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九年手捧“红宝书”拍照的香港居民
高梁 (国家发改委宏观经济研究院体改所研究员)
我对政治问题没有很深入的研究,也不想公开表态。如果讲左右翼各自的诉求,从右翼看主要是三条:
一是更激进的市场化私有化的经济政策;
二是对外关系上主张更加向西方开放;
三是在政治上主张更加快速的民主宪政。
如果把政治方面的东西去掉,市场化和对外开放构成30年来的经济政策和改革政策的基本成分。
我自己是在经济改革理论和实际政策的研究工作走过来的,当我看到最近十几年来我们的经济发展态势,曾经感到困惑,进一步思考,对经济现状有了进一步的想法。一方面中国已经变成了一个位居世界第二的经济体,但另一方面中国的经济性质,已经从过去的带有很大独立性、单一性的状态变成今天这个局面,其中间有很多黑暗面,即民对官、对政府的批评。今天政府方面的一些情况,比如官商勾结,分配的两极分化到了一个全社会不能容忍的地步。
怎么去看我们今天的经济的改革开放,今天的成就和积极面在什么地方,它的问题,这些问题的根源在什么地方,我们要冷静的客观的判断,可到今天为止,这些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为此我和一些改革的朋友们几乎没有办法坐在一起讨论。
我讲两条:
第一,改革到今天,在所有制结构上如果人们还在抨击有太多国有垄断,这在统计数据上是不支持的。国有成分占全部经济产值的1/4,国有资产全部资产不到50%。在这过程中产生了大量的寻租腐败、化公为私、MBO(管理层收购),MBO恰恰在一段时间内是那些号称改革派、自由派大力鼓动的东西,它导致了重大的社会分裂,败坏了政府和社会风气,到了今天所谓自由派的鼓动者们还不认账。为什么今天会有这么多左派?这是从现实中给他的教训,这和30 年前在文革时期深受其害时,才会产生这么多的自由派是一样的,人们的意识来自于社会存在。
第二,从现在的经济结果来看,我有一个痛切的感觉:从技术进步的自主能力看,从对国外资本和技术的依赖看,从我国当前实际的产权关系看,我们国家正在逐渐脱离独立的地位,而带有了1949年以前某种性质的半殖民地化的状态。不管对1949年的革命有什么样的看法,中国从1911年到1949年奋斗了近40年,革命的口号是“打倒列强”。今天我们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但在技术能力上,经济发展对西方资本的依赖,不能令人满意,这是我们今天的经济政策缺乏独立性的根本原因,这也多少给我们国家的国防和主权带来了影响。
我一直在想,苏联在90年代垮台分成好几块,但到今天没人敢去欺负苏联,反而苏联较弱小的GDP,敢去欺负日本。我们呢?我们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但美国、日本、东南亚、越南、菲律宾都敢挑衅我们,咄咄逼人,步步紧逼。我不认为是我们的领导人没有骨气,而是我们在技术上有求于西方。久而久之,我们的独立就会受到影响。
有人说,我这是极端的经济民族主义,其实民族主义有两重性:希特勒的民族主义和日本的民族主义是扩张性、侵略性的,而被压迫民族,高举民族主义旗帜,是为求生存、争独立,争取自己的尊严,那是正义的,是能够号召民众的,是有生命力的,这样的民族主义当然应当提倡。混淆两种性质的民族主义是荒谬的。我们今天的民族主义,没有任何侵略性。因为我们直到今天,在技术上并没有真正达到完全自立的状态,何谈去侵略别人?我们国家百年来的革命史就是反抗帝国主义的侵略剥削,争取民族独立、富强的历史。
这就关系到对今天的时代本质的看法。今天尽管美欧资本主义国家正在经济上走下坡路,但并不是说,西方霸权已经结束,或者他们已经放弃维持自己的世界霸权的意愿。和平发展是人们的良好愿望,和平发展的力量确实不小,但不等于说这个世界没有侵略反侵略、压迫反压迫的斗争。中国在这个世界环境下,如果不把这些因素考虑进去,我们的改革开放的设计,包括政治改革的设计,都是有问题的。第一是否能行通,第二,激进的私有化和“宪政改革”对国家是否有好处,要多加考虑。从这个角度出发,我认为:鉴于我们今天的状态,我们希望政府在政治体制方面,要不断的增加民主的因素,加强对政府的监督,建设高效廉洁的政府。苏联式的民主化道路不能走,这是我的基本态度。
我国的经济发展和国力的增强,给中华民族带来了百年不遇的崛起机会,不要因为主观上的失误和外部力量的推动,使我们走上苏联式的道路。苏联91年解体给俄罗斯带来灾难,走这样的道路中华民族不是好事,但某些外国是乐见其成的。随便举例来说,中国是一个能源十分缺乏的国家,油气的储藏很少,较丰富的油藏无非是在西部。国内石油的生产成本不会超过40美元一桶,但我们实际消耗的油60%要进口,用100美元/桶。如果我们连这点油都没有了,那我们的生产和生活成本要大幅度提高,几亿工人的辛苦劳动成果,都进了资源拥有者、资本拥有者、技术拥有者的腰包,经济发展成果就会受到了很大的损害。所以,经济问题很大程度上影响着政治体制或者整个改革开放的进程。
今天中国的经济结构是一个混合结构,今天中国的经济结构不同于西方的工业化国家,也不同于东南亚和拉丁美洲,为什么?因为中国60年来积累了一个令所有第三世界国家羡慕的工业和科技体系,这个体系是西方列强不敢轻易向我们动手的基础,现在尽管还有很多缺点和弱点,国有体制避免不了的弊端,但毕竟是我们的财产。
我过去没有这个体会,我跑了很多工厂去看,很多人的印象是,国有单位和工厂不干活,效率多么低。但恰恰是那些被看作计划经济堡垒的军工厂,拿出了很多先进的东西。不能简单的看国有经济和国防。尽管我们现在和美国的F22、航母比起来,我们很小儿科,但人家就是不敢动我们。一旦我们连这个都没有了,那我们就回到了1911年,随便就可以来个“二十一条”。经济的崛起,科技和国防力量的强大是民族崛起的根本,任何改革不能动摇这个根本,政治架构也必须在这个基础上,为了富强、独立、统一,在这个基础上把我们的公民自由和平等、政治架构的民主化往 前推进,这是我的基本意见。
【简介】高梁,其父顾准是“中国最早提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的第一人”,文革中两次戴上高帽的“右派”。而高梁却是“非主流经济学家”,“反思改革者”中的一员,一个“左派”。他说:“没有毛泽东的恩德,有中国的今天吗?这一点我从来都是坚定不移地。虽然我们家可以说是文革的直接受害者。”他与中国的一些“非主流经济学家”认为,MBO(管理层收购)“是一个掠夺国有资产的最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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