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维——杜聿明,被拴在一起的蚂蚱
——《淮海战役纵横谈》之十
揣着小九九的“好学生”,还是让“校长”给玩儿了
杜聿明撤出徐州时,心里盘算的是赶紧跑,至于黄维兵团,只能是让他“自祈多福”。
11月28日在南京开会“校长”对“好学生”的撤离方案作出定守后,曾当着这位“好学生”的面问空军总司令王叔铭:“今天午后要黄维突围的信送去没有?”王答没有,“校长”则称:“不要送了。”杜聿明当时可能还窃喜:如果这封信投下去,徐州的部队也出不来了。看来“校长”并不坚持一定要自己接出黄维,这就相当于给了自己便宜行事的余地。当时参谋次长萧肃毅还拉着杜说:“你考虑没有?保卫南京也要人啊!”杜可能就更架深了自己这种感觉:“你的意见高明!我自有办法。”萧连连说:“要人啊,要人啊!”[]
“校长”当面答应得好好的,“好学生”也就真以为自己的肚子里小九九可以兑现了。
然而,杜长官的小聪明还是没有玩儿过“校长”。
王叔铭没把这封信投下去,但第十二兵团副司令胡琏却给黄维带回了另一个“上意”。
常听人有说“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意思是胜利者通常都是夸耀自己,不可信。那么笔者这回就反其道而行之,专拿失败一方的记录来说事儿。下面我们就来看看国民党军史政编译局所撰所撰《国民革命战史·勘乱战史》中,是如何记载杜长官等离开南京后所发生的事情的。
杜聿明等返回徐州部署撤逃时,第十二兵团副司令胡琏,也飞降到了重围中的双堆集:
至12月1日,匪军因陷设施,概已完成,然仍在继续加强中。是日,兵团副司令胡琏,自南京飞来双堆集与官兵共赴危难,并转示上峰命要旨如左:
一、为解第十二兵团之围,杜副总司令应即放弃徐州。亲率第二、第十三、第十六兵团疾驰南下,预计于12月3日前后,与该兵团于双堆集周边,完成会师。
二、第十二兵团,应以攻为守,吸引刘匪主力,以待杜部到达,内外夹击之。
三、第十二兵团所需粮弹,即依空投补给。源源支应。[]
呵呵,“校长”的意思很明白,不把“好学生”杜长官套上这辆破车,不成!
由于徐州撤退从决定到实施都很仓促,杜长官的队伍从出门到上路,都是磕磕绊绊。
相关情况,国民党军史政编译局所撰《国民革命战史·勘乱战史》写道:
奉命于28日先遣之一个师(第十三兵团),由于行动迟缓,迄未向指挥所提出占领萧县之报告,徐州剿总为此,虽焦虑不已,孰知该师长竟延至30日凌晨,始向萧县前进,此对全段转移,已丧失先机。
又第十六兵团,亦未遵令于29日,向当面之匪实施佯攻,反而提前向孤山集收缩,以致孤山集于是晚不守,杜部之撤退行动,却饱受威胁。
29日晚,各部队因提前拆收有线电线路,使徐州剿总指挥所与各兵团之连络,完全中断,因之,杜副总司令对各部队之行动,毫无知情,迄30日晨,杜率必要人员到达西门,但见通往萧县之公路,人车拥挤,一片混乱,根本无法行动,后经查询,始发现指挥部之直属部队,未遵令沿陇海路侧公路前进,而自作主张,改沿通往萧县公路。
杜副总司令当即勒令纠正,紊乱局面,乃得化解,嗣后偕随中转趋南门,绕道凤凰山便道,迳向萧县前进,于行进途中,回望徐州城,只见火光冲天,黑烟汹涌,当年葫芦岛撤运东北仅存国军之悲伤往事,复又在心头缠绕,不禁感慨系之。
12月1日,匪于国军撤守直后,旋即不占而陷徐州,京畿北侧战略要地,从此为匪所获,京畿安全,唯赖淮河可恃。[]
杜长官极目眺望,物是人非,心中肯定是五味杂陈。
——眼跟前儿的这些人马要带不走,该怎么个“唯赖淮河可恃”?
