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思想破译
序言
清末康有为[[1]]是中国19世纪伟大的改革家和哲学家,康有为构想的“大同世界”是站在人类世界的高度提出来的一种未来社会高级形态的思想观念。康有为先生把大同思想发挥到极致,所著《大同书》详细阐述了他的大同思想。“大道者何?人理至公,太平世大同之道也。”康有为在1884年撰写的《礼运注》中,对“大同”世界有一个基本描绘。“公者,人人如一之谓,无贵贱之分,无贫富之等,无人种之殊,无男女之异。分等殊异,此狭隘之小道也。平等公同,此广大之道也。无所谓君,无所谓国,人人皆教养于公产,而不恃私产,内外为一,无所防虞,故外户不闭,不知兵革,此太平之道、大同之世”。这种“天下为公”的思想得到了孙中山先生的赞赏,以毛泽东为首的中国共产党第一代的领袖集体在革命早期也无不受这一思想的影响。
康有为著《大同书》已经有120多年了,《大同书》洋洋 20 余万字,涉及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涉及古今中外战争、人类国家体制、治国安邦的评述及批判。并对未来人类社会制度做了大胆的推演及设计。《大同书》倡导“天下为公”反对封建君主专制;康有为的“托古改制”是对中国古代贤人志士所提出的“大同思想”[[2]]思想的发散与扩张。他提倡天下为公、实行按劳分配,提倡建立没有阶级和压迫,人人平等,没有贫富贵贱之分的大同社会制度。他对儒家思想采取批判性继承的态度。
在中国古代贤人提倡的“大同理想”过于笼统、简单。不过只是一段两百来字的简略而笼统的文字。这些文字表述最多也只能算是“大同概念”。康有为则拟把这种思想具体化,演绎成一种未来理想社会制度的高级形态。
“大同理想”是中国古代贤人智幻想的一种理想社会形态。相传出于孔子:昔者仲尼与于蜡宾,事毕,出游于观之上,喟然而叹。仲尼之叹,盖叹鲁也。言偃在侧曰: “君子何叹?”孔子曰: “大道之行也,与三代之英,丘未之逮也,而有志焉。”“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这段文字的文献来源首见于汉代戴聖选编的《礼记•礼运》篇(即《小戴礼记》)。
(康有为注《礼纪·礼运》手稿)
其实“大同思想”出于孔子一说,历代学者多有争议,一些学者以为该文应为古代贤人伪托孔子所言。究其原因:
一是该文献始见于汉代,不见于孟子及其他儒门弟子引用或注释。我们知道孟子是重要的全面研究注释孔子的儒家重要人物,他们相隔时间仅一百来年,几乎可以说是同时代儒家人物。孔子若有如此重要的理念岂有不录、不发散、不诠释的道理?而这段“大同文献”却突然出现在汉代,因而历代学者认为其来源不明。多疑为伪托。
二是言偃(公元前506——443年。字子游又称叔氏)与孔子在鲁做官时间交集最多不过两三年。二人年纪相差45岁。孔子在鲁做官时(52-54岁),当时言偃时年仅8、9岁。中国古代是以干支纪年[1],所以年龄不会有出入。且言偃也不是鲁国人,而是南方人(江苏常熟人)。
三是如此重要的“大同”之说不但不见于《春秋》,不见于《孟子》,亦不见于集诸子百家大成的《韩非子》。更无孔门其他弟子提及过这一思想,是否有可能孔子只秘传给一个8、9岁的言偃?(详见注)况且从今天的角度来看,一个国家的管理,无论是经济、社会、政治、文化的管理岂能用一两百字就能说清楚的?
其实相似于“大同思想”的理念在春秋百家争鸣时是一个普遍的思想观念。老子首先公开否定封建社会是不合理制度,是违背“天道”的社会制度,他认为:“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老子的学说以“道”为最高哲学范畴。认为“道”是世界最高的真理。孟子认为当时的封建私有制社会: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国无宁日,岁无宁日。庄子则提出了要建立:万物群生,连属其乡,同与禽兽居,族与万物并的“至德之世”;墨子则认为要治理好一国家需要“尚同”[2]的人人平等政治,提出“君由民选”的民主思想。
康有为对过去的经典有过深入研究和考证。1891年康有为著有《新学伪经考》[3]一书23万字,共十四卷[[3]]。提出中国封建时代的许多儒家经书为汉代末年的伪作。“新学”不是新旧之新,而是指“王莽新政”。认为这些儒家伪经是刘歆为王莽篡权所作的。揭露学术为政治服务的思想。目前一些自媒体不知出于何种目的,重新将康有为“揪”出来,不断爆料其污点及不堪之事。如《新学伪经考》系抄袭、人种改良等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过去由于互联网不发达,获取资料文献的渠道不多,很多人都系人云亦云。《新学伪经考》是一部23万字的考证类著作,不是抄谁的文章(目录见注释)。他根据朋友提出的观点和看法去具体考证与剽窃是两回事。笔者认为这目前的“倒康”有“沛公舞剑” 剑指“大同”之嫌。
康有为遍考古经,“大同”一语首见于汉代他岂能不知?他只不过是想把他的《人类公理》,改为《大同书》伪托于孔子的权威,宣传维新变法的思想而已。当然,“大同思想”无论出于谁都是代表中国先贤们对人类社会寄托的一个梦想。
一段时间以来,一些人出于重建孔孟“道统”的需要,往往将《礼纪·礼运》的“大同思想”归于孔子。凡有供奉孔子的地方无不把“大同”招牌放在那里。其实认真研究过孔孟学说后你会发现“大同思想”与“孔孟理念”是根本不同,甚至是对立的。
标志着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开端的“五四运动”,“打倒孔家店,救出孔夫子”口号由陈独秀对封建体制用儒家思想奴役人民而提出来的,“五四运动”催生了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发展,推动了中国的共产党的组织建立。中国共产党人一贯秉持历史唯物主义史观。虽然毛泽东对孔子的有“孔学名高实糠秕”的评价,但他对孔子的历史地位并非全部否定的。1938年10月毛泽东在中共六届六中全会上向全党提出研究理论,研究历史,研究现状的任务。他在谈到研究历史时指出:“从孔夫子到孙中山我们应当给予总结。承继这一份珍贵的遗产。”毛泽东提出总结孔子,不是要“尊孔”而是实事求是地去评述孔子思想。这是以历史唯物史观的角度而言的。我们今天对待孔子的态度应该是作为历史人物,古代思想家、教育家的孔子,而不是什么“空想社会主义”先驱的孔子,更不是“克已复礼”恢复、复辟封建礼教的孔子。
