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言】本文以“《未雨绸缪防范‘金融战’》”为题刊发于今天(2019年8月12日)《环球时报》,刊发时有删节,这里贴出原稿全文。“中国的经济反击不应自我局限于货物贸易领域,而是应当同时涵盖金融领域。金融领域可供我们选择的武器不仅包括人们谈论多年的抛售美债,也包括打击美国股市。既然美国股市屡创新高,道琼斯工业股票平均价格指数去年一年刷新收盘纪录60多次,为1995年以来最多,也是特朗普最爱向选民夸耀的‘政绩’,那么,在这个领域动手,能够把特朗普打疼。”
与绝大多数人的观点相反,中美贸易战中的金融战并不是刚刚开始,而是从去年3月特朗普签署备忘录、发动对华史诗级贸易战当日起,中美贸易战就已经蔓延到了金融市场,当天全球金融市场剧烈震荡。八月伊始,随着美方又一次单方面践踏共识宣布新的加征关税措施和将中国定性为“汇率操纵国”,外汇市场上人民币对美元汇率连续几个交易日震荡下行,人民币汇率“破7”,中美贸易战的金融战场交锋空前升级。
从去年贸易战爆发之初,我就提出,中美贸易战要高度关注金融市场,而且金融市场很可能是中国还击的重要战场(文章链接:梅新育:中国应当与特朗普打一场史诗级贸易战)。为什么?因为金融本来就是现代经济的核心,而且中美两国是当今世界经济体量、综合国力最强的两个大国,金融市场体量也分居全世界前两位,两国贸易、投资、金融与外部市场交织已经相当紧密,这一点决定了双方的贸易战对金融市场影响非常显著,金融市场反应又会反过来制衡贸易争端,双方还会越来越注意到利用金融市场反应作为贸易战中打击对方的工具。正因为如此,此次中美贸易战最突出特征之一就是对金融市场的冲击力、金融市场反应的强烈程度前所未有,远远超过此前任何一次中国对外贸易争端;国内外金融机构对此次中美贸易战高度关注,远远超过此前近20年里任何一次贸易战。随着中国对外贸易规模持续扩大,随着中国金融市场深度、广度、开放度持续加大,预计中国与主要经济体、特别是美国之间贸易争端对金融市场的影响也将日趋显著,上述制衡、打击等作用也会同步增强。
有鉴于此,在此次中美贸易战和未来贸易战中,我国应当重视贸易争端与金融市场之间的相互影响,以求趋利避害,实现下列三大目标,终极目标则是以战止战:——防范贸易战对手与国际游资借力贸易战操纵打击我国金融市场。
即使在仅涉及货物贸易的狭义贸易争端中,我们也需要把金融市场作为潜力巨大的贸易战工具。因为无论各方口头争论、威胁多么激烈,无论各方公布的加征关税、贸易禁运清单规模多么庞大,涉及产业领域多么关键,只要贸易战各方尚未正式开始加征关税或禁运,相关货物贸易、服务贸易就不会受到实际的影响。但是,所有这些口头争论、威胁,这些公布加征关税、贸易禁运清单的举动,就已经足够在金融市场上掀起惊涛骇浪了。这一特点在这次中美贸易战中得到了充分体现,还将随着经济生活发展趋势而日益显现。
基于上述三大目标,我方在贸易战中的金融战场上需要注意以下问题:——防范对手与国际游资操纵打击我国金融市场领域蔓延、手法“创新”;
在防范对手与国际游资操纵打击我国金融市场领域蔓延、手法“创新”方面,除了汇率方面的操作之外,目前政、商、学界议论较多的是以下潜在风险:美方可能强行将中美资本市场脱钩,包括但不限于直接间接强迫中国概念股从美国资本市场退市,禁止美国机构投资者投资中国上市公司,等等。
美方可能强行将中国企业、金融机构与美元结算体系脱钩。美方可能扣押、冻结中国资产,包括中国企业、居民投资,以及以美债等形式持有的官方储备资产。