接下来的事情,杜长官就是倍受折磨与煎熬了:
12月1日,杜副总司令及其指挥所,进抵大吴集,当时除第二兵团获得连系外,其他兵协和,均音讯全无。当晚,继续转向南进,迄2日午前,指挥所到达孟集,旋获邱、李兵团司令报告,得知各部队在转移途中,由于随行民众,扶老携幼,混杂其间,兼以人车争道,致秩序混乱,途为之塞,刻已勉力到达预定地区。但对第十六兵团状况,仍无所悉。
2日午后,接获空军通报称:“濉溪口(萧县以南约20公里)南北地区,发现有匪大部队,正向永城前进中。”杜副总司令原拟尽速向永城前进,但邱、李兵团司令,均以部队亟待整顿为由,建议于现地休整一晚,3日再向永城前进。杜副总司令亦因孙兵团迄未取得连络,乃尤其所请。
当(2)日夜,第二、第十三兵团分别于李石林、袁园附近地区宿营,指挥所及直属部队,则于孟集附近地区。3日0时顷,于瓦子口担任掩护之骑兵旅南撤后,青龙集以北担任掩护之第四十五师(第二兵团),于在红庙担任掩护之第十三兵团一部,即与尾随而至之匪,发生接触。
杜副总司令于获知上述情况后,当即令饬该两处掩护部队,必须掩护至3日午后,方可撤退。3日4时,杜副总司令由电话中,接获第十六兵团司令孙元良之报告,得悉已进抵洪河集,当即告以俟拂晓以后,一同南进。[]
杜聿明后来当了“共匪”治下的“政协委员”后检点自己:这是一个错误!
更要命的是,“校长”又很及时地空投来了一道“上命”,让杜长官不得不刹了车:
3日晨,突接奉统帅部空投命令一纸,略以匪军正由濉溪口向永城急进,该部应即转向濉溪口攻击前进,协同蚌埠第六兵团,南北夹击该匪,进而解第十二兵团之围。[]
这封信如今已记载于台湾“国史馆”等出版的《蒋中正先生年谱长编》:
据空军报告,今晨弟部行动主力仍向永城移动,并未遵照手令向南图剿残匪。如过明日,则各方之匪必䴢集弟部周围,不仅对匪失却各个击破良机,而弟部亦必被围。如此黄维与李延年两兵团必为匪分别消灭,弟部岂能避战独存乎?此次最大成败之关键与党国存亡皆在乎吾弟一人之决心与行动如何而定。如仍避战远离,则匪之行动必比我快过几倍,在此二三日内,匪在各方奔跑而来,其疲弊必甚,尤其重武器与后方之接济皆不如我军之有利。过此以往,即三日之后,则其各种条件逐渐完备,而我则日形短拙矣,此为常理合作所能论,而弟何一意而行,竟将当面少我三四倍以上之匪避而不击,坐待匪来围困耶?不胜忧虑之至。接信后,无论永城能否收复,而主力必须向南转进求战,一举击灭当面残匪,则其余之匪不能处置矣,千万勿误。[]
杜聿明自己后来的回忆起这一段时,传递给读者的是一种“浑身冰凉”的感觉。
3日上午10时前后,各兵团部队正向永城前进。当各司令部尚未出发之际(因乘汽车待先头部队到达永城后再出发),忽然接到蒋介石空投一份亲笔信,说“据空军报告,濉溪口之敌大向永城流窜,弟部本日仍向永城前进,如此行动,坐视黄兵团消灭,我们将亡国灭种,望弟迅速令各兵团停止向永城前进,转向濉溪口攻击前进,协同由蚌埠北进之李延年兵团南北夹攻,以解黄维兵团之围……”我看了之后,觉得蒋介石又变了决心,必致全军覆没,思想上非常抵触。[]
“校长”的“好学生”这回又错了!不是校长“又变了决心”,而是他自已错会了“校长”的“上意”!蒋介石一打开始就没有打算过让杜长官单独逃命,当面说好而又含糊其辞的目的只有一个:一定要让这位能干的“学生”,去挽一挽眼瞅着就要将倾覆的这辆破车!