历史人物由于生活在那个时代当然会带有那个时代的局限性。毛泽东从来就提倡:“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态度。在肯定孔子的同时,毛泽东在1953年也提到过孔子“三月而诛少正卯”的事。《荀子》记载孔子任大司寇第七天就“戮(少正卯)于两观之下,尸于朝三日”即便按今天法治社会的情形而言,在几天之内就以个人之好恶,定一个人的生死,把一个学者从讲堂上抓来,立即处死无论在古代还是在现代都不是郑重的。
一段时间以来一些地方大建孔庙、祠堂。一些人甚至将孔子儒家学说推崇为国学。甚至还出现了把孔子塑像搬到天安门广场的闹剧。除了那一段两三百字的,给孔子贴金“大同”论外,纵观孔学的“三从四德”“三纲五常”“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一套,其实孔子思想是有历史局限性的。孔子只是中国古代先贤之一。把孔子作为儒家思想的代名词,进而将其作为“国学”、等同于中国传统文化显然是错误的。与同时代的老子相比,其思想明显逊色许多。即便孔子本人也自叹不如。孔子与老子相见后,曾经与弟子们描述老子时说:“鸟,吾知其能飞;鱼,吾知它能游;兽,吾知它能走。走者可用网缚之,游者可用钩钓之,飞者可用箭取之,至于龙,吾不知其何以?龙乘风云而上九天也!吾所见老子也,其犹龙乎?学识渊深而莫测,志趣高邈而难知;如蛇之随时屈伸,如龙之应时变化。老聃,真吾师也!”(见孔子见老子)
我们说康有为“托古改制”,是因为康有为是在中国古代原有的“大同概念”思想里揉进了许多西方新学,如空想社会主义思想,甚至一些观点与科学社会主义思想有相近的地方。无论空想社会主义有多少局限性,无论康有为的“大同思想”是不是空想,但是他们共同的点是“反对生产资料私有制”。其“天下为公”“按劳分配”的思想与《共产党宣言》中提出共产党人以“消灭私有制”。“实现共产主义社会”为己任的方向是一致的。至少是同路人。
空想社会主义的鼻祖柏拉图的《理想国》所描绘的政体及治理理念,倡导的是正义、善良,真诚,美好的愿景,近千年来一直影响西方。催生了西方世界的“三颗空想社会主义的明珠”——托马斯•莫尔的《乌托邦》(首版1516年),康帕内拉的《太阳城》(首版1623年)(安德里亚《基督城》[[4]]首版1619年),把《乌托邦》《太阳城》《基督城》三部文学作品提升到社会哲学层面的,是圣西门[[5]]、傅立叶[[6]]、欧文[[7]]。与空想社会主义的“明珠”——三个文人描述的三个故事来说,康有为的《大同书》其系统性、全面性、深刻性,都远远超出了空想社会主义者们的境界。
公正地说,空想社会主义对马克思建立科学共产主义思想[[8]]有着重要的推动作用的。托马斯的《乌托邦》提倡建立公有制社会。反对私有制国家权力属人民。人人勤劳兼爱,人人平等,人人勤劳博爱,没有高贵低贱,没有钱币横行。乌有之地充满赞美、谦虚、真理、信任、人民需要富裕、民主、平等,都追求发展、正义、和平。康帕内拉的《太阳城》唾弃诡辩、伪善、暴行,诅咒冤案、饥饿、战争。太阳之城中充满能力、智慧、爱情。安德里亚《基督城》[4]推崇生产资料及产品均归公共所有。所有适龄人全都应该参加劳动,社会里不应该有剥削者、懒汉和奴隶,劳动有专业分工,食物按人口分发。住宅由国家统一分配和指定个人使用。
将《大同书》与《理想国》《乌托邦》《太阳城》《基督城》相比,《大同书》其间有很多相同、相似的理念(如生产资料公有制、计划经济、按劳动分配等),同时还更系统、更具体,更详细的未来社会的描述。
有学者认为康有为的《大同书》是最接近科学社会主义的空想社会主义的“天花板”。但笔者认为康有为的《大同书》并非文学作品的虚构和假想,而是建立在对人类社会广泛考察及全面认知基础上的制度设计。虽然从今天来看这个制度设计远远落后于今天关于科学管理国家的理念。但在当时来说某些想法是有一定启发意义的。今天我们许多人或许并没有认真读通过《大同书》,许多评论家只是攻其一点(去国界合大地),笑其一端(如改良人种、婚姻一年一签等),而不及其余。对于历史人物我们应该是从“沙粒中发现闪光金子,而不是在金矿中去发现沙粒”。其实仅从康有为的旧学功底、研究考据方法,书法文采都是非常了得的。康有为在《大同书》的序言中描述了他“大同思想”的缘起。那是他对数千年来封建私有制下人类社会存在苦难的全面总结和揭露。
康有为对未来“大同世界”的描绘。我们将《大同书》的理念与柏拉图借苏格拉底之口设计的集真、善、美于一身的统一政体《理想国》的构建相比较,其“世界大同”的目标、目的、愿景更贴近实际,更具体。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以“仁心”的角度,蒐集了人类世界的36种苦痛的形态,并以此来说明建立大同世界的必要性、必然性。无论我们如何评价康有为,他对人类以往苦痛的调查研究功夫是扎实的。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从中找到共鸣点。我们来看他所闻所见之社会现状,
耳闻皆勃谿之声,
目睹皆困苦之形。
寡妇思夫之夜哭,
孤子穷饿之长啼,
老夫无衣扶杖于树底,
病妪无被夕卧于灶眉;
废疾窿笃[5]持钵行乞呼号而无归。
饥色劳累空腹啸啸扶杖而前行。
裋褐不完朔风刮肌。
疾病恶苦卧床无医,
风雨怒号屋破瓦飞。
大雪行道指落肤朘,
夜寒无毡瑟缩卷衣。
父母责骂垂首忍之,
妻子哀号叹息垂涕。
其凶丧饥馑甚至卖儿割削恩爱任其弃离岂不眷恋均为贫穷所欺,
而只身弃家渡海万里开山拓殖或非或美卖身为奴任凭其主鞭笞。
驱若马牛瘴毒缠罹,
死亡莫问呼天谁知。
寡妻失夫幼子无父,
自营无力人莫我顾。
朝哭夜啼饥寒无诉,
忍卖为妓屈身为奴。
啜泣自伤,
谓天何辜。
农夫失收而狼顾,
工人罢业而家食。
王吏追租而锒铛,
室人交谪而远适。
商业倒闭士子落魄,
债台高筑而莫能避。
田庐尽卖而无归则有跼天踏地寻死自尽者。
其他因贫困而累丧生者全世界不可胜数也。
