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红军到八路军，一个129师干部的回忆

 

 

八路军129师是由红四方面军改编而来。

师长：刘伯承

副师长：徐向前

政委：张浩

政治部主任：宋任穷

参谋长：倪志亮

参谋处长：李达

 

当然，张浩的政委、宋任穷的政治部主任职称，按国民党军队的编制是没有的，为了保持红军的政治委员制度和政治工作传统，八路军还是这样设置的。

 

1

红军改编为八路军

 

1937年8月初，红31军离开甘肃省镇原县，来到陕西省三原县云阳镇，住在水磨村，在这里等待改编。

 

1937年9月6日上午，红31军从水磨村开到石桥镇，石桥镇在西南约20里的地方。在这里举行阅兵仪式，宣布红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的命令。

 

改编大会

 

改编大会的总指挥是陈赓，刘伯承师长等骑马进入会场时，陈赓向刘师长报告了大会的准备情况后，阅兵就开始了。

 

刘伯承师长绕场一周，不断地慰问：“同志们健康！”大家一致回答：“祝你健康！”

 

有趣，这时期阅兵式说的是健康。还不是后来的：同志们好、首长好；同志们辛苦了、为人民服务。

 

集体宣誓

 

阅兵结束后，进行集体宣誓，誓词是：

日本帝国主义，它是中华民族的死敌，它要亡我国家，灭我种族；杀害我父母兄弟，奸污我母妻姊妹；烧我们的庄稼房屋，毁我们的耕具牲口；为了民族，为了国家，为了同胞，为了子孙，我们只有抗战到底！

为了抗日救国，我们已经奋斗了六年，现在民族统一战线已经成功，我们改名为国民革命军，上前线去杀敌！我们拥护国民政府及蒋委员长领导全国抗日，服从军事委员会统一指挥，严守纪律，勇敢作战，不把日本强盗赶出中国，不把汉奸完全肃清，誓不回家。

我们是工农出身，不侵犯群众一针一线，替民众谋利益，对友军要亲爱，对革命要忠诚，如果违反民族利益，愿受革命纪律的制裁，同志的指责，谨此宣誓。

 

含泪换帽

 

宣誓完毕后，红军们都换上了青天白日帽徽的军帽。这时，战士们的眼泪都夺眶而出，天也下起了倾盆大雨，所有人全身都湿透了。

这天晚饭后，红军仍利用休息时间去帮助老百姓摘棉花，棉花要用手指从晒干的棉桃的裂缝中逐个地拔出来，很费人工。老百姓忙不过来，有红军帮忙很高兴，总是和红军战士们有说有笑，非常随便。

 

但今天不同了。

 

老百姓看到八路军穿的军装，戴的青天白日军帽，和国民党军队完全一样，显得很不自然，便不和红军战士说话了。

 

红军战士就把保存的红军军帽拿出来给老百姓看，大家才放心地笑了。

 

2

386旅旅长陈赓

 

即将被任命为129师386旅旅长的陈赓，带着部分八路军从云阳镇迁往东北方向的安吴堡，半天路程就到了，住在一座青砖墙城堡里。

 

陈赓很注意锻炼身体，每天都坚持洗冷水澡、做体操，并叫大家也照样做。大家在这里都做了一次体检，这是钱信忠同志在助手很少的情况下完成的。

 

陈赓喜欢开玩笑，有时还哼几句京剧，一点儿官架子都没有。

 

陈赓还随身携带了一本相册，有不少是他为党做秘密工作时的化装照片，也有他以前的爱人王根英同志的照片。

 

陈赓爱人王根英

 

王根英是老党员，长期在上海做秘密工作，1933年被捕，她与陈赓夫妇二人已经失散多年了。

 

现在全国抗日局面形成，经我方同国民党交涉，王根英才被释放，大概不久之后，他俩就能见面了。

 

但不幸的是，王根英于1939年春在抗日战争前线牺牲了。

 

3

上前线

 

渡河

 

1937年10月5日，129师到达韩城县南面的芝川镇，准备在这里东渡黄河，到山西省南部改乘同蒲铁路的火车北上，去迎击日军。

 

芝川镇的黄河渡口，河面很宽，根本看不到对岸。上船以后，足足坐了2个半小时才上岸。渡河的木船很大，大约可以坐2、300人。

 

靠船头的地方有两把关公大刀，交叉着树立在那里，大刀上挂着不少铃铛。每当船身摆动或遇着风时铃铛就响。这是船上的一种传统设备，名叫“春秋刀”。

 

渡河进入山西省后，129师先后经过侯马、临汾、洪洞、介休、太谷、榆次等县。

 

1937年10月12日，129师到达山西省会太原。在同蒲铁路沿途，129师受到了各界爱国群众团体的热烈欢迎和欢送。他们成群结队，向大家招手鼓掌致意，高呼抗日口号，大唱抗日救国歌曲，有《义勇军进行曲》、《救亡进行曲》、《牺牲已到最后关头》等歌曲。

