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刊登于《网信军民融合》杂志2018年4月刊

【编者按】当前，网信军民融合发展同建设网络强国战略目标相比，在很多方面还不充分、不完备，必需突出问题导向，在攻坚克难中不断破局开路。本专题分享专家对于网信军民融合热点问题的深度解读和新锐观点，为推动网信军民融合更高质量发展贡献智慧和力量。本期围绕中美贸易战及美国制裁中兴事件，《网信军民融合》杂志社副总编辑 秦安分享他对网信领域自主可控的认识和思考。

《网信军民融合》杂志社副总编辑  秦安

“中兴磨难”是国产自主可控道路艰难、核心技术受制于人现状的缩影，而由从计算机芯片到操作系统构成的网络空间安全风险与总体国家安全可谓“牵一网而促全局”，只有依靠网络安全支撑的总体国家安全力量，才能守住网络时代国家民族人民的根和魂。在这个“网阀”割据的时代，我们需要从寸土必争走向数据必保，努力开创一个网络空间更加自主可控的新时代。

最近，中美博弈加剧，美国对中兴祭出长达7 年的禁售令，中国缺芯的尴尬一览无余。此前，媒体报道，俄罗斯军方和政府采购的电脑、平板、手机等设备都将逐步抛弃微软、Intel、谷歌、苹果、ARM 等公司（“八大金刚”）的产品，以开创一个属于自己的体系，俄罗斯正在努力进入一个网络空间更加自主可控的新时代。这是逼迫是自愿，是前进是倒退？似乎各有说辞。这恰逢普京大获全胜进入第四个任期。在战斗民族进入发展新阶段的同时，其受到的攻击和采取的对策同样引人瞩目。从美俄在叙利亚真枪实弹白热化的较量，到源于间谍被毒疑案的英欧围剿俄罗斯；从“推特”总统特朗普上任以来一直不间断的俄黑客干扰大选指责，到俄罗斯准备弃用所谓“互联网”和WINDOWS 操作系统的准备，处于西方世界传统领域和网络空间双重围剿之中的俄罗斯，主动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与此同时，我们看到，积极倡导携手共建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的中国，诚意十足：大型国企与“八大金刚”纷纷合作，为政府定制政府WINDOWS 操作系统专门版本。同时，我们也看到，美国军舰进入中国南海12 海里主权范围，中美贸易战以金融市场比惨揭开序幕，网络空间的攻防时时刻刻都没有停止。相比战斗民族的自主可控选择，面对世界网民数量第一的中国，新时代网络强国路在何方？国家领导人的号召力如何转化为执行力？网络时代国家安全的根基在哪里？这一切值得我们上升到新时代高质量发展，以及建立国家一体化战略体系和能力的置顶选项，思考维护网络空间国家主权、安全和发展利益的正确路线图。

一、世界发展大域：从现实社会到虚拟空间，怎样才能守住国家民族人民的根和魂？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以来，随着互联网技术的迅速普及，世界第一人口大国催生了世界第一网络用户大国，国际资本在这个空间肆意掠夺的同时，也极大地改变了中国数以亿计公民的生产生活方式，催生了全球最大的网络市场。以互联网为主体构成的网络空间横空出世，人类社会发展前所未有的巨大领域开启，成为生产生活新空间、亿万网民新家园、国家治理新领域，催生出全新的大数据新财富。与此同时，美国作为互联网的缔造者和网络战的始作俑者，一直谋划在全球网络空间一家独大，并加速全球网络空间军事力量的部署，在网络空间继续做“世界警察”，牢牢掌握网络时代新财富。一是网络空间“丛林法则”是现实社会的延续和拓展，“牵一网而促全局”的网络安全风险事关国家安全和重大民生。从互联网的管理权和资源分配权，到计算机的芯片、操作系统，乃至数据库等等全产业链，美国占据世界唯一超级大国地位。美国网络霸权就是利用这个全新领域的规则空白，毫不顾忌地“跑马圈地”。在“丛林法则”之下，网络空间“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从此处过，留下买路钱”的强盗逻辑盛行，也延续到国际资本在全球的财富掠夺。芯片、操作系统以及数据库为根基汇聚的大数据“江河湖泊”乃至“星辰大海”，让网络空间进入一个具有资本和技术优势的“网阀”割据时期。在这个“春秋战国”时代，数据失控是最具安全隐患的特征。此时，中国保持了战略清晰，国家领导人强调“没有网络安全就没有国家安全”“网络安全为人民”，举国清晰地认识到，只有建立强大的网络空间国防力量，才能数据驱动中国民族伟大复兴的车轮。二是守住国家民族人民的根和魂，还需要强大的总体国家安全力量。历史胜于长文雄辩，事实猛于一厢情愿。纵观人类发展历史和现实博弈，人类社会的发展史，也是一部残酷的杀戮史。网络时代，博弈的主战场正在向网络空间前移。网络空间，其实质就是美国所指的赛博空间，这是一个控制一切的时代，网络空间和实体空间的关系是“承载其上、融入其中、控制其内”，网络安全与总体国家安全可谓“牵一网而促全局”，从国土安全、核安全乃至信息安全等十一类领域安全，哪一个也离不开网络安全。这也就是说，只有依靠网络安全支撑的总体国家安全力量，才能守住网络时代国家民族人民的根和魂。三是从利益共同体到命运共同体，我们还有多远？目前，尽管对网络主权的解读各有不同，但世界各国都认可网络空间是一个主权空间。中国政府既在“万隆会议”上提出“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也在乌镇峰会提出构建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的“四项原则、五点主张”，但如果离开“抗美援朝”和几场“自卫反击战”，就不可能有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崛起。美好愿望和残酷现实之间，差距有多远？我们不能自己生活在温室中灿烂地盛开，而看不到自然界的弱肉强食和血雨腥风。另外，从发展的阶段看，目前网络空间尚处于利益共同体阶段，正随着网络威胁加大和认识的提升，而逐渐上升到责任共同体，进而才能随着网络恐怖主义等人类公敌的威胁加剧，形成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实现这个愿景的努力时刻不能放松，但实现这个愿景的道路依然漫长。切不可做网络空间的“科威特”，越富的流油，越容易被别人吞噬，建立网络空间国防力量，是从利益共同体走向命运共同体的不变需求。

