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30日以来，集结在叙利亚的俄空军各型战机频频升空，开始兑现俄总统普京对恐怖组织实施空中打击的承诺。俄军的行动又一次展现了俄罗斯民族粗犷、骁勇的战斗性格，SU-24、SU-25、SU-34对地攻击战机所到之处，目标即为一片废墟。据俄官方公布的信息，俄开打以来，已出动战机近百架次，轰炸了叙境内IS的指挥机构、训练营地和武器装备库等60余处目标，摧毁了大量军事设施和装备，炸死IS恐怖分子数十人。

　　作为叙利亚的盟友，俄罗斯对叙军援是公开的秘密，但此时如此高调、迅速出手，是俄在精算利弊之后打出的一张牌，一张可以取得多重效果的牌。一是欧洲难民危机把全世界的目光集中到了叙利亚，希望尽快结束叙利亚内战，俄的行动迎合了国际社会的期待，可缓解与欧洲的紧张关系；二是乌克兰危机使俄罗斯受到美欧孤立，俄出手叙利亚，力图制造一个新的军事热点，对美欧施压，一定程度上增加了其改变对俄政策的可能性；三是美国领导的反恐联盟历时一年对伊拉克、叙利亚境内IS进行空袭，但效果不彰。俄作为军事大国加入进来，将显示其在国际联合反恐中的领导作用。当然，这张牌精妙之处，还在于它有更深远战略意图。冷战时期，叙利亚就是美苏中东战略争夺中，苏联的重要同盟国，被称为“苏联的以色列”。1971年，两国签署条约，苏联在叙塔尔图斯港修建海军基地。苏联解体后，塔尔图斯港成为俄罗斯重要的域外海军基地，是俄罗斯在中东军事存在、掌控东地中海的重要战略支撑点。俄拿回克里米亚后，塔尔图斯军港与克里米亚的塞瓦斯托波尔海军基地在黑海、地中海互为犄角，战略地位更显重要。如果美国扶持的叙利亚反政府武装或是IS掌握政权，俄罗斯都将被逐出叙利亚，失去在中东的重要战略立足点，这样的地缘战略损失将是俄无法承受的。俄强力出手救叙政府危楼于将倾，根本目的是要确保在自身在中东的战略利益。

　　俄罗斯的军事介入得到了叙政府的邀请，符合国际法准则，出师有名。为避免过度刺激美国，俄罗斯多次表示愿意在叙利亚反恐行动中和美国合作，但是美国对俄罗斯的盘算十分清楚，对目前所处的被动局面既感愤怒又很无奈。美总统奥巴马指责俄罗斯“在巴沙尔身上双倍下注，这个策略是巨大的错误”，国务卿克里则称，俄增兵叙利亚将导致流血冲突的升级，可能引发与美国领导的国际盟军的“冲突和对抗”。

　　本图是叙利亚周边美国和俄罗斯海军部署情况。美军在地中海有5艘驱逐舰，1艘两栖舰，2艘核潜艇；红海和波斯湾部署有尼米兹号和杜鲁门号航母战斗群。而俄罗斯在此区域的力量则集结于地中海，包括1艘巡洋舰，2艘驱逐舰，3艘两栖舰和1艘补给舰。

　　俄罗斯的出场，就像一场牌局来了一位大玩家，使局面变得更加复杂，更加具有不确定性。《德国之声》指出：西方究竟应该与那一方为敌？是全力打击伊斯兰国？还是继续支持叙利亚反对派让巴沙尔下台？显然，俄罗斯的出手让美国、西方陷入了两难的诀择当中。综合分析的看，在叙利亚，美、俄联起手来共同打击IS 是困难的，对俄罗斯打着反恐旗号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做法，美国不会逆来顺受、袖手旁观，一定会在反恐的旗号下明里暗里出招给予回击。俄美在叙利亚的反恐行动，将演变为一场长期的战略较力。