 

唱救国歌时，有的有人指挥，有的则是不约而同地唱，此起彼落，有的人还流着眼泪。

 

此情此景，感天动地。

 

刘伯承师长的名片

 

同蒲铁路沿途是乘火车的，当官的坐火车都是坐在列车的尾部，卫生又清静，比靠近火车头的地方舒适多了，所以来欢迎刘伯承师长的人们都首先拥向火车尾部去找刘师长。

 

谁也没有料到，刘伯承师长竟然选择坐在靠近火车头的车厢。

 

每当离别时，地方人士都想得到一张刘伯承师长的名片，以作留念。

 

名片在当时社会上很流行，形状跟扑克牌差不多。为了办事和交际，谁都可以找制作商定制，一般都是把自己的学位、官衔等印在姓名的前面，以显示自己的社会地位。

 

但刘伯承师长的名片上，除了姓名以外，其他什么字也没有。

 

到太原以后，火车停下待命。刘伯承师长到阎锡山那里开会去了，大家就在火车上休息。晚上刘伯承师长从阎锡山那里回来后，火车继续往北开。

 

1937年10月15日早上，火车到了阎锡山的老家五台县河边村。这是同蒲路支线的终点站，是专为阎锡山回家方便而修的。大家在这里下了火车，进驻东冶镇。

 

奇袭阳明堡机场

 

在这里，刘伯承师长分拨了129师各部，385旅769团被分去了阳明堡附近。

 

385旅旅长：王宏坤

769团长：陈锡联

副团长：汪乃贵

政委：黄振棠

参谋长：范朝利

政治处主任：丁先国

 

陈锡联769团受领任务后连夜出发。本回忆录作者杨志宏也临时被通知去769团工作，离开滩头村，向有大炮声的方向前进。

 

刘家庄位于代县南面，滹沱河东岸。769团到刘家庄后，遇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情况。从天刚亮时开始，直到入夜以后，整天都有日本飞机在头顶上盘旋。原来这里离阳明堡日军飞机场很近，飞机一起飞就到了769团头顶上。

 

阳明堡，滹沱河西岸，与刘家庄隔河相望。在刘家庄村外的山上，不用望远镜就能看到阳明堡飞机场的动静。

 

阳明堡机场的飞机一天到晚不停地轮流飞行，震得769团住处的门窗都吱吱作响。要到很晚以后，大家才能放心大胆地烧火做饭，因为要防止敌人发现我们，白天是不能烧火的。

 

陈锡联团长听了二参谋王远芬的侦察报告后，亲自到村外山上观察，然后决定以夜间突然袭击的方法，去阳明堡烧毁日军飞机。

 

1937年10月19日，冒着寒冷的气候，769团以一个营的兵力，连夜涉过泥水齐腰深的滹沱河。行动很艰苦，也很秘密。在接近到离敌人只有二三十米远的地方时，敌人还没有发觉。

 

769团仅用一小时的战斗，就烧毁了日军飞机22架，其余的2架也不能飞了。

 

这是改编八路军以来，769团头一次打日本侵略者，根本没有什么经验，尤其是烧飞机，可以说连一点起码的常识都没有。

 

指战员们几乎都是头一次从近处看见飞机，而且是在紧张战斗中的黑夜，根本不可能熟悉飞机内部的一切结构，大家事先也没来得及学习这方面的常识。

 

飞机上本来就有汽油，应该是很容易起火的，但战士们不知道怎样才能把它点燃。只好派一部分队伍去寻找柴火来烧飞机，结果是跑到飞机场外很远的地方才找到柴火，这样不仅分散了战斗力，而且也耗费了很多时间。

 

柴火烧飞机！

 

虽然遇到了这么多困难，但最后还是把飞机烧掉了。

 

不幸的是，769团第三营营长赵宗德在战斗中牺牲了。

 

也有的飞机是战士们把手榴弹扔进飞机舱里，引起飞机起火的。有的机舱里还守候着在里面值班的日军，等到这些敌人发现被烧时，飞又飞不走，出又出不来，最终和飞机一块儿化为了灰烬。

 

痛快。

 

全国各界爱国民众团体和各地人民，纷纷发来贺电、贺信，还送来好多慰问品，蒋介石也来电嘉奖，并给我军发犒赏费。

 

徐向前副师长

 

阳明堡战斗结束后，769团立即转移到杨白村休整待命。

 

这时，徐向前副师长来了，他的老家就在这附近，他便利用这个机会，对家乡作了一次抗日救国的宣传讲话，并动员他的亲属立刻参加了军队。

 

为了保守秘密，769团没有向群众介绍徐向前副师长的身份，老百姓就互相打听，猜测徐向前一定是当了大官。

 

由于徐向前副师长是本地人，他讲话老百姓听得特别有兴趣。

 

4

抗日根据地

 

1937年11月起，769团以昔阳县皋落镇为立足点，创建抗日根据地。

 