二、国家主权大势：从寸土必争到数据必保，如何能够枪杆子里出政权到大数据里稳政权？

早在2012 年7 月22 日， 笔者面见前中央党校常务副校长郑必坚，参加“互联网管理”研讨会时，建言“网络空间治理”，建议筑牢经略国家网络空间的“三道防线”：国际层面的文化实力、国家层面的法制效力和军队层面的作战能力。当时“危急时刻，‘八大金刚’对国家安全的威胁甚至远远大于当年‘八国联军’”的盛世危言，凝聚着众多忧国忧民人士的真知灼见，转化为网络时代中华民族的“一把手工程”。如今，习近平总书记关于网络强国战略、大数据战略的系列讲话，已经成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基于此，在战斗民族俄罗斯准备放弃所谓“互联网”和WINDOWS 操作系统，网络空间新的博弈加剧的背景下，我们依然需要牢记“战略清晰、技术先进、产业领先、攻防兼备”的总要求，并将国家最高领导人的号召力，转化为万众一心的执行力，构筑网络空间战无不胜的国防力量。一是从计算机芯片到操作系统构成的网络空间，可以“陈仓暗度”，我们需要从寸土必争走向数据必保。网络空间凝聚着新质战斗力。我们警示自己，是否需要担心“网络珍珠港”“网络911”“网络918”甚至“网络卢沟桥”？根据斯诺登披露的资料，美国利用思科等“八大金刚”，以及攻入华为服务器等设备，就是现代版数据浪潮中的“栈道明修、陈仓暗度”，牢牢把握网络时代的核心资源：大数据。中国军队在寸土必争的同时，需要树立并践行数据必保的斗争观，以芯片、操作系统自主可控的伟大斗争，支撑网络空间的这场伟大斗争，才能推动伟大的网信事业持续发展，实现网络强国的伟大梦想。二是无论传统领域还是网络空间，必须“软硬兼施”，国家才能从枪杆子里出政权到大数据里稳政权。国防实力是加强国际合作，实现利益最大化的根本保障。在国际博弈中，我们需要联合作战思维，或者说系统工程思维，各种角色协同发力，做到“软硬兼施”，当年朝鲜战场“边打边谈”就是这个道理。而在这个技术催生、操作系统和芯片控制的网络空间，根据媒体报道维基解密资料，美国中央情报局针对从Windows XP 覆盖至Windows 10 的间谍攻击计划，代号“雅典娜”优先组，和代号“赫拉”后备组。这两组计划可以无视诸如卡巴斯基这类杀毒软件或安全工具，在用户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取得控制设备的最高权限，并且窃取、或者删除特定的文件，亦或者将特定的文件传送至CIA的服务器。Intel 的CPU 对于用户来说就是一个黑箱，根本搞不清内部的运行机理。面对这种情况，应该说俄罗斯抛弃四处漏风的Windows 实属明智之举，其军队和政府替代Intel 的CPU 是大势所趋。中国军队亟待从枪杆子里出政权的传统思维，走向大数据里稳政权的现代思维，才能在新的时代条件下不辱使命、继续前行。三是军事对决正在从传统领域走向网络空间，只有“统筹兼顾”，才能构建一体化的国家战略体系和能力。当前，网络空间军事化趋势难以逆转。在这个技术催生的网络空间，如果在基础软硬件上依赖美国科技公司提供的产品，就很难保证国外的软件或者硬件里没有刻意植入的后门。席卷全球的勒索软件“永恒之蓝”就说明，微软的操作系统很可能就事先预留了后门。同时，Intel 的CPU 同样存在很大安全隐患。另外，从俄罗斯作出选择的原因来看，由美国中央情报局和著名网络安全软件公司Siege Technologies 合作开发的间谍计划中，“雅典娜”的攻击范围从Windows XP至Windows 10 ；“ 赫拉” 的攻击范围从Windows 8 到Windows10。由此可见，美国构建了全产业链攻击的庞大计划和体系能力。这种能力就承载于造就网络空间的软硬件之上，蕴含于全球涌动的大数据浪潮之中。我们必须统筹兼顾，在夯实网络空间国之基础的同时，在全产业链上统筹谋划，才能建立网络时代新条件下的一体化国家战略体系和能力。

三、网络空间大局：从互联网络到操作系统，中国，美国，俄罗斯差距有多大?

