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来河北某县一个建筑工地报到的第11天,在工地上正式做小工的第10天。又脏又累的工作,筋骨皮肉的辛劳,正是对我这个47岁中年男人和3个月前还是一名现役上校军官的修炼。
对,来建筑工地当一名普通民工,做这种又脏又累收入还不高的体力活,正是我想要的一次修炼。
从1989年春天参军入伍,到今年6月被上级确定转业,我迎来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转身。军旅28年,我曾经那样的热爱这身军装,曾经那样的热爱在军营的每一份工作,曾经怀以那样的不舍和对未完成事业的遗憾。但我二话不说接受了组织对我的转业决定,昂首挺胸脱下军装,告别军旅。
因为我明白,当前军改之年,对每一个军人的转业退役安排,都是大局下的号令。作为一名老兵,军令如山就得必须服从,与其犹犹豫豫吭吭叽叽,还不如洒脱地走,走得有姿态,走得有情怀,走得有尊严。在决定转业去向时,我毫不犹豫选择了回北京自主择业,不要国家安置。
那时,我就打算,先回四川老家陪陪年迈的老母亲,暑假再陪陪女儿,弥补这些年对她们的亏欠。九月,再去一个没有熟人的地方,找一家工地当半年民工,彻底沉淀一下,把自己打碎了重新来过。今后具体做什么,明年再做打算。
这个暑期,前两项计划勉强完成。在女儿开学的前两天,也就是8月31日,我换上以前的旧衣服,打着背囊,来到了依照网上招工信息找到的一处建筑工地。这是毗邻北京的一个县,一处正在兴建居民小区的建筑工地。工地不算很大,只有10个左右的新楼,楼群主体已经起来,还有几栋还未封顶。我来这里做零工,也就是工地上的小工,每天干的活很杂,不固定,每天工地上安排什么,我就做什么。
之前,也就是转业决定刚下来的时候,北京的一家国字头报社想返聘我回去当编辑记者,也有一些单位有意聘我,工作很体面,月薪都能过万,但我都婉言推掉了。对于我为什么要来当民工,很多关心我的朋友想不明白,有的还劝我别来。
所以,今晚,在推出我的民工日记之前,我想向朋友们先说说我心里的想法。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体验,锻炼,修炼。
体验,就是想过一过社会底层的民工生活。作为一个参军前的农民,至今我老家的亲人也还是农民,这些年,无论我在部队的职务如何升迁,工作岗位如何变换,我一直有着深厚的平民情节。所以,才能在当人武部政委这5年,我不仅征兵工作中对不正之风深恶痛绝,坚决不收老百姓一分钱、一份礼和吃他们一顿饭,而且还把我所有电话和微信、邮箱向社会公布,和军属和退役军人做朋友,常常请他们吃饭和聊天。如今,脱下军装自主创业,不再在体制内,不再有任何官职,更是一个普通人。所以,我就想去过一过我一直很怀念的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想来工地这样的地方,接触底层的社会和结交最底层的人。
锻炼,就是想让我这付已经生长了47年的筋骨皮肉,好好摔打磨练。在部队28年,除了前半年在新兵连摸爬滚打之外,21年在机关做军事新闻工作,5年在人武部担任领导,当年即便在汶川、玉树地震和舟曲泥石流灾区救援现场,加班加点日夜奔忙过,但很少从事体力劳动,所以,未过四旬,就大腹便便,谢顶秃发,不仅有损形象,而且身患“三高”。好在,现在离年纪半百还有3年,抓紧锻炼好像还来得及。有人说,你想锻炼可以去健身房啊,我说,健身房还要花钱,来工地干活减肥健身,还能多领一份工资,这个算盘我还是会算的。
修炼,就是想打磨自己的心态,磨砺自己的意志。对心态来说,我想,人到中年,应该更加成熟超脱,人生没有一成不变的境遇,要上得主席台,下得工地,做得领导,当得民工,对一切安排都要能够宠辱不惊,坦然处之。对于意志,在工地上的苦累,以及之前之后身份地位的反差,还有社会上可能有的对民工群体的歧视,都是对我坚强意志的磨砺。
我到工地当民工,缘由就这么简单。
这不是说我自主择业找不到好的出路,因为更体面待遇更优的工作邀请我推掉了。况且,来做民工我打算只做4个月到半年,以后,我还会去应聘或者创业。我相信,今后,我的后半生无论做什么,我都一定会拥有一份光明的事业。
也不是经济原因,当人武部领导5年,虽然从不向老百姓和部下伸手,一直坚守清贫,甚至还倒贴钱干工作,但我退役后每个月应该还有9000多的退役金,加上我爱人的工资,即便不再做任何工作,过小康日子还是可以的。
也不是自我矮化转业干部。因为,世界上只有卑微的工作态度,没有卑微的工作。劳动最光荣,建筑工地的工人虽然工作脏些苦些,收入也不一定很高,但是人格和尊严丝毫不低人一等。
另外,我这样做,也只是万分之一的一个个例,在众多退役后自主择业的团职军人中,不具备任何代表意义。这也是我从来放荡不羁和不按套路行事的个性使然。年轻时,有长辈们说我总长不大,人到中年后,有朋友说我是“老顽童”,那么,这一次,就当是我来工地“玩”吧。
我知道,在当今这个浮躁的时代,修炼,是一些人热衷的行为。有的人修炼在庙宇,有的人修炼在深山,而我的修炼,在工地。
所以,我就这样来工地了。交情好的朋友不要来找我,因为工地上很忙也很累,不了解我的人请不要歪曲解读,因为我的来工地的缘由没那么复杂。
到昨晚为止,我已经顺利挺过了最难熬的头10天,再有4个小时,我又将引来充满生机和挑战的新的一天。朋友们,请为我和我们工地的工友们加油与祝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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