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建雄:我和兵种张副司令兼参谋长在同一个党小组 - 昆仑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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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建雄:我和兵种张副司令兼参谋长在同一个党小组
2024-12-29
基建工程兵副主任兼参谋长张孔修
左二为张孔修
人的记忆总是那么地奇特。对于过往的经历,有些事总也忘不了,有些事又总是记不住。
基建工程兵,我总也忘不了。我本没有想她,但她却时时叫我想起。她成为了我的一个心结。
这大约是我老了的原因。人老了,该忘的事忘不了,该记的事记不住;该睡的时候睡不着,该醒的时候犯迷糊。我在基建工程兵的时间不长,几处工作的零碎时间加在一起,也只有十年。约占我全部兵龄的三分之一。然而,这三分之一的时间,总叫我难以忘怀。似乎一谈到当兵,就只有基建工程兵。
七五年二月,我调到建委兵办,最先认识的是保密员徐郧萍。我们都在三楼上班。她的办公室就在肖彭办公室的对门。同她一起在保密室工作的还有个男同志,叫安全德。安全德是干部,陕西人。
徐郧萍是六九年入伍的老兵,兵龄比我早不少,年龄大我并不多。我和大家一样,都称她小徐。
小徐瘦高个儿,身高约有一米六八,肤色白皙。走路总是气宇轩昂,说话也无顾忌。似乎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需要那么小心翼翼,瞻前顾后。她总是那么地充满活力,神气活现地出现在我们面前。她活得真实,表里如一,没有做派,也不讲究。她对我很好,很关心。但她的关心又是那样的居高临下。在她的面前,我除了本来的新兵之外,更多的是她的气势叫我渺小。
在秘书处还有个刘向群,黑龙江人,比我早一年兵,在总值班室工作。与我的住处隔壁,和管理处办公室对门,我们朝夕相处。向群与我同龄,却也少年老成,一本正经。他总是故意昂着头,背着手,是笑非笑。
我就偏偏要撩他。见他来了,我就在小黑板上写歪诗贬他:“刘子下颏高,外稳心内骚。表面假正经,当我不知道。”
他依旧是昂着头,背着手,似笑非笑,看着我写。我写一句,他念一句。现编现写他现念,全当不是写他。他就是这么个软皮条,拿他没有办法。
有一回,他邀我到外面公共浴室洗澡。北京的冬天很冷,里外温差很大。洗完澡出来,脸是泡得通红,头上冒着热汽。我们搂着换下来的脏衣服,边走边聊。他开始没话找话贬我,拿我的隐私为题,极尽丑化。
只有一回,我觉得他是说了正经话。那是我将对象的照片给他看,他说小梅的对象可以。
后来,他去跟张孔修当秘书,我们的接触少了。但只要见了面,德行未改。
八一年我结婚,带老婆到北京。他小子常来敲门,敲得震天地响。我老婆先头以为有人找,准备开门。我就知道是他捣乱。他的住处离我的房间很远,他绕道过来胡闹。
他现在应该是变成了和我一样的老头。不知道他身体可好?家庭可顺?儿女该不是像他那样老没正经的吧!
我很想念他,今生若能得见,我要和他好好喝一杯……
向群服务的首长是张孔修副主任。张副主任是三机部副部长,兵部成立以后,他来兵部任副主任兼参谋长。
兵部成立以后,首长多了,加之我不再在首长身边工作,许多首长没有接触。唯有张副主任给我印象深刻。
有一次我在走廊上,看见李人林主任走在前面。他径直走到张孔修副主任办公室,就见张副主任立即起身,立正,行注目礼。这使我非常感动。这么多年,见到首长之间如此礼遇,我是头一回。
由此可见,李主任对张副主任是多么地欣赏,张副主任对李主任又是如此的敬重。
后期发生在两位首长身上的事情,真是叫我不敢相信。每每想起这些事,我就额蹙心痛。
张副主任是兵部首长中唯一一位因战伤而影响形体的首长。他走路一瘸一拐。下班时间,他和其他首长走在一起,只有他高一脚低一脚。
他是我们党小组成员,我是党小组长。他参加过一次我主持的小组生活会,坐在一个角落里,默不作声,看不出他是国家的部长,也不像兵部首长。
有一次打乒乓球,双打,我和他一边。对方是黎光副政委和一名专业女运动员(名字我忘记了,打过国际比赛)。我们一直领先,就差两个球我们就赢了。结果对方反败为胜。张副主任气得原地打转,跺脚叹息,就像一个孩子。兵部盖干部宿舍,是张副主任与地方政府和村干部谈判。干部食堂墙边堆放的一包包大米,是张副主任通过关系从东北空运来的,为的是让机关干战吃上好米……
在兵部部门首长中,政治部的两位副主任的遭遇叫我刻骨铭心。一位是张启斌,另一位是蔡元农。
兵办时期,张启斌副主任就来到建委兵办,任政工组组长。兵部成立,组长中唯有他顺利晋升兵部部门首长,连升三级。张副主任为人谦和,威望很高。正当他事业顺风顺水,阳光灿烂之时,一次因公出差,中途发病。据传,当时火车上,对面铺位上恰好就是南京某大医院的外科主任。车到南京,外科主任直接换上白大褂,送张副主任进手术室。
然而,待张副主任回到兵部,我见了他,再不是原来的精明睿智,变成了木讷呆滞。话也没有,步行蹒跚。后来的兵部各种公开场合,再也不见他的露面。
有一天,他见到我:“小梅,你教我打太极拳好吗?”
