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那一座座高耸的红色纪念碑，比作是一朵朵艳丽的红花，翘首苍穹；而我把纪念碑脚下广袤的绿茵茵的茶园，看作是片片硕大的绿叶，生意盎然；常言道，红花绿叶相互衬托，它彰显的是绚烂的生命色彩。在这花与叶的交相辉映中，也包含和显示着大自然的生机和活力。
【红军挺进师驻地——大屯村。郑学局 摄】
在素有“浙南红都”之称的平阳县西部山区山门镇凤岭山、大屯村、水头镇朝阳山等地，这些红军挺进师纪念碑、“浙南革命烈士纪念碑”等红色纪念建筑，记载着先辈们当年艰苦卓绝的革命斗争史。而这山区茶园里的茶树，其发达的根系汲取的力量源泉，为大自然撑起了生命的绿意。
【浙南革命烈士纪念碑。曾呈理 提供】
在众多的茶的品种中，有一种由采掇于纪念碑脚底下、在红色风息中生长的茶芽制作而成的名茶，叫做“平阳黄汤”。“平阳黄汤”品质优殊，且能让人在醇厚的质感中品尝到茶史文化的韵味。单单从其独特的制茶工艺来说，它除了要经过推青、杀青、揉捻等众多道工序，尤其要经过特殊的九烘九焖的繁琐技法，制作出来的佳茗，汤色杏黄明亮，香气清芬高锐，滋味鲜醇爽口，其超尘脱俗的特质，确是润身养性的绝佳上品。中国的茶文化史数千年，古人对神州的种种名茶佳茗品质均有极致妙谓，我不敢追摹古人而对“平阳黄汤”作形象赞述，我只想剥去茶性中风花雪月的介质成份，通过茶树的根和叶的生命逻辑的演绎，阐释一种精神的光辉——那是在1935年年底时，一引战旗直指浙南，共和国第一大将粟裕和刘英他们，率领红军抗日挺进师进驻平阳山门镇的大屯村等地。他乡异地，征战艰辛，水土不服，粟裕首长犯起了肠胃病，长期闹肚子。这件事被当地山门街的地下党员林仰持知道了。这位忠诚而细心的青年人心想，在自己家乡，一位为穷苦百姓闹革命的红军首长，九死一生对敌作战，还要受到病痛折磨，这般时运也是够捉弄人的，我们当地人不能不管，应当给他好好调理！针对粟裕首长所犯疾病，林仰持大脑中第一个想到的“良药”就是当时叫“北港黄汤”的“土茶”。林仰持对于“黄汤”这个土茶是太熟悉了，这种茶是北港一带的主要作物，这里的山山岭岭，茶树青葱，山区群众祖祖辈辈种茶营生，饮茶养生，茶对于生命的普适性似乎仅次于食粮，山区社会的循环，好像也是在种茶、制茶、饮茶的回环往复中，在一代代茶业的传承中艰难延续。林仰持从自家拿来“北港黄汤”，向粟师长介绍了该茶的制作工艺和茶性。要他停喝其他茶水，专注饮服黄汤试试。同时，土生土长的林仰持还用黄汤亲手制作午时茶，交给粟师长的警卫员，要求他每天泡一杯给首长饮用……林仰持向粟裕推荐治病茶饮，林仰持的自信来自“北港黄汤”在民间惯常的润养舒暖的宿性，更有来自流传于民间的“黄汤”身世的传奇——据说，在清代乾隆年间，平阳北港一带茶商经常运茶到天津、上海、杭州等地售卖。浙南到杭城路途遥远，当年茶商肩挑步行，船运车载，茶担防雨设施或许只有一袭簑衣。路途长远，时日长久，时遇雨天，簑衣渗漏，茶商雨过之后即揭簑衣晾干茶叶……经过多次雨淋日晒，如此往复，到了大城市而茶叶已“酿”出另一番风味，同时也变了茶性，变成了“黄茶”。然而变性的“黄茶”无论是口味还是茶的功能效用，其优点都超过别的茶类。茶农们便按此“错误的步骤”如法炮制，使黄茶的色香味更臻完善。再后来，地方政府也将黄茶作为地方名品上贡朝廷。一日，乾隆皇帝的母亲饮用了平阳进贡的黄茶，竟治好了胃病痼疾。从此平阳黄茶名声大噪，这个传说就这样开始在平阳北港一带一代代流传，“平阳黄汤”也成了佳茗中高贵的代名词。这个故事是真实也好，或许是茶农们一种想象的愿望也罢，不管“平阳黄汤”的问世传奇是否确有其事，黄汤的九烘九焖工艺竟确有九转还丹之功，或许说 “黄汤”像黄土地的乳汁般产生滋养，粟师长坚持饮用不久，肠胃病竟痊愈了。再后来，粟师长挥师北上，为新中国的建立立下了不朽殊勋。经过革命生涯的历练，经受战争的洗礼，解放后的粟裕将军，可谓位高身贵。然而“位愈高而意愈下”，岁月没有抹去将军的记忆，他一直忘不了生活在平阳山区、从事平凡的农业劳动的林仰持，忘不了治好他肠胃病的“平阳黄汤”、那片生长“黄汤”的黄土地以及当年山区人民的哺育之恩。于是，将军之于“黄汤”、将军和“浙南红都”之间的一桩桩暖心事，相继在平阳山区发生——解放后的1962年，粟裕将军来到平阳县踏访当年战斗、生活过的地方，探望革命老同志，并点名接见林仰持。以致在往后的人生岁月里，林仰持这位孤身老人的生活，一直得到将军一家的长期关照；就是在粟裕将军去世后的1985年，他的夫人楚青还带着子女来到山门探望年迈孤独的林仰持，为老人置办了席梦思、棉被等生活用品；草木有荣枯，人事有代谢，近来浙南风物可安好？而在1980年，70多岁的粟裕大将还掏出自己的3000元积蓄，要求身边工作人员转交给山门大屯村等地村民购买茶苗，发展名优茶业生产……
【位于平阳山门红军小学（原抗日干校旧址）校园中的粟裕同志部分骨灰敬撒处】
以高贵的地位敬畏平凡而不忘初心，这种意识确如茶品中描述的“清芬高锐”的精神境界。而今，将军当年播洒于山区的爱民惠民的浓情厚意，已滋生出充满发展活力的山区产业空间，平阳山门大屯、水头朝阳山等地茶业呈现蓬勃向上发展态势，“平阳黄汤”已发展成平阳黄茶产业的公共品牌。像山门镇，仅大屯村的平阳益众公司黄汤茶园基地面积就达500亩；朝阳山的浙江子久文化公司的黄汤茶叶基地满眼翠绿，也是连山接岭……将军之风，山高水长，而今，平阳“黄汤”的茶香，已随春风带着绿意，弥漫山乡。
（作者：庄千慧，温州日报记者；来源：昆仑策网【作者来稿】，原文载于“温州日报-人文温州”，有新修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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