　　首先，俄美战略争夺远大于共同利益，相互掣肘将多于反恐合作。打击IS，俄美都有现实需要。叙利亚在地理上与俄北高加索很近，该地区车臣恐怖组织猖獗，俄当局投入了极大的政治、经济、军事资源才使得这一地区形势相对稳定。普京承认，约有2000多俄罗斯公民（主要是车臣人）参加了IS，俄要严防IS回流高加索，必须掐断它的源头。IS把美国、欧洲作为头号敌人，号召并组织实施对欧洲、美国的恐怖袭击。美国把打击IS作为当前中东政策的重点。目前，俄美各领导着一个反恐联盟。俄领导的反恐联盟由叙利亚、伊朗、伊拉克等什叶派国家组成；美国领导的反恐联盟，主要由欧洲和逊尼派海湾国家组成。这两个联盟，政治上、宗教派别上几乎完全对立，参与的各方都想通过打击IS实现各自的战略意图，战略争夺远大于共同利益。在这两个联盟和IS之间，敌人的敌人并不是朋友，协同作战、共同反恐缺乏政治基础。值得注意的是，伊拉克同属两个联盟，属于美阵营的土耳其、沙特都对俄联盟表示了一定程度的认可。不过两个反恐联盟的关系还是由俄美关系所决定。在叙利亚，双方会有一定程度的反恐合作，如为避免擦枪走火，俄美会有一定的战场协调。10月2日，俄美军方高层就进行过视频协商。俄在第一天空袭前一小时通知了美方。今后还可能就空袭区域、时间的划分作出一定明确。但这些都是有限度的、权宜性的。深度的反恐合作，如实质性情报供享、战场协同配合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相互防备、相互掣肘才是俄美的主要心思，彼此猜疑、互有指责的声音会经常出现。打击IS的效果也会因此大打折扣，进程也会被拖延。

　　其二，叙政权的存废去留是俄美角力重点，反恐作战将时常出现戏剧性变化。搞掉巴沙尔，颠覆叙利亚这个中东反美国家，是美国的既定政策。早在叙内乱伊始，美国就宣布巴沙尔总统不具有合法性，并和欧洲、中东逊尼派国家一道，组织、训练以“自由军”为代表的叙利亚各反政府武装，支持他们与政府军作战。同时，放任IS在叙利亚攻城掠地，也是希望借恐怖分子之手，削弱叙政府军，铲除巴沙尔。俄罗斯则鲜明地支持巴沙尔政权，普京在近期联大发言中指出，“除了巴沙尔总统的政府军和叙利亚库尔德民兵，没有其他人真的和伊斯兰国及其他恐怖分子战斗”；“拒绝与叙利亚当局和叙利亚政府军合作是一个巨大的错误。”为了防止叙政府军控制地域不被IS和反对派继续蚕食，俄将把保护巴沙尔政权作为优先选择。从近一时期战场情况看，对政府军威胁最大的并不是IS，而“自由军”等反政府武装。俄军无疑将把反政府武装视为恐怖组织一并作为空中打击的目标。俄罗斯第一天空袭后，五角大楼马上出面指责，俄轰炸的不是IS，而是叙利亚反政府武装的营地。英国国防大臣3日也指责，俄军的空袭只有5%是针对IS的，其余都落在了平民区和反对派武装的势力范围。其实，俄军的作法并非首创，美国以打击IS为名空袭叙军阵地也时有发生。作为对俄军的回应，美国也一定会借反恐加大对叙军的空中打击。今后的叙利亚反恐战场，将可能经常出现戏剧性的一幕：美军炸政府军，俄军斯炸“自由军”，而都声称炸的是恐怖分子。而真正的恐怖分子IS则躲在居民区和地道里偷着乐。

　　其三，俄美确定的战略目标有限，叙利亚将可能长期三分天下。目前，叙利亚有政府军、反政府武装和IS三股力量割据一方。经过4年内战，叙利亚30多万的政府军已减员一半，加上民兵和伊朗、黎巴嫩真主党武装，总兵力超不过20万，目前仅控制叙不到四分之一的地中海沿岸地区。俄已宣布对叙的军事介入仅限于空袭，不派出地面部队，靠叙政府现有力量，即使有俄空中支援也很难收复失地。IS主要占据叙东部与伊拉克交界地区，有战斗人员近10万，武器、装备、经费充足，秉持极端信仰，战斗力很强。叙利亚“自由军”等反政府武装有兵员8万左右，虽相对较弱，但有美国、欧洲和海湾金主的支持，力量也不能小觑。目前，三方割据相对稳定，谁都不可能吃掉谁。作为俄美两个操盘大国，俄罗斯的意图仅是保住在叙的军事存在和在中东的政治影响力，没有意愿冒与美国全面军事对抗的风险，也不打算帮助巴沙尔政权再回到内战前的叙利亚。美国的目标虽是推翻巴沙尔政权，让反对派上台，但它不愿在阿富汗、伊拉克战争创伤尚未愈合之时再陷入一场新的战争，更不愿与俄罗斯、伊朗直接军事对抗，其主要手段仍然是依靠经济制裁、扶持反政府武装、放纵IS，促巴沙尔倒台。而对IS来说，美、俄仅依靠空袭，不出动地面部队只能遏制其发展，但不可能将其消灭，其控制的地域仍可以保持大体上的稳定。因此，叙利亚将会在较长时间内呈现三分天下的战略平衡态势，俄罗斯和美国则将在反恐的旗号下夹带着各自的“私货”，通过各种方式和各自掌控的力量长期角力下去。

　　（作者是武警大校；来源：昆仑策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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