读了《大同书》对于人类世界36种苦难的描述,我们就知道中国老百姓为什么从古到今都在盼望有英雄来“替天行道”,都企望实现《天下大同》,都希望革命成功,都把希望寄托在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社会的实现。都不希望回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两极分化的社会。
《大同书》开篇就名之曰:“入世界观众苦”。在“甲部”的各章中深刻描述了人类社会的所有痛苦。他全面总结了自封建私有制建立以来,从投胎苦至阶级苦,凡36种痛苦遍及全球。控诉了这个世界制度的不平。他的理想及理念并非建立在空想的文学故事的幻想上,而是建立在对封建私有制制度的系统的总结,系统的批判基础上的。他全面系统地探索人类痛苦的根源,认为人类未来必须建立一个“天下大同世界”。与马克思主义一样,马克思、恩格斯也是从考察人类社会不平的情况开始的。
马克思在《巴黎手稿》中,以大量的篇幅描述了资本主义“异化劳动”的事实。他指出:“劳动为富人生产了奇迹般的东西,但是为工人生产了赤贫。劳动生产了宫殿,但是给工人生产了棚舍。劳动生产了美,但是使工人变成畸形。劳动用 机器代替了手工劳动,但是使一部分工人回到野蛮的劳动,并使另一部分工人变成机器。劳动生产了智慧,但是给工人生产了愚钝和痴呆。”[6]
显然《大同书》对人类世界痛苦的考察,才提出建立“人无贵贱之分, 无贫富之等, 无人种之殊, 无男女之异”的大同社会思想。
在中国近百年来从毛泽东主席到今天中国第三代领导集体,都对“大同思想”有过赞誉。1915年,青年时期的毛泽东非常推崇康有为,在他“致湘生信”中,向湘生推荐康有为、梁启超:“吾举两人闻君。其一康有为。康尝言:吾四十岁以前,学遍中国学问;四十年以后,又吸收西国学问之精华。其一梁启超。梁固早慧,观其自述,亦是先业辞章,后治各科。盖文学为百学之原,吾前言诗赋无用,实失言也。足下有志于此乎?来日之中国,艰难百倍于昔,非有奇杰不足言救济,足下幸无暴弃。”(见中央文献研究室编写的《毛泽东早期文稿》P6)青年时期毛泽东在接受马克思主义以前,明确宣称:“大同者,吾人之鹄也”。
1915年,毛泽东在写给黎锦熙的信中认为:在当今孙中山、袁世凯、康有为 3 人之间,“独康似略有本源矣”(见中央文献研究室编写的《毛泽东早期文稿》P72)。
毛泽东在《论人民民主专政》一文中认为“洪秀全、康有为、严复和孙中山,代表了在中国共产党出世以前向西方寻找真理的一派人物”。但“康有为写了《大同书》,他没有也不可能找到一条到达大同的路”。当然康有为一无军队,二无实权,他怎么可能找到达到大同理想的路呢?他只能提出用和平的,温良恭俭让的改良方法,去除国界、种界、家界等等,建立一个全人类都过自由、平等、和平、民主的幸福生活的太平盛世——大同世界。这显然只是他幻想。他提出用不流血的,和平的,议会方式改变私有制会的想法无异于“与虎谋皮”的设想。显然是行不通的幻想。
马克思主义的理念则是从根本上着手,提出建立社会主义制度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只能用革命来消灭私有制社会。虽然康有为改良主义的《大同书》行不通,但他观人类世界在私有制下痛苦的总结和归纳是非常深刻和到位的。读之有使人感同身受之感。可以说康有为给我们留下了一笔记载封建私有制人下,人民生存状况的图景;一笔记载旧世界人民生活的写真。《大同书》描绘的人类的痛苦,特别是赤贫者的痛苦:
为奴隶为婢女为贱役为脚夫奔走服役伺颜候色拳跪鞠躬屏息侧身,
饥渴不得自由劳动不得休息冒风雪而赤足劳作穷昼夜而不获少息。
其贱者之苦者睨彼贵主,
高堂深厦享华旃[[9]]细席。
居高座而指挥,
拥车马而辟易[[10]]。
侍者如云簇拥排列,
颐盼所及左右悚息。
声咳之处旁人唱喏百亿,
或行为前驱或坐为执役。
有若天生之人,
视他人为贱徒。
其贵主之仁者,
常或少恤下情。
罔极而不知其感恩,
叩头泥首铭心刻骨。
其富而暴者耶,
更为可憎可恶。
一语之误一事之失,
鞭扑交加骂詈无已。
加以刑罚,
剥尽廉耻。
欲奋飞而不能,
惟自惭而悲已。
新中国成立以后,毛泽东也并没有忘记康有为的《大同书》。1958 年 8 月,毛泽东视察河北徐水时还曾经把康有为的《大同书》连同《共产党宣言》一道推荐给当地干部学习。大同思想在中国共产党的历届领导人的著作中都多有提及。显然对康有为的《大同书》毛泽东一直持肯定态度的。2018年4月11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博鳌提到:“世界大同,和合共生,这些都是中国几千年文明一直秉持的理念。”在《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中也提到“一百年来,党既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也为人类谋进步、为世界谋大同。”习近平总书记还指出:“在几千年的历史演进中,中华民族创造了灿烂的古代文明,形成了关于国家制度和国家治理的丰富思想,包括大道之行、天下为公的大同理想。”[7]
从今天的角度来看康有为的《大同书》,站在马列主义的世界观来看,确有一些粗浅和具有空想,甚至幻想的成分。但站在历史唯物史观的角度来看,在那个时代来看,确是有许多新意的。“大同理想”之所以能成为中国人的信仰及共识,是因为大同理想开宗明义就提出:“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这与《共产党宣言》推翻资本主义制度、建立公有制社会制度何其相似。因为《共产党宣言》明确宣告:“共产党人可以用一句话把自己的理论概括起来:消灭私有制”。
大同社会是有良知的、具有对劳苦大众有人文关怀的能人志士追求的共同的理想。也是共产党人应该并必定追求的目标之一。只有在共产党执政的国家才有了实现大同世界的可能性。人类社会文明进程出现曲折是偶然的,人类社会走向符合“天道”的大同社会则是必然的,是不以人们意志为转移的。
中国的社会主义社会,是共产党人接过孙中山先生“天下为公”的大旗,在马克思主义思想,在《共产党宣言》旗帜指引下,中国共产党用几千万先烈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年指出:“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庄严宣告:‘过去的一切运动都是少数人的,或者为少数人谋利益的运动。无产阶级的运动是绝大多数人的,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的独立的运动。’我们党是用马克思主义武装起来的政党,始终把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作为自己的初心和使命,并一以贯之体现到党的全部奋斗之中。忘记这个初心和使命,党就会改变性质、改变颜色,就会失去人民、失去未来。”[8]