这一天里,“校长”来函还不止一封,另一封更是一道“催命符”:
本日空军报告,匪对弟部又将形成四面合围之势,无任系念,务望严督各军限两日内分路击破当面之匪,严令其达成所赋之任务,若时日延长,则二十万以上兵员、粮秣、弹药决难空投接济。惟有上下一心,共同以死求生之觉悟,冲破几条血路,对匪反包围予以歼灭若干纵队,乃可解决战局。好在匪部薄弱疲惫,甚易击破,以其包围线过长,决难处处作浓厚之纵深配备也,更盼严令各部节省子弹,晚间切勿乱放炮弹为要。[]
这位远离战场的最高统帅啊,费神费力码出来发来去的文字,怎么就全是梦呓哩?
多年后,杜长官继续写道:
我先认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准备向永城前进;但再一想空军侦察的情况,认为如果照原计划撤退到淮河附近,再向解放军攻击,解了黄维之围,尚可将功抵过。但是万一沿途被解放军截击,部队遭受重大损失,又不能照预定计划解黄兵团之围,蒋介石势必迁怒于我,受到军法审判。这样,我战亦死,不战亦死,慑于蒋介石的淫威,何去何从,又无法下决心。当即用电话通将蒋介石亲笔信中要旨通知各兵团,令部队就地停止,各兵团司令官到指挥部商讨决策。[]
杜长官召来各兵团司令官来“商讨决策”的意思,是因为“兹事体大”,怎么决定他个人都担戴不起,需要大家一起来分担。但各兵团司令官听完最高统帅的“亲笔信”后,“都十分惊慌,默不发言”,却没人敢出头反对,也没人表示愿意与杜长官共同担当。只有邱清泉认为:“可以照这个命令从濉溪口打下去”,还给杜长官打气:“今天晚上调整部署,明天起第二兵团担任攻击,第十三兵团、第十六兵团在东、西、北三面掩护。”杜长官请大家再作考虑:“我们敢于负责就走,不敢负责就打。这是军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慎重”。但与会者慑于远在南京的蒋介石之威,又慑于近在咫尺的“邱疯子”之狂,还是很勉强地表示了对最高统帅命令的服从之意。
《勘乱战史》记录下了这次“商讨决策”的结果:
……杜副总司令当即召集各兵团司令,共商对策,最后决定采取三面掩护,一面攻击,逐次跃进之战法。随后部署如后:
一、第二兵团司令部在夏岩,即于陈官庄、青龙集,东西之线,先行占领阵地,4日向濉溪口攻击前进,右翼(西)与第十六兵团,左翼(东)与第十三兵团连系。
二、第十三兵团司令部在李石林,右翼连接第二兵团,于袁园、张寿楼、王楼之线,占领掩护阵地,掩护军之左侧背;左翼与第十六兵团,切取连络。
三、第十六兵团司令部在王白楼,右翼连接第十三兵团,北自洪河集、朱大厂、丁楼、谢庄以南之线。
四、指挥所仍在孟集。[]
“校长”给杜聿明、黄维两头都下了“上意”,死活就是要把这两位弄成拴在一起的蚂蚱——跑不了你也飞不走他!要跑得一起跑,要死也得一起死!杜聿明的小聪明,到了也没玩儿过他的“校长”!