769团经常从这里出发，去正太铁路伏击敌人，破坏敌人的交通线，取得不少胜利。在击毁敌人的汽车时，缴获过许多物品，除武器弹药外，还缴到各种食品，伪满钞票，以及以奸淫中国妇女为乐的照片等等。

 

有一次，还缴获到一台小型袖珍无线电机，在当时这种机器是非常先进的。

 

也经常缴到带有迷信色彩的护身符、各种神像，以及日本军人家属寄来的信件和照片。从这些物件中可以明显地看到，好多日本军人和他们的亲属，也是日本侵华战争的受害者。

 

陈赓

 

1938年2月间，杨志宏又跟随386旅旅长陈赓行动，从皋落镇出发。

 

1938年2月11日晚上，住在一个叫作青杨树的村子里。陈赓旅长不顾疲劳和寒冷，仍坚持洗冷水澡。第3天晚上，接近到正太铁路南侧的旧关附近，部队已和敌人打起来了。

 

临时住宿的这个村庄很小，部队人多，屋里根本没有能洗澡的地方。但陈赓既不怕敌人突然打过来，也不怕严寒的气候，就在村外的房檐下洗起冷水澡来了。

 

陈赓这种气魄，使人赞佩不已。

 

咦，令人想起了大决战淮海战役里的邓小平同志洗冷水澡哇！

 

129师这是一脉相承哇。

 

收容国军散兵

 

386旅初到正太铁路这里时，收容了不少国民党军队的散兵和各种杂牌武装人员。

 

散兵多半是国民党军撤退时的掉队落伍者，也有的是国民党军撤退时被火车撞伤了的。

 

当时正太铁路上有好多国民党军队伍正在撤退，有的坐火车，有的步行。有不少人正在铁桥上走着，火车旁若无人地照样行驶，结果压死压伤者不知有多少。有的人看见火车来了，就从铁桥上往下跳，没有摔死的也无人管。有的是在几天之后被386旅发现了，收容过来。

 

乱世啊，人命如草芥。

 

陈锡联团长护送美国驻华大使馆参赞卡尔逊

 

1938年春节刚过，美国驻华大使馆参赞卡尔逊，从129师师部驻地山西辽县（今左权县），来到769团团部驻地昔阳县皋落镇。

 

卡尔逊是专门来八路军战地考察的，他还要从这里往北，横越正太铁路，到五台山地区115师驻地去。

 

卡尔逊穿的是一件类似灯芯绒面的黑色紧袖夹克，马裤，穿的是长筒皮靴，走起路来很有精神。

 

陪同的英文翻译名叫周立波。周立波后来写过很多文章，《晋察冀边区印象记》、《战地日记》、《落雪的山野》等。

 

769团的任务是：保证卡尔逊的绝对安全，护送他通过敌人的交通线，横越过有敌人守护的正太铁路。

 

在正太铁路北面，将由115师聂荣臻派部队来迎接。

 

陈锡联亲自率领769团护送卡尔逊，部队初次接近正太铁路时敌人封锁很严，无法通过。

 

后来，769团分成两部分，以大部兵力向敌人佯攻，然后诈败，并故意丢弃一部分物品。再以小部分兵力，绕道护送卡尔逊偷越过正太铁路。敌人以为有利可图，追击769团的佯攻部队。等到敌人发觉上当时，卡尔逊早已安然越过了正太铁路。

 

卡尔逊对769团护送他横越正太铁路的作战方法颇为赞赏。到了正太铁路南侧，陈锡联团长等和卡尔逊握手告别。

 

几天之后，769团接到了卡尔逊发来的电报，说他已安全到达目的地，并向陈锡联团长表示感谢。

 

告别前线

 

1940年4月底，上级让杨志宏跟随我军前方总政治部主任傅钟等同志去延安。

 

同去的还有从山东、河北等省到王家峪的高级干部张经武、郭洪涛等同志，他们都是准备到延安去参加七大的。连同随行人员，一共组成了三个中队。

 

1940年5月初，三个中队到达榆社县城，这时129师师部和386旅旅部都在这里。

 

1940年5月上旬，三个中队从榆社前进，经过昔阳西面的马坊镇，在阳泉和寿阳县之间横越过正太铁路，又在盂县通过敌人的封锁线，到了河北省平山县境内的洪子店。

 

洪子店已经是晋察冀边区抗日根据地了。三个中队就在洪子店附近的东黄泥住下，等待时机再去延安。聂荣臻立即从驻地赶来，亲自接待。

 

1940年8月中旬，三个中队离开了晋察冀边区，向西前进。到了120师师部所在地兴县，贺龙师长亲自招待大家吃饭，并开了欢迎晚会。由战斗剧社演了一场话剧，剧名叫《惊觉》。

 

1940年9月底，三个中队离开兴县，继续西行，很巧的于开始长征那天10月10日下午到达延安。

 

行程就此结束。

 

作者：东南陈楠 ；来源：八达街行走微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