无论任何人,乃至曾经的领导者说过什么,社会主义制度下绝不可能容忍以个人、部分人或小集团的利益为转移。大同社会与共产主义有许多相同的思想,都有对劳苦大众的人文关怀。因此,在社会主义制度下实现大同社会是应有之义。
“天下大同”已然在中国的知识界耳熟能详,深入人心。但什么是世界大同未必每个人都真正明白其中含义。康有为26岁时开始写这本书时定名为《人类公理》,最后定稿是他“维新百日,出亡十六年,三周大地,游遍四洲,经三十一国,行六十万里。”之后,在他流亡16年的游历中,曾4次横渡太平洋,9次往返于大西洋,8次经过印度洋。在康有为踏遍五大洲, 往返四大洋的游历中,据统计共出入过42国。其中曾11次去德国,10余次过比利时,8次入英国,7次到法国,6次至槟榔屿,4次往加拿大、瑞士、瑞典、 锡兰等国,还在印度居住过一段时间。因此康有为的《大同书》并非闭门造车之作。也是“空想社会主义的三颗明珠”不可比拟的。
《大同书》的第一章描绘了人世间的种种苦难,提出大同社会将是无私产、无阶级、人人相亲、人人平等的人间乐园。这是难能可贵的。《人类公理》一书经多次修补,后来定名为《大同书》。过去的学者提到康有为的《大同书》,实际上只指的是他发表的甲、乙两部,在该书共分十部。生前(1913年)在《不忍》杂志发表了甲部和乙部。全书直到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才由中华书局全部出版了十卷本(即钱定安校订版)。
甲部:题为“入世界观众苦”,深刻提示了人类36种苦:1、投胎之苦2、夭折之苦3、废疾之苦4、蛮野之苦5、边地之苦6、奴婢之苦7、水旱饥荒之苦8、蝗虫之苦9、火焚之苦9、水灾之苦10火山之苦11、地震山崩之苦12、宫室倾坏之苦13、舟船覆沉之苦14、汽车碰撞之苦15疫疠之苦16鰥寡之苦17、孤独之苦18疾病无医之苦19、贫穷之苦20、贱者之苦刑狱之苦22、苛税之苦23、兵役之苦24、愚蠢之苦25、仇怨之苦26、爱恋之苦27、牵累之苦28、劳苦之苦29、愿欲之苦30、压制之苦31、阶级之苦32、富人之苦33、贵者之苦34、老寿之苦35、帝王之苦36、神圣仙佛之苦。
乙部:针对人类众多痛苦,提出了“去人类之苦必破除九界”的主张:提出建立大同世界的改良思路。丙部,“去级界平民族”;丁部,“去种界同人类”;戊部,“去形界保独立”;己部,“去家界为天民”;庚部,“去产界公生业”;辛部,“去乱界治太平”;壬部,“去类界爱众生”。最后的癸部为:“去苦界至极乐”
以今天的眼光来评价康有为《大同书》,他更像是一个社会科学研究的研究报告;序言部分,以“仁”为理念。陈述了开题的意义,继而通过广泛的调研描述了人类近千年来生活在地球上的36类痛苦。深刻分析了造成这些痛苦的原因。最后提出“去人类之苦必破除九界”的主张。及实现这些主张的改良措施。
康有为的《大同书》全面、系统构想了大同社会的组织结构的设置和理念:国家设总政府,分若干区域。总政府区政府皆由民选。家则无家族,男女同栖不得逾一年,届期可续签或易人。妇女有身者入胎教院,儿童出胎者入育婴院。儿童按年入蒙养院及各级学校。成年后由政府指派分任农工等堂,有等差,各以其劳作所入自由享用。警惰为最严之刑罚。学术上有新发明者及在胎教等五院有特别劳绩者,得殊奖。死则火葬,火葬场比邻为肥料工厂。等等。
与《乌托邦》《太阳城》《理想国》学说,乃至康有为的《大同书》梦想不同的是,过去那些思想建立在没有取得政权的空想之中,而今天我们所指的“大同社会”是无产阶级取得政权的条件下。是在建立了社会主义公有制社会的情况下,具有实现大同社会“天下为公”的坚实基础和可能。
关于《大同书》所设有国家、世界的管理,由于时代进步、科学技术的发展,管理工具的科学化。人类社会的快速进步。《大同书》设想的国家管理模式显然落后于现实。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共第一代领导者们在建立新中国的时候就为中国的社会主义制度立下了“四梁八柱”。首先是人民代表大会制度的建立。第二由无产阶级政党领导一切,被告无产阶级专政,以中国共产党的政治路线、思想路线、组织路线为主导,坚持党指挥枪的原则制度。第三以党的章程和国家宪法规定了政体和国体的性质。第四是建立了无产阶级专政制度规范。建立了一套与其他社会制度不同的国家管理模式(如图[9]):
从系统科学的角度来看,中国目前国家管理系统结构接近系统管理的优化系统模式。首先,我们有精干的党委系统,从控制论角度来看,这个系统具有“闭环控制系统”的全部功能和特点。有事前监督、事后监督、事中监督系统,有明确的施控系统和受控系统、有多重的信息反馈系统。从理论上讲这个执政党系统内部功能是完善的,控制是有力的。从执政党对外的控制来说,他对政府来说整体上作为一个施控系统,政府则作为一个受控系统,其间多重的监督、反馈系统,使我国无产阶级政权已经形成了一个超稳定的系统。因为它是一个符合控制论模式的新型的,多重监督、多重反馈的闭环控制系统。从施控系统来说,执政党根据世界变化的信息,通过执政党的参谋机构,对外界信息进行分析处理后,对政治路线、军事路线、思想路线、组织路线、经济路线进行战略性调整,同时形成执政党的意志,将这些建议和决议信息输入人民代表大会、政治协商会议,取得一致意见后,输入国务院进行细化成各种政策,并输出到省、市、自治区执行,省、市自治区将执政党信息进行分解细化后再向地、市、县一级输出。从国家施控各省,省一级对上是受控,对地州市则是施控。地州市对省是受控,对各县市则是施控系统。在中央、省、地州、市、县每项一级都具有“事前监督系统”“事中监督系统”“事后监督系统”,直接反馈系统、间接反馈系统、专门的内部信息反馈系统,外部信息反馈系统。