杜长官下达这个部署的第二天,应该就生出了“懊悔莫迭”的感觉。
跳坑,跳坑,再跳坑——杜同学和黄同学一起跳坑
杜聿明等“商讨决策”并作出部署后的战况,《国民革命战史·勘乱战史》有如下记载:
正当孟集地区重作部署之际,其于碾庄之役中,伤亡惨重之陈匪所部,不仅已完成整补,且正分沿徐州以南、以西地区蜂涌而至,迄3日夜,其先头已进抵大回村(陈官庄以南)、薛家湖(孟集西北)附近,而东侧之匪,则已越红庙西窜,又青龙集以东,匪自我12月3日凌晨起,即已展开激战。故自3日夜起,杜部3个兵团,已在陈匪四面快速压缩下,渐次陷入另一个陷阱。[]
瞅明白了吧?国民党军史典也认为杜聿明等作出决定的这天,是一个跳坑的转折点。
4日晨,第二兵团依预定计划,在炮兵及战车之支援下,沿陈官庄、青龙集之线,向南发起统一攻击,孰知当面之匪,竟于一夜之间,将所有村落,分别构成据点工事,各村间并掘有壕沟,彼此贯连,所有河渠,均经充分利用,构成纵深配备,致第二兵团当日之进展甚微。5日,第二兵团再兴攻击,匪军步步为营,顽抗不退,经一再突击,仅推进约3~4公里,攻占宝凹、郭楼而已。
6日,第二兵团继续向南攻击,而陈匪毅亦倾其第二、第三、第七、第八、第九、第十三(一部)纵队,猛犯国军第十三、第十六兵团阵地,战况更为激烈,是日,邱兵团进展既属困难,李、孙兵团方面,亦险象环生。
当(6)日午顷,杜副总司令感于北侧第十六兵团方面压力大增,乃将其指挥所由孟集向夏岩移动,途经李石林,巧遇邱清泉与孙元良两司令,一致认为情况紧迫,乃就近进至李弥之第十三兵团指挥所,共商进退之策,佥认匪之困陷,正逐日加强,国军重装备,已丧失效能,若任其长此僵持,兵员损耗,粮弹不继,终非善策,遂决定于当(6)日晚10时左右,依杜副总司令之电话通知,各兵团军或师为单位,作幅射式之突围,分向安徽阜阳集合,并规定是晚20时前,破坏重装备,完成突围准备。会后,分别返回指挥所(孙返王白楼、邱返陈官庄、杜则前趋夏岩新指挥所),加强突围准备。
邱清泉司令于返抵陈官庄后,得知当日毫无进展,遂对分别突围,丧失信心,乃又急趋夏岩,面陈突围行动,难能奏功,建议从长考虑,杜当即电询李弥,李亦同意暂缓实施。于是第二、第十三兵团,即未再作突围之准备。当杜副总司令再欲与孙元良通话时,电话早已中断。
实则孙司令于返防途中,但见战场杀声震天,情况已呈混乱,故当其到达王白楼指挥所后,首令撤收有线电话,继即召集其第四十一、第四十七军军长面授突围命令,既未侦察突围路线,亦未先打开缺口,更未听命上级通知,贸然迳自乘夜突围,由于未取得第二、第十三兵团之协同行动,致使各突击单位(师至团不等),犹如以卵击石,一触即溃,仅孙司令及第一二四师师长严翊,得以幸免。
其第一二二师(第四十一军),当突围发起之初,系位于第五军后方,当发现第一线突围状况后,未敢跟进,得免溃失,奉命拨归第七十二军指挥。
杜部自11月30日撤离徐州以来,迄今已逾时一周,前进不过70公里,携行粮秣业已耗尽,全部兵力,因第十六兵团过早溃灭,已丧失三分之一,当此大敌环伺,犹图向濉溪口突进,诚已心余力拙。
由于第十六兵团突围失败,西北角掩护阵地,瞬告沦失,全般态势支离破碎,副总司令杜聿明为图再兴攻势,只得重作部署,以第十三兵团向南收缩,沿李石林、魏楼及青龙集以东之线,占领阵地,担任地区东、北两面守备;第二兵团仍维持原阵地线,担任西、南两面守备,构成环形阵地,将指挥所再移驻陈官庄,并于陈官庄北侧,开辟空投场及小型着陆场。杜部所余两个兵团,计共7个军(连同第十六兵团未突围之第一二二师,共19个师)及一个骑兵团,共约15万国军精锐,自此即被困陷于中径仅九公里之有限空间。[]
出门不到一个星期,就折损了一个兵团,剩下的人马,也被人家圈起来了!
