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产粮区的良田不生产粮食？粮慌离我们有多远？

张若冲

节前，我们去公安县走了一趟，感慨良多。公安县属江汉平原，位于荆州南岸。原本为我国商品粮棉主产区，可一路上所见粮棉很少，多为经济作物。大平原被新建的房屋或农场所分割，那种一望无际的绿色或金色似乎不易见到。

这里的农场有相当规模，主要种植葡萄、火龙果、草莓等水果。据说，公安县成了全国最大的葡萄生产基地。

我因此疑窦丛生。为什么产粮区的良田不生产粮食？这样下去，粮慌离我们有多远？水果能当饭吃吗？赏花能填饱肚子吗？

葡萄与火龙果都不是本地作物。葡萄是北方水果，最好的产地是新疆；而火龙果是热带水果，最好的产地是广西云南。淮南为橘，淮北为枳，可见水果对水土气候是有相当依赖性的。我发现中部地区如湖北的葡萄水分虽然很足，但特别酸，且甜度不够，味道比北方葡萄差很多；而火龙果个头只有橘子大小，三个还不如南方的一个大。

既然这样，为什么农民不种粮呢？道理很简单，种粮不如水果园挣钱。市场经济条件下，各自为政，农民有自主选择作物的权利。尽管种植外乡水果是舍本逐末，但农民也没有办法，谷贱伤农啊！

其实良田不种粮食的现象并非某县独有。我们从武汉到宜昌穿越江汉平原，侵占良田的情况随处可见。或建了厂房，或开了经济农场，或挖了养鱼池，或种了非粮作物，或荒草丛生。究竟还有多少良田种粮，我们不得而知。即便种粮的也只种一季了，我老家现在很少有人种晚稻了。

这些年来，小龙虾火了。因此利用稻田养虾成为一大热门产业。仅仅湖北潜江市养殖小龙虾就达15万亩，潜江成为全国最大的小龙虾市场；而据湖北养殖小龙虾报告，全省总养殖面积高达544万亩！湖南的情况可能大致相当。

【插图来自网络】

湖北养殖小龙虾主要集中在武汉、荆州、黄冈、孝感、荆门、潜江、鄂州、黄石、天门等9个市，大都是江汉平原地区，还有丘陵地带，都是产粮区。虽说相当部分是稻田养殖，但相比单种稻，粮食产量会下降很多。养殖沟和田间沟面积占稻田面积20%左右。稻田除去虾沟的面积，水稻亩产量800斤左右（正常1000斤），相当于损失20%的稻田。544万亩就下降100多万亩产量，何况有些养虾并未种稻，我在枝江就有见到。仅养小龙虾一项就相当于减少粮田100多万亩，其它各种占用良田的又有多少？

著名的小龙虾市场潜江的囗号是″生态龙虾城"，江苏盱眙号称"小龙虾之都"。如果仅仅从小龙虾养殖面积和小龙虾年产量来衡量，江苏盱眙和湖北潜江都不能称之为中国小龙虾之都。截止2016年底小龙虾产量与养殖面积最多的为湖北监利县，第二为湖北洪湖市。潜江和盱眙分别位列第三与第九。

产粮区的良田不生产粮食，其实并非江汉平原或洞庭湖平原的个别现象。据说各主要产粮区都有类似情况。这是个非常严峻的事实。好地不种粮，必生祸殃！

河南驻马店地处中原，也是主要产粮区。上个月全国农业洽谈会在驻马店召开，这已经是第二十二届了，开了22年，每年都在驻马店。今年又建个新会场，离城二十多里路，占地23万平方米！也就是说又有300多亩良田被占！全国性的农业会议尚且对农田如此态度，其它部门或行业就可想而知了。

据说全国18亿亩的红线早已被突破，现在是退守15亿亩。15亿亩农田能不能保得住呢？我看难，或许已经要突破了也未可知。

我们无法统计农田究竟有多少被侵占，但我们可以通过推理定性地分析农田减少的程度。全国范围内农田被占用的原因大致有如下几种：

一、城市化运动

现在的城市相比改开初，一般都扩张了好多倍。北京已经摊大饼摊到六环了，原来中关村就是西郊了，如今丰台、通州都成市区了。这还不够，又在河北荷花淀旁划了大片的农地建设雄安新区，作为北京的卫星城。