如果我们认真分析就可以明白,这样的一个管理控制系统是一个非常有效的控制系统,具有超稳定系统的基本条件,是一个很难以被瓦解的、有效的控制系统,因为它来源于科学管理系统模式,这样的系统不是想当然的,而是世界各国千百年来的战争,数不清的人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管理方式。符合“控制论”闭环控制系统的超稳定系统模式。它有完善的施控系统、受控系统,有事前决策的外脑系统、秘书班子、研究系统、有事前、事中、事后多重测量反馈系统。由于军队、纪检这些系统相对独立于政府,由无产阶级政党统一领导。可以保证系统目标的方向不断修改偏差,从而保证执政党的路线方针得以正确贯彻执行。
但是我们又常常感觉到这个系统有时候却没有能发挥其更好的作用。究其原因,我认为,我们从中央到地方各级管理制度好比一辆辆马力强大的汽车,有时而落在一些不懂驾驶原理,不会驾驶技术,无视交通规则的人手里瞎折腾,以至于, 一些地方部门出现了“公器私用”的现象,但我们“不能因为人笨就怪刀钝”。完全可以从加强党的领导、加强党的组织路线建设来逐步解决。
从今天来看,或许还是有许多人也还看不到这套系统的重大意义,这套闭环管理系统是具有强大控制力的管理系统,不容易被打破。首先是毛泽东给我们留下的“党指挥枪”,保证了政权的稳固性。对那些叫嚷“军队国家化”的、那些叫喊“修宪”的,那些叫嚷实行“三权分离”的,等等非无产阶级思想和观念诉求的,都是因为“撞”在我们国家的“四梁八柱”上发出的凄泣。
同时我们党虽然有那么多领导干部,但真正理解、懂得马克思主义精髓的人不多,懂得马克思主义又懂得现代管理,懂得控制理论、社会系统工程的人更少。我们这三十年来,我们错失了培养社会主义经济理论人才的机会,同时盲目培养了一大批只知生吞活剥西方经济理论的所谓专家。这是值得我们有关部门注意和重视的。
对于康有为的评价中国近代学者各自站在各自立场和角度,贴了许多标签大多是一家之言。从《大同书》总体上看,他与空想社会主义的文学虚构不同,与空想社会主义的哲学专著不同。他更像是一部对人类社会进行考察的实证报告。他在《大同书》的序言部分,描述了著书的思想的缘起及基本理念,即对穷者、无产者、赤贫者的“不忍”之“仁心”,认为人类应该以“仁爱”之心对待自己的同类。这与马克思主义的“人文关怀”思想和理念是相通的。
由于康有为所写《大同书》大抵属于骈体,经过修改次数过多,手稿比较零乱。
(《续修四库存全书》中康有为《大同书》部分手稿)
自秦汉以来到清末,汉语都是没有标点的。康有为处于文白相交之时,文中多有文言、骈体、白话交织,在民国年间出版的时候,许多断句按当时西文(白话文)断句加标点,显然不当之处过多。另外其间使用的外国人名、地名、事件的翻译未有汉语统一标准翻译,同时大多文本沿用繁体,用典多有生辟、语法与现代汉语还有距离。由于《大同书》手稿原件并无标点,当时出版时因按西文标点,未考虑骈文特点,断句多有不当,未按骈文特点断句,读起来气韵不通。
因此读者大多读起来比较困难。许多大学生不认识繁体字,看不懂古汉语。这就是《大同书》至今没有英译本的原因。几千年来中国文字本身其实是不需要标点的(直至清末)。
而《大同书》又大抵是用所写。读起来就更困难了。骈文是先秦两汉写文章的一种表达方式,因为中国古汉语是没有标点的,断句是按气韵停顿,骈文便于读书时的断句。这种文体是一种自由的、不受任何限制的语言表达方式。其间多用对偶句,是一种介乎于散文与韵文之间的一种美文。其特点是通篇基本对仗,多用联语,虚词,行文流畅,词气通顺,但句式灵活,一直是古代文人写作散文喜欢采用的方式。齐梁以降,在骈文基础发展出一种骈赋:骈赋又称俳赋,由于注重行色技巧,影响表情达意,容易形成不良浮艳文风固最终走向衰落。初唐之前骈文四六未明,平仄不严。写作随意、表达自由,反倒可以词达意表。显然康有为的《大同书》大抵选用这种文体。
骈体文又属于一种开放式语词结构。由于中国的文字有众多文言虚词,很容易就将一句话增减文字而使内容不变的特点。即可用今天语法结构,将相同意思及解释原文语词替换其中的方式作为一种翻译古代文字是一种比较理想的方法。因此,笔者拟根据“信、雅、达”原则,用简体骈体编译《大同书》的内容。以达到普通人一看便能理解的目的。并拟采用AI方式,请康有为先生“亲自”朗读。囿于笔者水平之限,权当本人读书理解之意。若有词不达意之处,还请不吝赐教,或移往原著研读。
附:《大同书》甲部译文
康有为《大同书》自序
康有为字广厦号长素别名康南海,
咸丰八年出生于广东南海西樵山。
父讳达初字植谋,
母劳太夫人莲枝。
当康子降人世刚逾二十六岁弱冠之时,
突悟人间之苦而发仁心遂生大同之念。
幸远鸿蒙初辟天地茫茫数亿载人类历经鸟兽之期,
有身斗转星移乾坤二分五千年东方开辟文明之运。
昆仑夕照流光溢彩带连万里江河远至东海之滨,
华夏古国尧光四表辉映神州天地照临粤都羊城。
神州精灵康子得氏于文王之子康叔,系华夏王族嫡传之后裔;
中华学子有幸生于百粤都会之羊城,积古国天地人文之灵气。
上饮伏羲神农黄帝尧舜禹汤文明之泉,
下沐文王周公孔子秦汉唐宋智慧之光。
凭五洲万国之通衢,
借四海八方之并会。
荟东西诸哲之睿智而酣饫神游于诸天之外;
集南北精英之关切而沉思想入于血轮之中。
时登白云山之上仰望浩瀚苍穹,
常于摩星岭之巅俯瞰广袤大地。
溺斗室书案之中,
沉无涯经典之内。
巍巍乎其耳闻四方;
荡荡乎其骛于八极。
强国有法者吞据安南,
救之者中国船沉马江,
有风鹤之惊血蹀谅山。
误流于羊城一夕大惊,
将军亦登陴城民尽走迁,
穷巷皆无人康子亦避兵。
尽弃随身之旧物归于桑梓之地,
遂回延香之老屋前朝祖传旧巢。
楼名曰澹如隔塘七桧园,
府前临三塘拥书池塘边。
俯读亦仰思澄神常离形,
归对妻儿时然若非有人。
乡人之酬酢里妇之应接;
儿童之抚弄宗姓之亲昵。
耳闻皆勃谿之声,
目睹皆困苦之形。
寡妇思夫之夜哭,
孤子穷饿之长啼,
老夫无衣扶杖于树底,
病妪无被夕卧于灶眉;
废疾窿笃[[11]]持钵行乞呼号而无归。
饥色劳累空腹啸啸扶杖而前行。
兄弟子侄之阋墙[[12]],
妇姑叔嫂之勃谿[[13]],
与接为构,
忧痛惨凄。
纵有承平盛世普天之下家室皆有怨气之冲盈,
争心贪欲触射尘世之中毒于黄雾而塞于寰瀛。
独夫民贼之国争杀人盈城流血塞河于万斯年大剧惨瘥。
黎庶生民之祸烈救之无术人患无国有国之害亦如此哉!
烹羊宰牛杀鸡屠豕,
众生熙熙与我同气。
刳肠食肉,
以寝以处。
世界皆忧患之世而已,
普天皆忧患之人而已。
普天众生皆强悍之徒砧下鱼肉而已。
人世豪横皆戕杀黎庶众生屠夫而已;
苍苍者天搏搏者地不过一大杀场大牢狱而已。
茫茫贤者依依诸圣亦非于帏幄困人设牢而已!