再看看黄维这边的状况:
迄12月4日,杜部犹在百里之外,而该兵团自11月26日起,补给全赖空投,致粮弹均感不继,战力由是逐渐削减。
匪酋刘伯承,自11月30日以后,一改其围困战法:白昼全力构筑围陷工事,入夜以后,则集中兵力、火力,猛攻阵地一、二处特定之点——对此等预定攻击之点,先行近迫作业,即对进准该点,挖掘一条战壕,然后在此纵壕中间,横向伸展若干支壕,弧形弯向阵地前约一百公尺处,再以一条横向壕串联,使之与阵地前椽概成平行。
匪之攻击实施,多于黄昏前一至二小时,先向预定攻击目标,行四至五小时之攻击准备射击,彻底摧毁防御设施,继依预定信号,延伸射程或停止谢击时,突击步兵即自壕中跃出,发起冲锋。
12月5日,匪选定该兵团东北角为其攻击目标,即属采上述程序,实施猛攻,守军第十、第十四军,在匪炮滥射下,伤亡颇重,致部分阵地陷匪。6日,该两军为恢复阵地,竟日出击,虽曾有夺回阵地,惟因伤亡过多,无力确保,复又放弃撤返原防。
是日(6日),胡副司令再度自京请示归来,得知徐州南援主力杜部,刻亦被困青龙集,已无法南进,只有蚌埠之第六兵团,正向双堆集攻击前进中,故转达上峰意旨:
一、第十二兵团应向蚌埠方向突击。
二、兵团所需粮弹,已着空军于两日内补投200吨。
看来蒋介石也瞅明白了,杜长官,黄司令这俩同学,谁也靠不拢谁了!
——那就只好让黄同学,往蚌埠去找刘峙这个老师了。
但就是这个期望值,也成一个肥皂泡!
黄维跳不出坑,“校长”乞灵于“新式武器”
得悉华东野战军主力已经撵上了杜聿明且即将完成合围,刘伯承、陈毅、邓小平再一次分析研究了全盘战局,认为必须抓紧拿下黄维,否则两大野战军要同时兼顾杜聿明、黄维及蚌埠李延年、刘汝明三个方向的国民党军,仍然存在着“瓶颈”问题。3日亥时,刘陈邓上报中央军委及邓子恢、李达:“我们决定立即使用华野之七纵、十三纵(预备队)加入进攻,其战法采用碾庄经验,即有重点的多面攻击。因敌紧缩顽抗,尚须时日才能全歼该敌。我们近日伤亡亦不小,残敌决心仍甚坚强。”[]
5日11时05分,刘伯承、陈毅、邓小平下达《总攻黄维兵团命令》:总攻部队分作3个突击集团:中原野战军第四、第九、第十一有豫皖苏军区独立旅组成东集团,由第四纵队司令员陈赓、政治委员谢富治统一指挥(故又称“陈谢集团”),担任主要突击,攻歼沈庄、张围子、张庄地区之敌;中原野战军第一、第三、华东野战军第三纵队组成西集团,由中原野战军第三纵队司令员陈锡联统一指挥(故又称“锡联集团”),攻歼三官庙、马围子、玉王庙、许庄地区之敌;中原野战军第六纵队,华东野战军第七纵队及陕南军区第十二旅组织南集团,由中原野战军第六纵队司令员王近山、政治委员杜义德统一指挥(故又称“王杜集团”),攻歼双堆集以南玉王庙、赵庄以西前周庄、周庄、宋庄之敌,然后3个突击集团合力总攻双堆集。华东野战军鲁中南纵队为预备队,特种兵纵队一部组成两个重炮群,分别支援东、南两集团作战。命令规定:总攻战斗发起后应进行连续攻击,直到全歼黄维兵团,不得停止或请求推迟。各纵队各部应不惜以最大牺牲保证完成任务,并须及时自动的协助友邻争取胜利。[]
这一回,有华东野战军3个纵队和重炮加盟,首次对黄维形成了火力优势。
6日16时30分,总攻开始。人民解放军3个突击集团以优势兵力和火力,实施有重点、多方向的连续突击。战至7日晨,分别攻占了李围子、李土楼、小周庄、宋庄、东马围子等据点。此后,3个突击集团不分昼夜地连续突击,进展显著,而伤亡日益减少……
10日,国民党军第八十五军第二十三师师长黄子华率该师及第二一六师残部共约半个师兵力向人民解放军投诚——这是第八十五军,也是黄维兵团“投共”的第二支师级建制部队。
