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兴岛的北京路
如果说似生活的市井
宣德路徜徉其中
所感受到的
就是一种历史的厚重
二战结束后,民国政府收复了西沙,并将西沙的一组群岛命名为宣德群岛,关于名称的意涵,在民国历史档案里,一份1947年油印的《南海诸岛新旧名称对照表》中对宣德群岛是这样注释的:“宣宗时经营南洋甚力”。
明朝的第五位皇帝宣宗朱瞻基(年号宣德)虽然在位时间仅十年,但在经营南海以及处理与周边朝贡属国的关系上做了不少事。宣德年间,涉及南海的最具影响力的一件大事当属郑和第七次下西洋,在《郑和航海图》中,对南海诸岛有着明确的记载。在西沙海域曾打捞到大量古瓷器,其中不少就是明代的,这些已成为明代经略南海的见证。
永兴岛作为南海诸岛中面积最大的自然岛,现在是三沙市政府所在地。正如它所处的西沙宣德群岛一样,岛上有一条路也是以“宣德”命名。
明宣宗朱瞻基
南海打捞的明代瓷器
民国历史档案《南海诸岛新旧名称对照表》
民国历史档案中的《南海诸岛新旧名称对照表》(1947年)中关于宣德群岛的记载
提起永兴岛,很多人都知道那里有条著名的商业街叫北京路。北京路如果说似生活的市井,那么宣德路徜徉其中,所感受到的就是一种历史的厚重。
宣德路紧靠永兴岛的西部海岸线,这里是礁盘最窄、距深海最近的地方。由于登岛和补给的方便,历史上这一带就已经比较集中的分布着岛上所住之人的生活设施。
上世纪70年代的永兴岛航拍图,图中可见岛上的建筑基本都集中在宣德路一带。
1946年中国海军收复西沙群岛时所绘的永兴岛地图,标注了岛上的建筑遗迹,有些至今尚存,这些建筑基本都是分布于现在的宣德路沿线。
宣德路虽然不长,但沿途的老建筑或遗迹所蕴含的历史信息非常丰富,堪称一部浓缩的南海近代史。
1946年中国海军收复西沙群岛时所绘制的永兴岛地图,图中标注的建筑基本都位于如今的宣德路沿线,教堂、黄沙寺(原址重建了兄弟庙)、电台(日本风力塔)至今尚存。
下面我们就按照民国老地图中标注的四座建筑旧迹,沿着如今的宣德路从北至南,边走边看,探寻历史上与之相关的那些事........
1946年中国海军所绘永兴岛地图,图中标注有安南墓、教堂、黄沙寺、电台等
安南墓
1938年6月中国正忙于抗战,法国人带领安南殖民军趁机占领了永兴岛,上面地图中的安南墓、教堂、黄沙寺三座建筑均与此有关。在如今宣德路北端不远处,早年曾有一座安南墓,1946年中国海军收复西沙时,在对该墓碑文做了记录后,将墓碑销毁。碑文显示墓主人是安南广南省人,立碑日期是1943年7月10日,这一时期由于日本和法国维希政府的特殊关系,永兴岛处于法国人和日本人的共同控制之下。
值得一提的是,1955年法国军人还在一次登陆永兴岛的行动中修建了一座墓,应该就是修复那座被民国海军销毁了墓碑的安南墓。
谈及南海的维权历史,人们总会想起新中国开发西沙的先驱——海南鸟肥公司。笔者曾采访过海南鸟肥公司的老员工,他们1956年在永兴岛挖鸟粪时曾挖到前面讲的这座安南人的墓穴,当时以为埋的是法国人,所以一直纳闷为何“欧洲人”的尸骨那么瘦小,后来他们将挖出的尸骨抛入了海中。
法国人在西沙和南沙的岛礁登陆时,一般都会在岛上埋藏一个玻璃容器,里面装有写在纸上的宣示“主权”的内容,在1933年南沙九小岛事件中就耍过这种小伎俩。西沙永兴岛上,1956年海南鸟肥公司的杜永天曾挖出一个法国人埋藏的这种玻璃器皿。