入病室之中划烛以照之煮糜而食之而已,
入牢狱之中提灯以看之裹药而医之而已;
号为仁人少救须臾何能补其于苦悲。
纵为善者多施万金岂能救人于膏肓。
康子凄楚伤怀日月噫欷不绝于心;
吾自为身彼身困苦行忧坐念常感。
我无觉无知则如草木夭夭杀斩不知于他物而有何为,
我有觉有知则当胸怀世界悲天悯人为世人而指迷津。
观今之人种之争国,
胜古之族人之争地。
白起之坑卒四十万于长平,
项羽之坑二十万卒于新安。
俾斯麦之烈火,
欧罗巴之战争。
少时全无哀感之意。
至今毫无悲悯之心。
非吾无觉,
患我不见。
而观其影戏,
常怆然泪下。
其尸横草木,
火焚其室屋。
明知其为幻影,
不觉怵然动情。
形声于彼传送于目耳,
幻影于光冲触于气魄。
凄凄怆怆袭我之阳,
冥冥岑岑入我之阴。
深深感怀怆然泪下,
犹犹然而不能自已?
欧人以为其为爱,
国人以为其为仁。
仁心人人皆有,
为何唯我独深?
若无吾身吾何有知有亲?
吾既有身则通于天地人。
其能绝乎其非不能绝乎?
其能绝也抽刀可断水耶?
道其不能绝也则如气之塞于空而无所不有也,
电之行于气也行空旷陆地江海而无所不通也。
如水之周于地而无不贯也,
如脉之周于身而无不澈也。
山绝气则崩,
身绝脉则死。
地绝气则散,
人绝仁则鄙。
人绝其仁爱,
则人伦何存?
灭绝者断其文明而还于野蛮;
还于野蛮则岂非禽兽之本质。
浩浩元气,
造起天地。
天者一物之魂质,
人亦一物之魂质。
虽形有大小而同起于太元浩气,
溪河有不同而流于大海则无异。
孔子曰地载神气神气风霆,
圣人曰风霆流形庶物露生。
神者有知之电也光电能无所不传,
神气能无所不感而神气可有触哉!
神者知气也魂知也精爽也灵明也明德也数者异名而乃同实。
神帝神气也生天也地生也神圣也人心也道者无名无物无神。
有觉有知则有吸摄磁石犹然。
无知无觉岂非无仁窿笃之疾。
故仁智同藏而智为先,
仁智同用而仁为贵矣。
吾既为人岂忍心而逃?
生于一家岂不共忧患?
受人之鞠育而后有其生,
有家之荷担负恩则何忍?
逃而出家,
自以为巧?
譬贷人金必思偿之,
负债匿逃众执而刑。
不刑其身,
则刑其名。
负一家之债,
何异于一国。
天下公债,
亦何不然。
生于一国受一国之文明则当有国民之责任。
逃而弃国若一国之亡种则所负之责亦太甚。
国亡民之何存?
文明随之隳坏。
同生大地,
皆吾同胞。
既与有知,
则与有亲。
印度希腊波斯罗马,
英地法境德国美邦。
各境先哲抵足夜谈嘬之饮之,
各邦精英葄枕图史[[14]]魂梦通之。
万国之元老硕儒名士美人亦多执手接茵联袂分羹而致其亲爱矣;
外邦之宫室服食舟车什器之神奇伟丽者受而用之以刺触其心目。
环球历史进则共进,
人类认知退则与共。
其乐耶相与共其乐,
其苦耶相与共其苦,
如电之无不相通矣,
如气之无不相周矣。
天下之生番野人,
大地之昆虫鸟兽。
凡胎生湿生之万形,
即卵生化生之千汇。
亦皆与我耳目相接,
仿佛与吾魂知相通。
其色相姣好生趣盎然吾欢乐之吾怡然之;
其色相憔悴生趣惨凄吾憔悴之吾惨凄之。
莽莽红尘天地吾又焉能逃于其外!
高高苍穹炼魂舍身婆罗门雪窟中?
人人弃家舍身去文明,
天下岂非狉榛鸟兽界。
火星土星木星莽不与接,
天王海王冥王欲仁岂施?
恒星之大星团星云多有星气,
诸天之表目本相见只能神游。
他国之仕女礼乐及文章之乐浩浩无涯。
外邦文化风情兵戎战伐之争波谲云诡。
无论他国多远为天为人与吾地吾人并无异情;
不管地外天高风雨风情与他地他人并非天壤。
想象诸极乐之世界,
想象诸极苦之世界,
乐者吾乐之,
苦者吾救之。
吾为诸天之一物岂可绝类逃伦?
我是凡世之尘埃能舍世而独乐?
其觉知少者,
其爱心亦少,
其觉知大者,
其仁心亦大。
其爱之无涯,
其觉之无涯,
爱与觉之大小多少应为比例,
仁与慈之深厚宽广当是一脉。
康子不生于他天而生于此天,
吾身不生于他地而生于此地。
吾为此地之人物岂可不以触处为缘相遇为亲,
吾非羽鳞之动物自当与性情相通者仁慈尤亲。
吾非边僻洞穴生番獠蛮之人,
而为有数千年文明国土之士。
不为牧竖爨婢耕奴不识文字之辈,
乃是十三世文学书香传家之士人。
日读数千年古人之书则与上古之人相近。
周览大地数十国之故则与全地之人相亲。
上能深思千年文明之缘故,
下能远虑百载精神之走向。
与将来无量世之人亲岂可闭目而御。
同后世觉识认知所及岂能掩耳而塞?
康子起而上览古昔下考当今。
吾自近观我中国而远揽全球。
尊极帝王贱及隶庶,
寿至篯彭夭若殇子。
逸若僧道繁若毛羽,
苦若农夫简若赤子。
世间人人无非为义利而忧患苦恼,
尘世生命无论动植均抗恶剧繁赜。
虽有浅深大小之别而忧患苦恼之交迫而并至,
纵有浓深厚重之分而终未有能少免避躲之者。
诸先群哲惄然[[15]]焦然思有拯救普度之心,
仁人志士各竭其心思出其方术施救济。
横览胥溺[[16]]之滔滔,
无起沉疴之固痼。
或略能小瘳无有痊愈,
或扶东倒西扶头足病。
岂医理之未精欤?
抑医术之未至耶?
于病之根蒙有憾焉?
或时之大势未至耶?
生物之有知者头脑含灵,
动物触物遇险痴呆麻木。
有宜有不宜,
有适有不适。
其于头脑适且宜者则神魂为之乐;
而头脑不适不宜者则神魂为之苦。
头脑尤灵,
神魂尤清,
其物非感入于自身,
岂感繁夥[[17]]利害急捷?