对此间战况,《勘乱战史》有来自对手视角的记述:
七、八两日,匪再一改故态,连续发起全面进攻,搏斗至为惨烈,匪我伤亡均重。9日,匪再倾力猛扑第八十五军阵地,该军以仅约一师之众,拼力阻南三倍优势之匪,终以众寡悬殊,后周庄、宋庄因而不守。
10日,匪第九纵队续陷南侧王庄,至11日,北侧马围子又陷手。11日,匪第四纵队自杨围子突入,该据点守军——第十四军之一部,伤亡殆尽。午夜以后,匪又迫近第十四军指挥所,军长熊绶春,知已不可为,从容自戗殉国[]。
13日凌晨前(这个时间似有误——引者注),第八十五军仅有的一个师(第二十三师),尚残存四百余人于围困中,竟由该师师长黄子华率同降匪,以至西侧门户洞开,至拂晓(13日)以后,匪军一部,乃得突入双堆集,幸守军奋力反击,毙匪逾三千余,而第十四军亦伤亡近千人。
连日来,由于刘匪一再猛攻,致防区日促,复因地面战斗激烈,使执行空投之飞机,飞航过高,突投飘失较多,国军所得仅及十分之一,远不足当日消耗所需,第十二兵团当此粮弹均缺,损伤惨重情形下,已无力突击矣![]
10日晨,华东野战军首长粟裕、陈士榘、张震致电刘伯承、陈毅、邓小平并报中央军委及华东局,报告对杜聿明集团作战情况及预期解决的时间:“全歼该敌至少需半个月至二十天时间(敌尚有四十个团左右兵力)。但在黄维兵团未解决以前,我们必须以三至四个纵队位于南线,防阻邱、李向南突进,以保刘陈邓中野作战之安全。该三、四个纵队只能采防御,暂不能以全力采进攻,只有北面的三个纵队可采全力攻势。因此全歼邱、李兵团,恐时间还需延长。”[]
该电还根据获悉的敌情,提出再向双堆集战场增加一部分兵力,已求“以求先解决黄维”:
据参考消息称:宋希濂兵团已到浦口,正向蚌埠开进,蒋纬国亦到蚌指挥战车向北进犯。我们最担心对李延年阻击兵力不能胜任(因六纵王江部自战役以来,伤亡七千余人,骨干太弱,人数不充),万一出乱子,势必影响对黄维之作战。除已抽出渤纵一个师南去参加阻击李、刘兵团外,已令江淮两个旅及先纵(谭启龙所率之先纵尚在淮南路西未能渡江)积极在浦蚌段行动,打击敌人后方,以箝制李、刘、宋兵团。但据密息,杜聿明曾向蒋建议,从西安、台湾及甘肃抽调几个军空运蚌埠,组成一个兵团,与李延年、刘汝明、宋希濂合股北援,才能挽回危局等情。目前中野及华野已分成三个战场作战,兵力均感不够,不论杜之建议是否能实现,即宋希濂兵团赶到,则南线阻击李延年、刘汝明之部队即可能出乱子。为此,我们建议再由此间抽出一部分兵力,以求先解决黄维。[]
粟陈张电陈所获悉的这些信息,基本属实。蒋二公子纬国上校的确已率装甲兵团参加蚌埠方面的作战且十分骁勇,弄得国军各部队对其所部互相礼让,谁也不敢与之搭当或用作配属;宋希濂兵团东调援徐之议虽然数度被提起,宋本人也来到南京待命,但因为“小诸葛”白崇禧的反对和力拒,最终还是未能实行——西北胡宗南,同样也没有调成。[]
杜聿明的回忆可以佐证粟陈张所获“密息”——当然也有出入:
在这期间,我曾于7日前后打电报向蒋介石建议:“现各兵团重重被围,攻击进展迟缓,以现有兵力解黄兵团之围绝对无望,而各兵团之存亡关系国家的危亡,钧座既策定与共军决战之决策,应即从西安、武汉等地抽调大军,集中一切可集中的力量与共军决战。”过了一天,蒋复电说:“现无兵可增,望弟不要再幻想增兵。应迅速督率各兵团攻击前进,以解黄兵团之围。”[]
蒋介石是这个“校长”实在对不住杜光亭这个“好学生”:他明知杜聿明与黄维这俩同学已然靠不拢了,而且已经派胡琏向黄维传达了向蚌埠突围的命令,却还要杜聿明“迅速督率各兵团攻击前进,以解黄兵团之围”,这不是要再坑一回这位“好学生”,又是什么?