1946年中国海军收复西沙时,在永兴岛销毁安南墓碑时的碑文记录
1938年西沙岛礁上的一群入侵者:法国人和安南殖民军的士兵
1956年10月,正在永兴岛劳动的鸟肥公司职工杜永天(前站立者)。他们在劳动中曾挖出过安南墓穴和法国埋藏的“主权瓶”。
教 堂
从安南墓往南,也就是在如今宣德路的北端,目前还留存有法国教堂的祭坛部分,有段时间人们曾将这座建筑称作“法国炮楼”,去年本平台的一篇推文依据史料确认该建筑是法国教堂,以下是原文链接:独家!西沙永兴岛发现法国教堂。
在教堂附近,当年法国人建有一些生活设施,在另一幅民国接收西沙时所绘地图中,可以看到房屋和蓄水池等。据上世纪50年代曾登陆永兴岛的人员回忆,老的蓄水池那时还在。
永兴岛现存的法国教堂祭坛部分
法国侵占西沙时修建的灯塔(拍摄于1945年)
法国人在西沙所建的生活设施(拍摄于1945年)
1946年绘制的永兴岛地图,图中可见教堂附近的蓄水池等生活设施
永兴岛上的老蓄水池,图片拍摄于1959年,图中正好拍到一架美国军机从永兴岛低空飞过。(图片由原国防大学教授朱崇铎将军提供)
历史上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与法国教堂旧址相关,1959年3月24日,中共西南中沙群岛工作委员会、西南中沙群岛办事处成立,这是我国历代以来至20世纪50年代在南海诸岛设立的最大政治实体和行政机构,行使着国家的主权和管辖权。工委最早的挂牌办公地址就在法国教堂,当时是在原来的祭坛部分连接出一排平房。
西南中沙群岛工委成立初期的办公处(1959年4月摄),左边高出的建筑就是法国教堂,图片由原国防大学教授朱崇铎将军提供。
这是1956年所拍永兴岛采挖鸟肥的场景,左上远景可见法国教堂,它的前面一排平房就是鸟肥公司的职工宿舍。(贾化民摄影)
黄沙寺(兄弟庙)
《中国青年报》记者贾化民1956年于西沙永兴岛所拍摄的“黄沙寺”,
从法国教堂往南走没多远,就到了兄弟庙,这里就是民国地图上所标示的黄沙寺旧址。1938年法国入侵永兴岛之前,这里一直是我国古代先民修建的“猫注娘娘庙”,“猫注”是海南渔民以方言对永兴岛的称谓,是“锚屿”的谐音。娘娘,即天妃娘娘妈祖,海南渔民们也将其称为“猫注娘娘”。
当年法国占领西沙的理由是为殖民地安南声索西沙主权,安南人将西沙称作“黄沙”,来到永兴岛上后,随行的安南士兵为了伪造历史,竟然打起了妈祖庙的歪主意,他们将该庙改建成黄沙寺,详情请看本平台的推文:旧影寻踪 :永兴岛 “黄沙市” ,一段被伪造的历史。其中一位安南范氏军官题写了“黄沙市”的牌匾,由于汉文水平太差,寺字被写成了“市”。他还附庸风雅的为该寺题写了一副文理不通的对联:“春亦有情南海喜逢鱼弄日,人其得意春风和气鸟逢林”,1946年中国海军收复西沙时将该牌匾和对联销毁,并做了详细记录。上世纪七十年代,黄沙寺被拆除,九十年代又在原址新建了兄弟庙。
中国海军收复西沙群岛报告中有关黄沙寺的记载
中国海军收复西沙群岛报告中有关销毁黄沙市匾额和对联的记录
法国侵占西沙时期的一位安南士兵
侵占西沙的安南士兵
上世纪九十年代在原妈祖庙也就是后来的黄沙寺旧址重建的永兴岛兄弟庙
法国人及安南殖民军自1938年6月占领永兴岛,直至1945年初法国维希政府倒台后才被日军驱逐。此后,虽然法国人又多次短暂登陆永兴岛,但再也没有实际控制过这座南海诸岛中最大的自然岛,
电 台(测风塔)