适宜者受之,
不适者拒之。
故人之道,
宜与不宜,
不宜者苦也,
宜之者乐也。
故人道者当依人以为道而已,
而为人谋者去苦以求乐而已。
夫喜群而恶独相扶而相植者人情之所乐也,
故有父子夫妇兄弟之相亲相爱相收相恤者。
不以利害患难变易者人之所乐也。
无父子夫妇兄弟之人则无人亲爱。
固收之恤之时有友朋素不可求,
常以利害患难而易心不可凭借。
孤寡鳏独名之曰穷民,
病痛伤殘怜之曰无告。
穷民无告天地,
此人之至苦者。
圣人因人情之所乐,
乃因守家法及纲纪。
识国之时务之大体,
顺应其环境之自然。
父慈子孝兄弟友敬,
姊妹和睦夫义妇顺。
此亦人道之至顺,
岂非人情之至愿?
其术并非削人之苦根,
不过为人增其乐而已。
结党而争其胜,
从强而自保者。
依势而肥亲利己者,
人情之所不能免也。
有部落国种之分,
有君臣政治之法,
其国家兴则有保全家室财产之乐也;
而部落亡则国土无靠君臣政治无托。
亡国家则为人所捕虏而为隶奴,
亡部落巢破穴空荡荡然如野鹿。
何能保全其家室财产,
何能奢谈其天伦之乐。
必陷困苦之无量,
定堕求乐之无所。
圣人之治不过顺其时势私情常不能免,
政治之法当为黎庶解难免其艰难困苦。
人者智多而思深,
贤人虑远而计久。
既望享乐于生前,
更求永乐于死后。
即想受乐于体魄,
更求永乐于神魂。
圣人因人情之所乐而乐之,
入仕无途则溺于出世之法。
守炼神养魂之道,
逐长生不死之术。
求生天证圣轮回不受之果,
享世界无边浩大深长之乐。
有迥过于人生之数十年者,
弃亲爱家室而绝人间荣华。
有遂愿行苦为乐一生者,
无立志拯救黎庶之圣人。
闹市面壁裸跣蓬头垢面而乞食,
深山喂虎饲鹰卧雪视日而尝粪。
彼实非履至苦不过权其苦乐之长短大小,
乃甘行其小苦以期行短苦求来生之长乐。
以尘民生老病死为苦,
求其来世不苦之至乐。
如此圣人不过求其极乐之人矣,
岂非求乐而求免苦之极至者也。
孝子忠臣义夫节妇舍命不渝名节凛然,
猛将神帅智囊修士履危蹈险守死善道。
文天祥史可法以忠君而死,
杨继盛于成龙为朝纲而亡。
陈瑸为巡抚厨仅瓜菜,
百姓虽清贫守贞抚子。
廉耻养之于风俗,
节义本之于道学。
庄子谓曾参伍胥也,
不修则名亦不成也。
虽苦行耶而荣誉与敬礼在焉,
所乐有在不以为苦乐其中也。
普天之下有生之徒,
皆以求乐免苦而已。
其实假其道曲折以赴,
并无他道迂其途而已。
行苦而不厌者,
亦以求乐而已。
人之性岂有不同乎?
若无岂可立法创教?
吾可笃定断其言而曰:
人道无求苦去乐者也。
令人有乐而无苦善之善至者也,
令人乐多而苦少善而未善者也。
令人苦多而乐少岂为其善者也,
令人有苦而有乐世间小善者也。
墨子尚同兼爱善矣而非乐节用生不歌死无服裘以葛为衣;
庄子不屑其道刻苦远离不堪于天下黎庶去天下之王心远。
印度九十七道出家之苦行,
环球大地奇葩独有之者矣。
其食一日一食过午不食一旬一食甚至不食或食粪草。
其衣坏色之裳跣足而行不衣不履尝粪卧雪直视赤日。
其苦之行魂故弃身传于华夏彼以可炼?
抑或可换来世极乐施于寰球何人可行?
犹太罗马及穆护教,
均有尊男抑女之俗。
基督乐在天国,
故亦土木其身。
清教徒苦行不食而栖山,
亦犹佛教闭处名山大川。
基督徒不娶,
必绝其后嗣。
神父亦不能娶深感道之至苦而不行,
顺人性新教出苦中有乐顷刻易天下。
以其道近于人性故,
合人性之道故易行。
印度自摩弩立法严阶级别男女,
人生而为寒门下户之为首陀也。
百世不得列于官吏入仕焉,
只能为商贾猎夫百工妇婢。
如若生而为女以布掩面终身无睹,
出嫁即从丈夫夫亡陪葬或闭菴寺。
其为礼法也如此,
男为奴而女为囚。
苟非藉出世之法,
从何脱其烦恼耶?
婆罗门诸哲九十七道为人脱烦恼,
思其不得已而鸣出家禁杀生者耶?
原出世法之立创于强者,
无有不自便而陵弱者也。
军法遵将令而威士卒。
国法尊君卑臣而奴民。
家法因新制而生尊族长而统卑幼,
以其法以治于家则必将尊男卑女。
虽有圣人立法,
未必即为道义。
断不能不因其时势风俗之旧而定之,
绝不可因大势既成压制既久而从流。
始为相扶植保护之善法者,
终为其抑压至不平之苦趣。
本意为黎庶百姓谋求福祉,
而与求乐免苦之本意相反。
现观印度如是,
中国岂能免焉。
欧美略近升平,
其去公理远矣。
妇女为人私属,
劳工视为奴隶。
人世求乐之道远远未至焉,
全地尚沉沦无涯之至苦矣。
孔圣早有其虑忧,
立三统三世之法。
据乱之后,
易以升平。
由太平而进小康,
继小康进以大同。
深虑守道者不知其变,
穷而不变而永从苦道。
遍观世法,无非据乱世而入升平进而入太平之世,
目击苦道,思有以救之之法惟行大同太平之道哉!
舍大同之道而欲救世人之苦,
求其黎庶免苦得乐殆无由也。
昧昧我思华夏大同之道至平至公至仁也,
静夜冥想外邦或有善道大同或无以复加。
人道之苦其数无量不可思议,
因时因地不可穷纪苦恼变矣。
细数各端必溺于繁杂,
粗举其易见之大者焉。
第一章 人生之苦
1、投胎之苦
太古之时人猿揖别,
人人平等大家一样。
饮食血肉,
衣着兽皮。
穴处巢居,
日出而作。
自人类有智慧出现,
始有地球人类文明。
凸现琼楼玉宇,
甫见华服美食。
族群始有首领,
渐见礼乐文章。
上立帝王,
下设虏奴。
贫为乞丐,
富为陶朱。
尊男卑女,
贵人贱狙[[18]]。
华族寒门别若鸟鱼,
上智下愚粲然列级。
虽同是命,
天渊之殊。
命之贵贱,
投胎之异?