但仍有一个信息当时尚未被人民解放军战区诸将获悉:万般无奈的蒋介石正乞灵于一件“新式武器”。10日当晚20时,这位最高统帅亲笔手书一函,令王叔铭投送给双堆集的黄维并要求黄维“阅后焚毁”,内容是勉励这位学生“不可气绥”,本校长要动用化学武器对付“共匪”了。
此函全文如下:
培弟勋鉴:
近接来电,表现气绥志弱,无任系念之。至又闻陆空联络电台通话时所说语意无秘,洩气没法之言,此种电话必为匪所窃听,徒长其气焰,而自颓声威,毫无补益,盖于求助,也须知十八军历史为无往不胜之革命军中坚力量,即使只有一个军或军中之一个师,甚至只留一部分,亦必能坚忍苦撑到底,决无被匪消灭之理!何况现在兵力尚不至此,古人所谓兵随将转,又曰兵可败而气不可绥,为何吾弟不自忆此革命历史而丧失此革命精神,一至于此务?希抱定牺牲之决心,督励全军团结一致,誓与阵地共存亡,如此死中求生,未有不得最后之胜利也。今日我军虽已力竭,然我军中有完整之重武器,且益之以据占优势之空军全力助战与接济,皆所匪所能敌者!何况匪疲弱与困难更甚于我军,刻已决定使用特种化学武器,另详附图,拟于十二或十三两间实施(至实施时间,届时当另通知),深信……使用以后,匪若不自动溃退,则必全部死亡于我阵地之前,决无疑义。但此为极密之计划,更不可使匪预知,除团长以上人员,令其各自准备与预防外,切一可为下级官兵所知,否则万一有人被俘洩露,则匪能设法预防,以败坏此最后之一着耳。故阅此信后亦即烧毁,不可保留为要。切盼咬紧牙关,坚忍三日,必可获得全胜,拯救我忠勇伤兵与全体将士之脱险也。但施行此品地带,纵至三日以后,不能通过,否则必遭死亡。故特附图,示指定我军今后行进之方向道路,以免不测,是盼。顺颂戎祉。
中正
十二月十日二十时
各军师旅团长均此。[]
这些文字大多是不着调的高调,比较能让黄维提气的,就是“校长”承诺的“大杀器”。
“校长”开了空头支票,“学生”只能被人宰割
然而,到了“校长”所言的日子,这件“大杀器”却并没有用成。
原因之一是12日那天气候不佳,空军不能出动。黄维翘首盼不来“校长”承诺要带着“大杀器”来助战的空军,又发来一份急电:“共军第三纵队所部猛攻马围子阵地,我第十军第五十二团团长激战后受重伤,现阵地破碎,仅存第十与第十八两军,情况危急。”
为安抚焦急的学生,“校长”又复了一电:
今因气候不佳未能如期实施计划,悬念之至。据空军最后报告,今日弟处战况无甚出入,在此两天我空军无法助战时,匪部犹未能猛攻,则匪力已竭可知。只要明后两日气候转佳,则空军必可于此两日内在双堆集附近所有之匪不难予全部歼灭也。此时弟必须加强工事,更须注重坑道作业,以阻遏匪之攻势,再过两日确信匪必被歼,弟部即可转危为安,亦只有如此为今日惟一求生之道,希严督镇守,勿过度焦急为要。[]
但在“校长”当日日记中,却记载着这么一句话:“上午与叔铭屡通电话,研究化学弹应否使用,有人绝对反对,故不能决断,正午决放弃使用化学弹。”[]
可甭管咋说,“校长”这是又哄了自己的“学生”一次。
你说黄司令官老这么着被最高统帅诓哄,他要想不颓丧,都不科学啊!
最要命的是,蒋介石信誓旦旦“不难予全部歼灭之匪”,攻势益烈!