我说:“好。主任,我每天早上在楼下花园里等您。”
他很守时,每天早晨按点必到。我从起势教起,一步一动,他学的极其认真。一个动作反复多次,自比自划,力求做到标准。
就在他对太极拳有所心得,产生兴趣的时候,兵种突然宣布撤销。一套24式简化太极拳,刚刚学到一半。
那天,打完最后一套拳,我告诉他:“主任,我要调走了,到武汉干休所去。从明天开始,我不能再和您一起打拳了。”
他看着我,若有所失,又无可奈何。半天没有说话,慢慢转过身,喃喃自语道:“那我学不成了”……
看着他那无助的样子,我心里十分难受。
我走后,心里一直想着这件事。后来,我忽然想起:过马路,中央民族学院有个谢老师,不是天天在广场打拳么,我怎么就忘了告诉他呢!
我十分后悔。不知他后来情况怎样,是否每天还在锻炼……
蔡元农副主任的情况又有所不同。他不是基建工程兵的老人。兵部成立以后,他从南京部队调到兵部。那么几年,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坐在主席台上,更没有听到他在台上讲话。总是默默无闻。知道的就是他没有夫人(听说他夫人早年已逝),身边带着一个头脑不清楚的女儿。
每天下班以后,院里人来人往。这时,便能见到他牵着女儿散步。他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容,这种笑容几乎成了定式,几近麻木。有人没人,他总是这么地笑着。女儿牵着他,紧靠在身边,步子总是那样的慢,时走时停,漫无边际。
女儿看上去个头也到了主任的耳际,约有一米六几,肤色白净,相貌不丑,年龄与我不相上下,可怜头脑不清楚。
牵着爸爸,寸步不离。
记得有一次,我从魏公村寄完稿费回头,看见他牵着女儿走在前面。我赶了上去,三人同行。主任叫不上我的名字,但知道我是兵部的人。他一手牵着女儿,一手招呼我向他走近。走在他的身边,我忽然感觉他不像主任,倒像是我的叔叔大爷。
这时,我们将要横穿马路。刚走两步,突然间女儿尖叫,一把拉住我:“小心,小心。”
我朝马路两头望去,有一辆小车向我们驶来,但离我们足有一百五十米开外。
我总是在想,蔡副主任这么大的首长,又这把年纪,工作这么忙,家里没有个靠事的女人,带着这么个半清不楚的女儿,日子怎么过呀?!
想想他戎马一生,及至当时,也算高官。然暮年之人,这般光景,着实叫人心疼。
蔡副主任今已作古,那女儿呢?女儿谁来照料?他走得放心吗?……
人生啊!穷也艰难,富也艰难;成也艰难,败也艰难。终究难得逃脱‘艰难’二字。综观兵部许多首长,哪一个不是走的苍凉悲伤?!……
我一生总在思念北京,一生在惦念白石桥路42号。然而,北京已不是当年的北京,42号也不是当年的42号。当年的印象,只是我心中的一个影子。但这影子总也抹不去。
有道是:望京城,天高路远,岁月悠悠。兵种散,三十六个年头。留破屋三幢,熟门熟路。进不去,大门换了人守。空有相思泪一把,不见旧人枉悲愁。只落得,孤苦伶仃我一人。往事不堪回首。
作者:梅建雄 ;来源:基建工程兵微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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