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圣彼得堡的时候，朋友请我看芭蕾舞剧《天鹅湖》。由圣彼得堡柴可夫斯基芭蕾舞剧团演出，国立音乐爱乐交响乐团演奏。演出地点在著名的亚历山大剧院。金碧辉煌的演出大厅有巨大的舞台，六层包厢，180年过去了，到现在依然功能齐全，几乎每天都有演出。完美的团队、完美的地方，演出可以说是完美无瑕，我也体会了一把精神上的愉悦和享受。

图片来自网络《天鹅湖》剧照

但我写这篇文字不是来赞美演出的，而是来谈一下和国人一起看演出的经历。在演出之前，服务人员反复用多种语言，包括中文，强调演出期间不能照相，不管是相机或手机都不行，希望大家能够欣赏演出。整个剧场坐了一半中国人，演出之前在剧院里大呼小叫，我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上，作为国人的一员，还是比较担心国人的不当行为令人难堪的。结果演出一开始，几十双手就举起手机开始照相，好像前面的通知完全没有听到，一看全是国人的手臂，西方人一个都没有，我脸当时就红了。服务员不断穿梭制止，最后能够明显看出来很愠怒的表情。整场演出，不时有人偷偷举起手机照相，嘁哩咔嚓，动作迅速，像贼一样。

在演出期间不交头接耳说话，应该是基本常识。这么好的经典芭蕾舞剧，凡是来的人都应该是为了欣赏而来。来看热闹也没事，但看热闹也有看热闹的规矩，至少别打扰其他人欣赏。但坐在我后面的六个人，大大小小好像是一家子人，看样子是地方土豪人物。他们除了照相，就是讲话，地方口音浓重，一听就知道来自某地。这家人一边看一边议论，两个小孩也兴奋参与，叽里呱啦，其中一个壮汉还往地上吐痰。我真是实在受不了了，心里的别扭实在压抑不住，当时想回头说说他们，朋友一把拉住我，说要是在剧场里吵起架来，丢的都是中国人的脸，何况你们要是真的争执起来，说不定就成国际新闻了，算了算了。我还是没有忍住回头盯着他们狠狠看了一眼，他们好像完全没有在意，继续各种叽里呱啦。

一段舞蹈或一个乐章结束后，大家都会鼓掌，表示感谢和鼓励。西方人已经很习惯这样的行为。但不少中国观众没有这个习惯，当每次掌声响起的时候，不少中国观众无动于衷。一方面我们可以宽容地说我们没有养成这个习惯，另一方面也可以说我们不懂礼貌，因为即使没有看懂，或者欣赏不了柴可夫斯基如此经典的乐曲，但既然来了，你跟着鼓鼓掌应该是件不费力气的事情。我大概明白了为什么西方人一边欢迎中国人去旅游消费，一方面却又讨厌中国人的基本原因。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缺乏教养。教养是什么？教养就是当你走到一群人中间，或者到别人家里做客时，你的行为恰当得体，让人感到礼貌和愉悦。我们到别的国家旅游，相当于我们是别人家的客人，入乡随俗，一定是按照当地的礼仪规矩行事，这样既给了我们自己面子，也留下了好口碑。可惜好像我们并没有在意这些，还有不少人以特立独行来为自己找借口。拜托，粗鲁失礼和特立独行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好不好？

中国已经不再是一个封闭社会，不再是一个自娱自乐国家。在国内，一些坏习惯也许可以互相容忍，因为这些坏习惯我们已经习以为常。比如我们在任何场合都大声说话，光着膀子在大马路上吃宵夜，小孩子随地大小便（甚至成人），乘车不排队，吃饭铺张浪费，各种炫富消费等，这些行为我们在国内好像见怪不怪了。但这些习惯在国际社会引起了一轮又一轮反中国人的浪潮。小习惯带来了大后果。在德国因为浪费被起诉，在法国因为炫富被抢劫，在美国因为小孩随地撒尿被指责，在泰国因为在古迹上刻画被拘捕……

这些问题的产生，一方面是习惯没有改过来，久在茅厕不知其臭，另一方面是我们教育不到位所产生的问题。直到国际社会对于一些中国人的种种不当行为进行宣传和处罚，我们才发现问题很严重。我们的孩子们也因为没有受过这方面的教育，在承受着无知所带来的苦果。

几周前在美国加州开庭的一宗中国留学生凌虐案震惊了美国，更加震惊了中国，刷新了国人对美国法律的认知。两名年仅18岁的中国留学生涉嫌非法绑架两名中国同学，面临包括折磨，绑架，殴打在内的6项指控，最后要被判终身监禁。这两名中国留学生可能认为欺负一下自己的同学，最多被老师训一顿，没有想到后果这么严重，现在也一定追悔莫及。孩子这样的胆量和残酷，是谁给他们的？是中国教育给的，是中国家庭给的，是中国人情战胜法律所带来的结果。有一部分中国人一直视法律为儿戏，认为再严重的事情只要找到人就能够摆平。这种意识从孩子的父母到了美国，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贿赂法官可以看出来。再从深层次说，我们的教育从小就要求服从，不要求分辨是非，要求守纪律，不要求互相尊重，孩子长大后要不就失去思考能力一味服从，要不就失去理性判断暴戾反叛，就是没有学会做一个讲道理、有常识、懂规矩的人。因为我们没有在被尊重的氛围中长大，所以我们从来没有学会尊重别人。大家已经习惯了有权有势比规矩重要，横蛮霸道比讲理管用。这种感觉逐渐变成了一种无意识的思维模式和行为模式，体现在日常行为中，就有了圣彼得堡剧院里大声喧哗、违规照相、随地吐痰等令人难堪的事情。

这些行为，我们不能用一句话“素质低”就解释完毕。我们应该来检点我们的社会习惯、教育体系、价值取向，要去寻找产生这样问题的症结所在，然后对症下药解决问题。这就像一个人得了皮肤病，也许问题并不出在皮肤上，可能是出在内分泌上。我们把内分泌失调这个问题解决了，皮肤上的病自然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