13日,刘伯承、陈毅、邓小平调整部署,决定以南集团为主,东西集团配合,华东野战军参谋长陈士榘率第三、第十三纵队加入南集团作战,南集团改由陈士榘指挥,鲁中南纵队仍为预备队。
那天,国民党军空军如期出动轰炸,但却没能带来蒋介石所期望和承诺的效果。
他在当日日记中写道:
今日对双堆集东西两区集中大轰炸,以为必生效果,非若不退必无战力,不料入晚匪之攻击益烈,实令人不能想象其魔力之大而能持久至如此也。[]
“唯武器论”者蒋介石,又一次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14日夜,人民解放军对拒不投降的黄维集团残部发起最后攻击。
《勘乱战史》记述了黄维兵团最后两天的挣扎:
14日,匪集中各型火炮,向核心阵地滥轰,每村落弹均在千发以上,阵地多被摧毁,继之匪复发起人海冲锋,战况空前激烈,双堆集西南阵地,亦遭突破,全钱展开白刃肉搏,反复争夺,杀声震天,惨绝人寰,幸赖官兵忠勇,终未使匪再越雷池一步。但该兵团苦撑待援,迄今已逾三周,而对穷凶恶极之匪,确已达山穷水尽之境。
第十二兵团司令黄维鉴于兵团战力,折损重大,防守地区,日益缩小,兼以粮弹俱馨,深感难以继续支撑,嗣复由匪俘口供得知,匪军后续,仍在源源到达,而杜部被困陈官庄;第六兵团亦被阻于高皇集以南,待援已属无望,乃于15日招集主要干部,共商对策,咸认长期苦守,何异坐以待毙,尤宜奋力突击,保全一部实力,再为国用,最后决定分途突围,随即作如左之部署:
一、兵团部率第十一师为突击部队,向西突进,脱离包围后,向南经蒙城,走凰台(于蚌埠以西约60公里)。
二、第十八军率第一一八师,及第八十五军残部,向西南突进,亦走凰台。
三、第十军率第一一四师,及第十四军残部,先向东突进,尔后南趋怀远。
四、第七十五师向正南方向突进,第十八师向北转东南突进,均走怀远。
15日黄昏前,各突击部队同时发起突击,并同时破坏重装备。至薄暮后,分别依预定计划,利用黑夜,夺路急进。迄16日晨,双堆集之作战,遂告结束。
此役始自11月19日,该兵团强渡涡河起,以迄双堆集突围止,历时27日,歼匪十万有奇,虽该兵团十万大军,亦告溃失,第十四军军长熊绶春,壮烈成仁,兵团司令贡维、第十军军长覃道善、第十八军军长杨伯涛、第八十五军军长吴绍周,均于突围途中,被匪所执,其能脱险归来者,仅副司令胡琏,师长尹俊、王靖之、张用斌(均负伤)等,官兵尚不足万人。
第十二兵团被困期间,因空投补给不足,官兵均以树皮、草根及马肉充饥,与匪奋战不懈;突围时,并将重装备破坏一空,坚忍不拔,忠勇可风,终遭败灭,良甚浩叹![]
黄维多年后自己回忆说:突围前他曾致电蒋介石和空军总部,要求务必于15日实施计划。但15日上午空军副总司令王叔铭飞到阵地上空与之通话时说“不能按照计划实施”,黄维则说“你不能照计划实施,我只好自己断然处置了”,遂于下达突围命令,规定各部于黄昏前同时开始突围。但“当突围的命令下达后,各部争先恐后的逃命,有的提前就开始突围,特别是战车营,在将近黄昏时,因其停车场受到解放军的激烈炮击,以致战车纷纷移动,引起其他部队的误会,各自乱跑。而为解放军立即发觉,层层截击。所谓突围,实际上是乱跑。”[]
乱跑还是没得跑,黄司令官还是进了“共匪”的俘虏营。
他的“校长”在这天的日记中写道:
手拟黄维复电训诫稿未发,彼之惶惑畏匪心里已成魂不附体之象,不能复以后望其有成也。[]
黄维兵团的覆灭,对徐蚌战场乃至全国战局,影响至大。
12月16日,得悉黄维兵团的结局后,蒋介石又在日记中写道:
研讨战局,以双堆集战场失陷,今后守淮无力,决定作守江之准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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