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旸:新中国对乡村宗族的成功改造 - 昆仑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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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旸:新中国对乡村宗族的成功改造
2024-03-22
01
江西古源村地处三省交界,属于山区,经济条件不如平原河谷。自古以来,这里的人们就结成宗族,依靠集体的力量生存和发展。在当代的城镇化中,这种宗族结构发挥了正面作用,避免了农村被城市的单向剥夺,实现了“扎根型”的良性城镇化。《故乡可安身——扎根型城镇化中的古源村》一书深入分析了这个问题。
仅看这个介绍,读者可能会以为,古源村的宗族,是很好的社会“凝结剂”,并且,挺过了新中国最初的三十年,没有被彻底铲除。改革开放以后,重获生机。古源村再次以宗族为核心“团结起来”,这才走出了“扎根型”城镇化之路。
其实,事实并非如此。
古源村的宗族,在历史上确实发挥了“人群凝结剂”的作用,但同时也有巨大的副作用,凝结社会的同时,也在撕裂社会,有很强的剥削性和压迫性。新中国建立以后,对原有的宗族结构进行了大刀阔斧地改造和整合,用全新的社会结构取而代之。
改革开放以后,农村地区的自主权大大加强。表面上看,宗族“卷土重来”,重新控制了古源村,但实际上,“卷土重来”的宗族,已经被社会主义新中国彻底改造。经过这一番扬弃,旧有宗族的很多弊端和缺陷不复存在,宗族变得“温情脉脉”了。也正是因此,它才在城镇化中发挥了重要的正面作用。
那么,新中国是怎么改造古源村原有的宗族呢?
02
先来说说旧有的宗族的弊端。
主要就是大姓欺负小姓。
宗族按照姓氏区分不同家族、宗族。同一姓氏的人们团结在一起。这确实凝聚了人心。但同时,也就形成了对其他家族、宗族的压抑乃至压迫。
古源村的大姓是张氏宗族。他们人多、势力大,历史上出过举人进士等科举成功人士。其他小姓则往往来自外地,逃难、逃荒至此,人口较少,根基较浅,无力和张氏宗族对抗,于是,方方面面都被张氏族人压制。
比如,古源村属于山区,分为山上、山下两种生产生活环境。山下明显优于山上。所以,张氏族人多住在山下,从事农耕。小姓则被赶到山上,从事山林经济。山林经济比农耕经济落后得多。而且,小姓即使到山上,也要用租佃等方式向张氏族人缴纳钱粮。有人敢不交,张氏族人会抓人绑人打人。
因为是大姓,张氏宗族和官府联系密切。乡绅自治之下,张氏实际上代行了基层政权的职能。在交税、服役、管理地方事务上,张氏宗族都占据主导。此外,在婚嫁、葬俗等多方面,张氏都占了很多便宜。
革命战争期间,古源村有革命-反革命,也就是红白两方的对立和斗争。这种斗争,很大程度上和大姓-小姓之争重合了。小姓作为被压迫者,成为革命主要的依靠对象。原来占据优势的大姓,因为是压迫者,反而成了革命对象。
03
新中国建立以后,国家政权对农村进行了全面深入的整合和重塑。这是前三十年的一项重要工作——可能是最重要的。对这种整合和重塑,很多人持批评和反对的态度。《故乡可安身——扎根型城镇化中的古源村》一书这部分的内容,大大丰富了我们对这个过程的认识,也指出了前三十年这方面工作的极端重要性。
首先,土改和土地的集体化,从经济基础上彻底粉碎了大姓原有的优势地位。原来,大姓占据了山下的好农田,山上的山林,也由他们租佃给小姓。大姓小姓之间是压迫和被压迫、剥削和被剥削的关系。土改则把这一切都推翻,不分大姓小姓,按人头均分土地。小姓也有机会得到山下的好农田。
这种土地的全面重新分配,反而促进了大姓小姓的和谐共存。以前,大姓小姓之间,壁垒森严,很少来往。经过土改,大家均分了土地,大姓小姓之间在经济上已经没有区别。大家都是平等的公社社员,大姓小姓的人员来往反而增加了。
其次,新中国兴办了大量水利等农业基础设施。在这个建设过程中,大姓小姓的人们并肩劳动、不分彼此。这种共同的劳动经历,不但填平了大姓小姓之间的隔阂,促进了人们的团结友爱,更重要的是,围绕着新的农业基础设施,古源村包括土地在内的各项资源,以生产队为核心,进行了重整。比如,一条灌溉水渠把众多农田整合为一个整体。
这样一来,生产队就取代了以往宗族在经济上的“框架”作用。宗族强占优质资源、确保本族人专享、同时剥夺压制外姓人的作用没有了。因此,宗族过去气势汹汹、贪婪凶恶的一面,不存在了。留下的,多是互帮互助、彼此扶持等温情脉脉的一面。
国家在农村普遍建立了中小学国民教育体系,也是对宗族结构的釜底抽薪。
事实上,在全世界,现代国民教育制度的建立,都是对传统社会的大冲击、大瓦解。在尊师重教的中国,这一点尤为突出。
传统的私塾教育,是宗族势力的延伸和“护城河”。这是因为,是否能持续产出举人、进士,对维持本宗族势力,非常重要。相反,如果小姓有人考中科举,不但会改变个人命运,甚至整个家族、宗族的命运都有可能跟着改变。在这种情况下,私塾教育肯定要严格局限在本宗族内部,优质教育资源一定要留给自己人,并对外人封锁。
国家主办的国民教育,当然让这一切荡然无存。适龄儿童接受统一的国民教育。宗族结构的这个重要根基,也被新中国挖掉了。
04
当新中国在前三十年中做完了这些事以后,虽然古源村表面上还保持了宗族结构,但已经和解放前的旧宗族截然不同。宗族原有的凝聚力从同姓扩大到整个村庄。不同姓氏之间的对抗和斗争,已经大大淡化。取而代之的,是村民之间的集体感和认同感。农村社会的整合水平大大提高。新中国和旧中国,大不相同。
正是在这种“温情脉脉”的宗族结构基础上,古源村才能在城镇化中拥有丰富的社会资源,保持本乡本土的凝聚力。这种丰富的社会资源,成为外出发展的古源村人的“根”。他们得以不断从故土得到人脉、互助协作、兜底保障、出发基地等很多优势。相比之下,完全抛弃故乡,只身在城市中打拼,就显得不明智了。
这是古源村城镇化是“扎根”而不是“拔根”的重要原因。
在这里,我们应该向新中国前三十年的奋斗致以敬礼。在这三十年中,新中国完成了很多重要且不可代替的历史任务,为国家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开辟了广阔的空间,是“前人栽树”“功成不必在我”之举。
以往,人们只关注经济绩效,并因此贬低、否定前三十年。这种关注是狭隘和片面的。经济绩效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国家的机体、结构是否健康,是否进步,是否有利于后续的发展。
在旧中国的基础上,重整国家和社会,建立起符合发展需要的新社会,这个任务艰巨和复杂。用三十年的事件完成这个任务,不但不是走弯路,不是发展缓慢,而是简直快如闪电。新中国走了一条险峻但快速的发展道路。后四十年国家经济上的飞速发展和伟大复兴,足以证明前三十年的奋斗是多么成功、多么正确和多么可歌可泣。
不但不赞美歌颂我们国家那个伟大的时代,反而攻击之贬低之丑化之,这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大的思想误区。
作者:李子旸 ;来源:铅笔经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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