1946年11月中国海军收复西沙,登陆永兴岛后因为将电台设在了日军遗留的侧风塔中,所以在前面的地图中的测风塔处就出现了电台的标示。该测风塔是日本设在永兴岛测候所(气象台)的一部分。日本投降后,台湾省行政长官公署陈仪(行政长官)责成台湾省气象局长石延汉恢复在西沙和南沙的气象工作,台湾省气象局指派淡水测候所(气象台)所長徐普淮前往西沙主导接收工作,同行的还有大内幸雄(日方留用人员)。1945年12月12日到达永兴岛,他们在接收报告中这样写道:“12日下午6时,在测候所(注:气象台)风力塔上竖立中华民国国旗。翌日拍照,并在塔南5公尺处,树一木牌,正面写‘台湾省行政长官公署气象局接收完了’,后面写‘民国三十四年十二月十二日’。”
拍摄于1945年12月13日的永兴岛侧风塔,在塔南5公尺处,立一木牌,正面写‘台湾省行政长官公署气象局接收完了’,背面写‘“民国三十四年十二月十二日”。
这是近年拍摄的日本测风塔,就在三沙气象局门前。
1946年11月中国海军收复西沙后,派有军人在永兴岛驻守,驻军的电台就设在测风塔中。1947年1月17日,法国军舰“东京号”(F-43号)在永兴岛外海下锚。用广播宣称永兴岛是法国属地。并且限时18日10时前让岛上官兵撤离。西沙首任气象台长李必珍以海军官兵自当坚守国土,严厉拒绝。法军威胁将用武力夺岛。李必珍坚持不撤离,同时用电报给法军表示“西沙官兵将以武力拒敌”。双方僵持到次日早上5点40 ,法舰无可奈何只好驶离该海域。海军总部以李必珍守土有功,传令嘉奖。海军大气海洋局将营区的一条要道命名为必珍路,以资嘉奖。
李必珍1947年1月18日从永兴岛传回海军总部宣示誓死抗敌的电文複本
国民党海军大气海洋局将营区的一条要道命名为必珍路,以资嘉奖。
永兴岛的日本测风塔虽然建成于抗战爆发后,但早在上世纪初日本就开始窥伺、垂涎西沙的自然资源,民国初年,有日商多次非法进入西沙群岛探险、勘测,并向日本政府称其发现了“无人岛”,提出“领土编入”及磷矿开发申请。鉴于一战结束后的国际形势,日本选择了借助中国奸商大肆掠夺西沙磷矿等自然资源的策略,这就是上世纪二十年代轰动一时的何瑞年案。
1928年广东中山大学曾对西沙群岛进行了科学考察,由农学院院长沈鹏飞担任领队,地质学教授朱庭祜先生主持,一行十六人乘海瑞号军舰前往西沙。沈鹏飞在调查报告中指出:“日人除在林岛(今永兴岛)安全采矿外,对于其他西沙群岛中之各岛,并力行探测,设计经营。”岛上的生产设施包括“办事处、贮藏室、宿舍、食堂、仓库、铁道、货栈、桥梁、木船、电船,以至运送用之台车、藤箩,及采掘用之锄、畚、网、筛,无不整备”。生活设施“且有蓄水池、蒸溜机,及井泉以供饮料;有食物贮藏室、豚舍、鸡舍、捞鱼船、蔬菜圃,以供食物;有小卖部以供给日常用品;有公症制度以调理疾病”。
朱庭祜、沈鹏飞两先生及考察论文
从以上中大考察报告的描述中可见日本人在永兴岛的采矿规模之大,1928年的这次考察还留下了当时永兴岛的栈桥和鸟肥仓库等影像资料。1946年中国海军收复永兴岛后绘制了岛礁上残留的铁路和码头、仓库等具体位置的示意图,图中可以看出铺设栈桥选择了岛岸距深海最近的地方,也就是在后来建成的测风塔附近。这些早期的栈桥和鸟肥仓库都是位于当今的宣德路沿线附近。
1928年中山大学科考队所拍摄的永兴岛日本人修建的栈桥,栈桥位于现在的测风塔附近。
1928年中山大学科考队所拍摄的永兴岛日本人修建的鸟肥仓,其地点位于现在的宣德路附近。以上两张图片景物的具体位置,可参考前面那幅带蓄水池的地图。
