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鸡血”这个词出现得很早,差不多有半个多世纪了,但生命力却很强,至今仍是网络热词。
比如,有人一向喜欢“悠悠然摆出别个无不偏激,惟独自己得了‘中庸之道’的脸来”,忽然有一天就亢奋起来,又是“伴飞”又是“击落”地一通胡言乱语,看到的人就会产生好奇心,问:“什么情况?”答:“不知道,可能是打鸡血了。”“打鸡血”用在这里,周延、完美、解释力强,提问的人会心一笑,也就全明白了。追根溯源,大约是六、七十年代,在很多地方突然就流行起了“鸡血疗法”。具体操作很简单,找一只一年生的大公鸡,把它的血抽出来直接给人注射。注射了鸡血的人,据说红光满面,精神焕发,有强烈的欣快感。“鸡血疗法”极盛时,许多地方的医院、卫生院、诊所等,只要是能打针的地方,总有人抱着公鸡在排队。由于鸡供不应求,干脆一些医院还搞起了养鸡。关于“鸡血疗法”的缘起,坊间有各种传说,其中一个听起来煞有介事的说法是,某国民党“中将军医”被我公安机关抓获判了死刑,为了自保,他献出了这个秘方,称“打鸡血”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包治百病,蒋介石一直就是靠打鸡血活着,云云。据考证,“鸡血疗法”的发明人其实叫俞昌时,是上海的一名医生。有一天他心血来潮,给几只公鸡测体温,发现公鸡们的体温都在43°C左右,这令他脑洞大开:鸡的体温那么高,是因为血液发热机能好,所以鸡血肯定能够治百病。俞大夫由此成为“鸡血疗法”的始作俑者。记得小时候,后院一位小伙伴外号“小鸡爪”,原因是因为他身体瘦弱,他的父亲——一位壮实的轮胎工“张叔”——托人从医院搞来注射器,不顾“小鸡爪”杀猪似的惨叫,亲力亲为从自家养的公鸡身上抽血打给他,并且连续几天。事后,“小鸡爪”未见强壮,但除了从此不吃鸡肉外,也没有出任何问题,前两年回乡探亲,还在街头遇见,他不吃鸡肉依旧,瘦弱依旧,也健康依旧。这件事情,搞得我对一些被视为不言而喻的医学禁忌都产生了怀疑——血型不同不能相互输血吗?那鸡血是什么血型?公鸡难道是万能输血者?鸡血温度虽高,终究不是热血。人打了鸡血,却并不能就此变成鸡,所以人之为人,不能只有鸡血,还要有热血。热血也者,是一种内在的热情,为祖国、为事业、为所爱的人献身的热情。差不多一千年前,一位无名氏写的元曲《争报恩》中就有“舍一腔热血,搭救千娇姐姐 。”郁达夫《廿七年黄花岗烈士纪念节有感》诗:“年年风雨黄花节,热血齐倾烈士坟。”“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有这样的唱段:“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洒热血写春秋”。
革命现代京剧,不愧是得到深刻影响了现代汉语的毛泽东主席亲自指点的,许多唱段读起来荡气回肠,算得上唐诗宋词元曲后的另一座文化高峰。一段时间以来,国内电影票房忽然冷下来,就连我这么爱看电影的人,今年居然也没怎么进电影院。对这种现象,有各种各样的揣测,有说主旋律电影太多,有说引进外国大片太少,还有说是因为疫情。在我看来,其实没那么复杂,概由于鸡血太多,热血太少。鸡血和热血的最大区别在于,鸡血是外在的,打进去的,而热血是内在的,从心底喷涌出来的。热血铸就的文艺作品,才有真正持久的感染力。比如《上甘岭》《英雄儿女》《大浪淘沙》……等等,都属于热血之作,看过多少遍之后,再看,仍然热血沸腾。当下的很多“大片”,大约只能算鸡血。鸡血热得快,冷得也快,打多了伤身,吃多了则会倒胃口。前两天,看了一部桑弧执导的老电影《哀乐中年》。著名表演艺术家石挥饰演的小学校长陈绍常,在对毕业生演讲时,送他们六字箴言,即做任何事情,都要“有恒心,有计划”。我觉得这六个字,颇可以当成座右铭,当然还可以再补充几个字,“要热血,不要鸡血”,没有热血,宁可先不做,但不要用鸡血来冒充。
(作者系昆仑策研究院高级研究员;来源:昆仑策网【作者授权】,转编自“独立评论员郭松民”微信公众号;图片来自网络,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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