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2020年,《外卖骑手,困在系统里》一文就将算法、资本、外卖员、消费者之间的张力引入公众视野。电影《逆行人生》则以更加丰富的情景编排与艺术表达,为观众多维呈现失业码农高志磊的艰辛送餐经历,再度把人、技术与资本的矛盾推向前台,展现出深厚现实主义关怀。
“尊重算法”:优化与加速
电影首先描述了程序员的生活与失业过程。高志磊原本是互联网公司的项目组组长,享有高额薪水,家庭幸福美满,不过由于整日加班和缺乏锻炼而患有糖尿病。令人始料未及的是,虽然他为公司付出了青春和健康,却因自己开发的“优化”算法而失去职务。从这一情节可以看出,当技术和资本主宰了生活与工作,连设计者本人都无法反抗它们铸就的系统。电影中出现的地铁车厢、医院重症监护室、写字楼和大学校园等具象化场景与房价、择校、失业、疾病等生活化议题无一不提醒着观众:这是与每个人息息相关的故事。
电影通过快节奏的背景音乐增强代入感。每当高志磊开启外卖系统,穿梭于大街小巷的时候,背景音乐的节奏就会随之加快,带给观众紧张、焦虑与压力。随着倒计时一点一点变少,然后响起的“超时啦”“完蛋啦”,更让人感到疲于应对和喘不过气。通过写实镜头与快板音乐的相互配合,电影成功使观众体会到外卖员的艰辛与不易,引发对资本与算法过度压迫劳动者的反思。
“笑脸计划”:情感的矛盾化表达
电影使用反讽的技巧凸显系统对人的控制。“笑脸计划”要求外卖员在进行服务时保持微笑,为消费者留下良好印象,否则就会降下封号三天的惩罚。这种机制罔顾外卖员的现实处境。纵然高志磊因低血糖不省人事,系统依然无情地要求他保持微笑。这一情节揭露系统对人的强迫与束缚,使观众能更加直观地体会到外卖员遭受的强制:算法将具有丰富感性的人抽象为一串冰冷的数据,强迫劳动者压抑真实情感体验。“笑脸计划”反映出,技术如果完全被资本掌控,它就会成为一种反对和统治人的手段。
电影以人与人之间的温情和包容,反衬算法与系统的绝情与冷酷。除了以高志磊的妻子、父亲和女儿等角色展现家庭内部的亲情关怀外,电影还大量运用欲扬先抑的手法突出人性温暖。单王大黑技术高超,从不接受转单,孤僻离群;老抠异常小气,平时竭力省下水费和修车费,就连被车撞得满腿鲜血后,也打算以胶带包扎的方式省下医药费。通过后续情节可以得知,他们并非不近人情的“卷王”和“铁公鸡”,而是默默承担着属于自己的责任,以各自的方式为家人的美好生活与同伴的需要贡献力量。但是这些反差也告诉我们:在资本与算法的规则下,外卖员为养家糊口只能铤而走险,一次次地上人行道、闯红灯、逆行,威胁交通安全。
“逆行人生”:一语双关
电影一方面歌颂背负家庭责任之人的奋斗故事:高志磊与家人、大黑和老抠他们负重前行、逆流而上;另一方面,电影又讲述了外卖员迫于算法和系统的压力,不得不走上逆行道路的无奈选择。在结尾部分,高志磊的“路路通”项目书被送到吃货外卖的董事长手上。然后正片戛然而止,给观众留下想象空间。如果高志磊因此重回程序员岗位,他的确可以摆脱“超时提醒”“笑脸计划”的折磨,但等待他的并不是轻松与惬意的生活,而是新一轮996和糖尿病。这个“路路通”固然可以帮外卖员优化路线、提高通行率,但是一旦遭到资本逻辑的裹挟,就会导致送餐时间被进一步压缩,仍然无法帮他们摆脱“逆行”命运。
身处逆境更需坚定信念、努力拼搏,方能成功,不过《逆行人生》的社会意义不仅在于此。互联网、大数据、算法、数字平台已融入生活的方方面面,生成式人工智能也在日益改变着社会面貌。《逆行人生》不仅为我们反思技术的社会影响提供了一种多元化视角,更是在呼吁全社会关注技术的不合理应用,防止资本无序扩张,由此才能将技术转化为造福于所有人的工具。
(作者简介:孙昊鹏(1997—),男,复旦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来源:昆仑策网【作者来稿】图片来源网络 侵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