1956年,测风塔顶的民兵
除了前述民国地图中所标注的四处历史旧迹,在宣德路还有两处与历史相关的地标值得关注,下面我们继续由北往南走。
收复碑
在日本测风塔的旁边,立有张君然题写的海军收复西沙群岛纪念碑。其实当年收复西沙时,除了这块石碑,在如今宣德路附近,还立有肖次尹题字的主权碑一座,该碑高达12尺(4米)。
1946年11月24日姚汝钰、张君然率永兴、中建两舰收复了西沙群岛,并以永兴舰之名为西沙的主岛命名。29日上午,“永兴”舰和“中建”舰派出了仪仗队,会同广东省政府的接收专员肖次尹和驻岛人员,鸣炮升旗,为收复西沙群岛所竖立的主权碑揭幕,纪念碑用水泥制成,正面刻“固我南疆”,背面刻“中华民国三十五年十一月二十日立”,碑文由肖次尹题写。民国历史档案中有当时对该碑的详细记录。
1946年11月29日在永兴岛举行的收复西沙仪式
1946年11月广东省政府接收专员肖次尹在永兴岛所立固我南疆碑,该碑高12尺,50年代被登陆永兴岛的法国军人销毁。
民国历史档案中对永兴岛“固我南疆”碑文的详细记录
1947年的报纸上,有关肖次尹接收西沙群岛刊石立碑的报道,同时登有他题写的“固我南疆”碑的拓片。
民国历史档案中对收复西沙时永兴岛上的石碑记录,除了有肖次尹新立的碑,还发现两座分别立于1911年和1921年的考察纪念碑。
1950年5月海南岛获得解放,驻守永兴岛的国民党军队同月撤至台湾。从这时起一直到1955年底海南鸟肥公司成立前的几年,永兴岛经历了一段无人驻守的时光,但不时有海南岛的渔民在永兴岛上避风短住。这期间法军曾多次登陆永兴岛,捣毁了多座民国时期所立的主权碑,仅张君然题写的收复碑幸存下来。
永兴岛现存的中国海军收复碑,由张君然立。
工 委 楼
从收复碑沿着宣德路继续往南走,过了北京路口不远处,永兴学校对面一座看似不起眼的四层建筑,就是建成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的工委楼。在当时,这可是南海诸岛中的最高楼。作为南海诸岛的行政中心,工委迁到这里办公不久就经历了西沙海战,西沙海战有不少民兵参战,这里当时就是参战民兵的调度中心。
1986年元旦,正在永兴岛视察的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来到工委楼,在二楼会议室里挥毫题写了 “开发七洲洋,保卫南海疆” 。
当年的工委楼是永兴岛的著名打卡地,无论是将军还是士兵,或是普通百姓,只要有机会来到永兴岛都会尽量在这里留个影。如今这座老建筑在永兴岛的新楼房中已变得很不起眼而偏于一隅,但它却是一段峥嵘岁月的见证。
文革时期拍摄的工委楼
1986年元旦,胡耀邦在工委楼二楼会议室里题写的 “开发七洲洋,保卫南海疆” 。
1974年10月第一次来到西沙的刘华清将军在工委楼门前留影
无论是将军还是士兵,或是普通百姓,只要有机会来到永兴岛都会尽量在这里留个影。竖看右一排下面第三张,是南沙海战总指挥陈伟文将军当年在西沙水警区任职时的留影。
文革后期的工委楼
现在的永兴岛老工委楼
一座城
一条路
一段历史
........
承载着守护天涯的重任
见证了南海变幻的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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