为最强大的竞争对手，不择手段，损害中国的国家利益和中国企业合法权益。但是，从长期来看，美国是一个资本主义国家，资本的贪婪性以及资本主义国家的外部性，使得美国资本市场一定会敞开大门，欢迎中国企业到美国挂牌上市。

事实上，上个世纪90年代，美国高盛集团等一大批跨国投资银行将中国国有企业包装到美国资本市场挂牌上市，美国投资银行获取丰厚的利润。进入本世纪之后，美国投资公司到中国寻找投资对象，中国许多网络平台经营企业被他们收入囊中。中国网络平台企业之所以到美国挂牌上市，是因为美国的投资者急于从中获取投资利润，希望以最快的速度金蝉脱壳。中国网络平台企业的一些创始人希望借助于美国资本市场，获取更加丰厚的利润。

协议控制使得许多网络平台企业的股权结构异常复杂。一些海外投资者利用协议控制中国经营企业，试图绕开中国信息监管的法律规定。过去我国信息监管、证券监管和市场监管部门各自为政，导致一些网络平台企业野蛮生长。如今中国制定严格的法律制度体系，并且要求各监管机构必须通力合作，共同解决我国网络平台企业经营中存在的问题，因此，一些网络平台经营企业申请海外上市或者通过协议控制的方式，由空壳公司申请到美国资本市场挂牌上市，将会面临法律上的问题。相信中国企业在数字经营中，一定会遵守中国制定的数据安全法等法律规定，申请海外上市会主动向中国证券监管机构和市场监管部门报告数据的管理情况。中国政府不会阻止中国概念企业申请到美国资本市场挂牌上市，但是，中国将会和美国证券监管机构一样，加强对申请上市企业的监管。

（作者系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教授、昆仑策研究院高级研究员；来源：昆仑策网【作者授权】，转编自“乔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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