当前，俄罗斯联邦安全委员会要求该国政府为“金砖五国（BRICS）”建立独立的互联网基础设施，这样的基础设施可在全球互联网出现故障的情况发挥作用。在去年10 月，俄罗斯联邦安全委员会成员指出，可创建独立备份DNS 系统解决该问题，并将该系统提供给金砖五国。由此来看，俄罗斯放弃WINDOWS 操作系统并非孤立的行为。2017 年3 月1 日，在网络空间“一把手工程”的有力促进下，中国《网络空间国际合作战略》公布，明确给出了网络空间国防力量的国家定义，提出了中国军队网络空间国际合作具备的“六项任务”和“四大能力”，网络大国走向网络强国的步伐坚定而有力。客观来看，相比而言，中美俄三国在网络空间的差距如何，值得作为警示我们能力提升的一把标尺。一是美国网络空间全球统治的霸权野心有强大的实力支撑。无论是对互联网根服务器的有效控制，还是地址的分配和解析权的始终把握，包括从操作系统、应用软件、数据库、计算机芯片等一系列产业链条核心技术的把握，以及技术标准的制定，都让我们惊呼，“美国在网络空间的优势甚至大于其在实体空间优势的总和”。美国从互联设施到物理隔绝系统，从普通网民到国家元首“一网打尽”的做法，就基于其操作系统、芯片构筑的网络空间基础能力。早在2009 年，号称“网络总统”奥巴马宣布成立网络空间司令部；2010 年，该司令部正式运行；2011 年，宣布《网络空间国际合作战略》《网络空间行动战略》；2012 年底，美“国家网络靶场”就交付军方试用。到了2016 年底，美国提前2 年完成了133 支全球作战的网络战部队的部署。这一切都离不开美国强大的产业体系支撑。二是俄罗斯“做多于说”的国产替代工程是有效策略。俄罗斯的军用和政府采购的电脑、平板、手机等设备都将逐步抛弃微软、Intel、谷歌、苹果、ARM 等公司的产品，开创一个属于俄罗斯自己的体系。近年来，相比一个阿里巴巴都要做“世界第五大经济体”的中国网络经济，俄罗斯的财政可谓捉襟见肘。特别是在克里米亚事件和美国打压油价之后，俄罗斯的财政状况迅速恶化，但俄罗斯依旧计划在2013-2025 年期间划拨1700 亿卢布发展计算机设备、特殊技术设备、智能控制体系。在2016 年5 月，俄罗斯民用微电子产品中期（2016 年至2018 年）政府采购保障计划获批，如果计划顺利落实，俄罗斯政府将采购超过1000 万个国产化的电子产品，政府采购总金额达到750亿卢布（约85 亿人民币）。即便俄罗斯国产的处理器性能有限，且国产血统也不够纯正，俄罗斯依旧抛开Wintel体系，决心自己独立搞一套体系。连美媒认为，俄罗斯创建独立的DNS 是为降低自身风险和拒绝威慑。同时我们看到，在网络安全技术和国际话语权方面，卡巴斯基实验室、俄罗斯黑客和“今日俄罗斯”，是站在网络博弈最前方的强者，引起了美国、欧洲等西方大国的极度不安，实力可见一斑。三是中国要避免“说多干少”的内耗式选择。在美国133 支网络战部队部署完成之时，中国作为最大数量网民群体和潜力市场，让数字经济成为全球发展的强劲驱动力量，也让自己成为全球争相掠夺的最激烈地区，国际资本一如既往地上演获取最大利益的“帽子戏法”。在这个特殊的发展时期，保持“战略清晰、技术先进、产业领先、攻防兼备”是国家层面的战略需求和既定目标。但从这几年的网络强国建设实践来看，中国依然处于一个让人担忧的尴尬的局面：思想层面内部斗争激烈，学者缺乏在国际层面一致的声音，依然被对手各个击破；产业层面网络安全持续弱小，政府缺乏接地气促发展的伟大工程。合作层面利益诉求尤为明确，引进心情迫切，企业急于弥补自己吹大的气球。曾经“治理成为删帖、安全成为宣传”的态势，愧对于“一把手工程”的权威和人民群众的期待。而据专家评估，相对于中国申威自主完成指令集、处理器、编译器等的开发工作，俄罗斯的国产处理器主要是做集成，或者基于国外开源代码进行修改。可见，至少在国产化血统纯度上，厄尔布鲁士和贝加尔目前也都不如龙芯和申威。有比较才更加清楚差距。但愿战斗民族的选择，可以促使我们痛下决心，走出一条“喊破嗓子不如甩开膀子”的自主可控之路，进而以强大力量成为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的中流砥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