北上广不说，就是三四线城市甚至地级市都扩大了5倍左右。原来的郊区都成了市中心，郊县也成了市区。全国几千个城市得占多少地？加上无数的城镇集市，又要占多少地？一个城市平均按扩张10万亩计（也就是方圆10公里左右），2000个城市就是2亿亩！可以对比一下耕地18亿亩的红线。

二、道路基建

几十年来，修了多少公路铁路？高速公路和高速铁路全都是近三十年来修的。虽说修路不一定占耕地，但也有相当部分占用耕地，比如汉宜公路和汉宜高铁穿越江汉平原，完全是占的耕地。还有大中型基建项目，也会占用一定的土地。这部分数量不好估计，也是一大块。

三、乡镇企业或农场

乡镇企业最为集中的广东、江苏、浙江等地，几乎遍地开花。尤其是广东，农村耕地已经被水泥建筑所包围，早已不是农村包围城市，而是城市包围农村了。而农场也极其普遍，水果采摘基地、以及乡村赏花旅游之风刮遍全国，农场庄园星罗棋布。这一块占用了多少耕地？无法统计。如果细算，数量肯定是惊人的。

四、其它

除前文提到的因农家乐和乡村旅游兴起而来的花卉赏花基地、游乐场等游玩场所，还有绿色有机食物概念的水果蔬菜采摘园，以及因城市绿化需要的苗圃和园林植物基地。还有大量的渔业、牲畜、野生动物等各类养殖场，以及因外出打工而荒废的农田等等。此外，还有退耕还林的农田。这几类农村用地占用了多少良田？难于统计。

那么以上各项减少的耕地加起来有多少呢？18亿亩或者15亿亩永久耕地的红线能保得住吗？据国土资源部提供的资料显示：1996 年至2003年间中国耕地面积已由1.3亿公顷减到1.23 亿公顷（约合18.6亿亩），7年减少了700 万公顷，也就是说7年减少一亿多亩，比2 个海南省的耕地面积还要多，而且减少的多是城郊村旁的优质耕地。

现在又过了16年，而且是地产、基建高速扩张的16年，耕地还有多少？据说全国18亿亩的红线早已被突破，现在是退守15亿亩。按1996-2003这个7年的耕地减少速度看，最近16年再减少3亿亩是完全可能的！所以若冲认为，目前15亿亩永久耕地已经岌岌可危！15亿亩如果守不住，粮食缺口将进一步加大。如此粮慌离我们还有多远？

现在的粮价仍然没有吸引力，农民种粮的积极性不高。非主要产粮区一般家庭主要是种点口粮，非要种粮也只种一季，原来早晚稻的两季种法越来越稀少。关键是农村基本没有年轻人了，谁来种粮？

我国农村之所以出现今天这种局面，主要是因为农民种什么由自己决定，而且各自为政。在这种个体经营的情况下，完全由市场调节。加之国家大量进口粮食，谷贱伤农，导致种粮积极性不高。这是非常危险的信号。和平年代自然无大问题，但一旦出现战争，危机至矣。

农业是基础，工业是主导。没有农业的基础，你生产再多的工业品有何用？工厂产不出粮食，这是问题的关键。所以美国人尽管是世界霸主，也是经济最发达的国家，但美国人对农业丝毫没有放松。世人只知道美国的高科技厉害、军事厉害、金融厉害，却不知道美国真正最厉害的是农业！这才是最核心的竞争力！

美国农业那么发达，都是机械化规模种植，要说成本应该是很低的，可是美国仍然给农业大量补贴。为什么？因为工业再发达生产不出粮食，反而要消耗大量粮食作工业原料。如果没有粮食，什么都是扯淡。以资本利益为导向的帝国主义，尚且能明白粮食和农业的重要性，并落实到实际行动，我们为什么不能？

人作为高等动物，粮食是绕不开的宿命。这一点，决定了粮食生产始终是重中之重。而在当今世界并不太平的情况下，粮食的主导权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现在我国每年都要从美国等国进口大量粮食，这是很危险的。粮食应该做到基本自给。那种“种不如买”的思维必须彻底摒弃！否则，粮食受制于人，危如累卵。

张若冲2019.10.8

来源：沧海之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