在正常情况下,上述风险发生的概率很低,因为美方自己从政府、企业到居民都要为此付出非常沉重的代价,有的风险甚至可说是属于战争边缘政策。但本着“做最坏打算,朝最好方向努力”的思路,我们要坚持底线思维,设想并为防范应对极端情况开展准备。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情况目前政、商、学界议论很少,却不可忽视,发生概率也高于上述几种风险,就是对手与国际游资通过A+H(即内地、香港同时上市)上市公司渠道操纵打击我国金融市场。之所以要防范对手与国际游资通过A+H上市公司渠道操纵打击我国金融市场,是因为内地金融市场开放度不高,在可预见的未来也不会达到香港市场的开放程度;贸易战对手与国际游资若要选择直接在A股市场上操纵打击,难度甚高,更可行的办法是在香港市场直接操纵打击A+H上市公司,通过危机传染机制间接打击A股市场。在高度开放的香港市场上,贸易战对手与国际游资要选择操纵打击A+H上市公司,难度要低得多;同一上市公司的H股价格若暴跌,必然拉动A股价格同步暴跌。由于A+H上市公司中多属大型蓝筹股,其中还不乏具备系统重要性的企业;贸易战对手与国际游资若能成功操纵打击导致这些公司股价暴跌,就有可能进而导致A股市场大盘整体下跌,甚至形成趋势。如果国际游资在香港股、汇两市联动操纵,他们的无风险收益还会更加丰厚。1997年10月—1998年8月国际游资袭击香港特区的“玩两手”手法(double play)就是利用衍生工具联动操纵股、汇两市的典例。当时外国机构投资者在外汇市场和股票市场同时大规模卖空,在港币联系汇率制度的自动调节机制下,抛售港币使利率大幅度上涨,股市因此大幅度下跌,外国投机者从中牟利甚丰。在2004年出版的《国际游资与国际金融体系》一书中,我对此作过较详细分析;时过20年,根据现在的情况,我认为我们需要关注国际游资在香港股市、香港汇市、内地股市三个市场联动操纵的风险。有鉴于此,在贸易战期间,为稳定金融市场起见,宜尽量避免调整大型蓝筹A+H上市公司人事等重大事项,以免给投机者创造进攻机会。待贸易战尘埃落地之后,再进行调整。
在真刀真枪的战争中,一味防守没有出路;同样,在贸易战中,尽管我们绝不主动开启衅端,但也绝不能只是被动承受冲击而不防守反击。实际上,在综合国力相近国家间的贸易战中,金融市场可以成为贸易顺差国扳回先天性不对称劣势的有力工具。作为贸易顺差国,中国在对美国的贸易战中存在先天不对称弱点:中国对美货物贸易出口是自美进口的3倍左右(2018年为出口4784亿美元对进口1551亿美元),这意味着倘若双方交锋仅限于货物贸易领域,美方能够打击的中国出口是我们能够打击的美国出口的3倍还多。在挑起这场贸易战初期,美方之所以表现得相当肆无忌惮,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吃定了这一点,自以为可以主动对我方不断施压,而我方无还手之力。对此,中方反制措施不能是亦步亦趋照样加征关税,而是需要不对称反击,“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不能由对方决定贸易战的战场与形式。美国金融业、金融市场是全世界最发达的,其规模、对国民经济影响、对环境变化反应敏感度皆远超中国同一产业,决定了在美国与中国这个综合国力相近国家爆发贸易战时,金融市场、特别美股注定会成为软肋。而且,美股居于高位,特朗普上任以来美股上涨甚多,相比之下,股市波动对中国经济的冲击力则远远没有那么大。倘若贸易战导致中美两国股市崩盘,A股崩盘对中国国民经济杀伤力犹如从二楼会议室窗口跳下,而美股崩盘对美国经济杀伤力犹如从国贸三期顶楼跳下。止戈为武。贸易战本身不是我们的目的,面对对方主动开启衅端,我们被迫应战,追求的目标是以战止战。为此,适度反击和防守同等重要。(作者是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研究员;来源:昆仑策网【作者授权】,转自“梅新育论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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