投王子之胎,
立即成帝王。
拥有国土,
贵如天帝。
杀伐任意,
刑赏随心。
呼吸可动风雷,
举动可压山岳。
一怒之战百万骨枯,
一喜之赏普天欢动。
不幸而为奴虏之胎,
出世即为奴虏之身。
修身执役而不得息,
听人鞭挞而不敢报。
虽有圣哲而不得仕,
死节烈而不获赠位。
为义仆而不厕入列,
子子孙孙世袭为隶。
贵贱之宜,
只论才德。
大贤受大位,
小贤受小位,
三德有家,
九德为帝。
德当其位,
天道公理。
淫凶之辈高洋杨广诞于帝家而称帝,
乳臭未干子婴孝殇生于王室而为王。
虽以老子孔子孟子荀子之圣终为陪臣。
虽有卫青丰臣秀吉之才而终身为奴隶。
一堕奴身永无升拔,
无涯之苦已自胎生。
每个人同是天生之人,
为何不幸而沉沦至此!
投胎巨富锦衣玉食金银堆积田园无数妻妾成群,
日夜纵情声色犬马艳舞不歇管弦不断日嫖夜赌。
一掷百万挥金如土,
钱财货富可敌国。
投胎穷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终日行乞垢污塞体,
虱蚤交啄烈风吹肤饿栖沟壑夜宿门廊人所逐喝;
勤劳备至未得一饱,
葬身不得茅草破席。
终日行乞,
叩首泣号。
或遇雨雪,
僵倒村落。
日晒雨淋,
饿腹啸啸。
终日劳碌,
不得半饱。
如遇灾荒人肉同削,
熏鼠嚼叶疾疹并作。
疮疡遍体脓秽臭恶,
手足断落饿死沟壑。
常为偶得一食而感恩,
因为偶获一钱而喜跃。
穷人之子,
终身做工。
终世劳动之人,
无能娶妻筑房。
人生在世,
孰为仙胎?
劳动者有其食,
不劳者不得食。
大才受大禄,
小才受小禄。
各出其力,
以供公业。
然三标大良阿斗之流有何功德?
昏淫颠狂终身未尝做一日之工。
阿斗掷金叶于城上乐一时而散尽百金,
日破百千之金之古瓷为听其破碎之声;
三标夜开京城之门,
为先一时而花万金。
吾村之进士独行介节不受赠馈种菜而食乃至饿死;
吾之外太祖操行孤介每食一橄朝饮其汤晚食果肉。
穷人之子终身劳作,
穷老饿病举世皆是。
华族高门,
膏腴世爵。
春秋时期则代为执政六朝则世袭爵位世戴金貂,
拙文著作需他人代笔即便皇帝侍卫也一顾不屑。
封建世袭爵位贵族制度,
致公侯继轨而乳臭承袭。
无论欧罗巴大地抑或他国,
千年之封建制度一如既往。
投于寒门,
不得高爵。
汉代之制度凡属异姓者不能称王;
明清以降非艰难考试不能为公侯。
数百读书之人勤学,
可以登科或仅一人。
虽有博学宏才,
常常屡试不第。
终身考而不中,
视登第如登天。
如生于印度,
与他国无异。
生为婆罗门[[19]]刹帝利之子世代为王为师,
生为吠舍首陀罗[[20]]者只能筑路猎食蛇鼠。
达利特之胎属于贱民洗衣扫地而除粪,
旃陀罗之胎抬烧死人或世为猎人粪夫。
作为仵作[[21]]虽有才学智慧,
限于阶级断无发展可能。
若是女身,
永为囚徒。
无贵无智,
役隶于男。
被人猜疑提防禁幽侮辱之人不计其数。
抑或欧美地位不高或不列入公民之列。
所有国家人都不能入世踏入官宦仕途,
甚至贱为婢妓买卖由人生命惨状如鸟。
甚至堕落如野兽之身,
披毛戴角而饮血茹毛。
纵使仁慈如耶稣之人,
也以为其为上天所赐。
日杀充庖之事,
常常视为固然。
或无怜悯之心,
抑或无可奈何。
佛家即便有所慈悲,
亦用因果报应解释。
纵然生为人类的男身,
只能僻居边蛮之山穴。
仅有片布蔽体,
时常藜藿果腹。
生而为人当有教育,
人不识字蠢如马鹿。
不知服食之美为何物,
不知学问之事为何方。
虽然生于城市,
有如隐囊麈尾。
裙屐风流无涉,
左图右书无关。
与古今博达之人相比,
犹如人类与禽兽之别!
及便在欧罗巴大陆,
西班牙尚有穴居人。
虽其体肤才智咸与相同,
然则头脑认知大为相异。
孔子所谓人非人能,
实则为天生地设也。
孔子所谓人乃阴阳遇时三合而生:
孤阴寡阳非天不生需有缘其时也。
人皆人母所生。
同是天生之子,
既是人类,
终是同胞。
偶误投胎终身隳弃,
生贱蝼蚁命轻鸿毛;
不能奋飞,
永世沦落。
虽有仁圣不能拯拔,
虽有天地不能哀怜。
虽有父母不能爱助,
虽有兄娣少能扶持。
天地固多困苦,
岂是天造地设。
其苦恼之万源,
实为投胎之误。
禽兽之多固无可言。
大地众生无可拯救?
即论女身实居生民之半,
边蛮寒门穷子十之七八。
帝王巨富华族高门之胎举世无双,
岂非数千年圣哲贤者仁人之大耻?
坐令无涯多数之人,
同罹其无量之厄灾。
悲悯之仁人圣贤,
为何历来其数少?
不思所救,
抑或无术?
2、 夭折之苦
人之生也,
寿夭无常。
虽曰有命盖亦有人事不修者焉;
呱呱啼泣岂预知人生之患苦哉!
人之有苦生于有知,
夭于襁褓岂识患苦。
婴臻无知啜气欲绝,
陨于母胎毫无知觉。
若自髫龀[[22]]比及壮年,
知识日开聪明日长。
六亲日固乡里情深父母伯叔含哺而抱持,
兄弟姊妹挟而游戏或妻妾新婚好欢初合。
子女幼妙提携发蒙读书方有志于古今,
存学问更激切于时事文章方望其长进。
学业尤迟其克成或辛苦著述而欲亲睹其汗青,
经营功业而指垂成于旦夕抑或耕田望其有秋。
富贾经商期获其利,
良工创器惨淡精思。
将士力征思唾手于破敌扼腕睼[[23]]目,
壮士之报仇忠臣之赴难志在必成。
志事皆败学术无成,
功业重夭身名埋殁。
一旦药石无灵天年中夭,
死生已为旦暮能不悲哉!
远志屈于短年,
雄心埋于抔土。
苟非上士学道,
视若中人以下。
泣别六亲,
顾念乡里。
念老父慈母罔极之恩不能报养,
遗寡妻幼子孤单之苦谁为哀降?
良朋走视而咨嗟,
兄弟相持而涕泣。
文书则付诸炬火,
琴剑则空自摩挲。
其或家无次丁,
父母望其嗣续。
室徒四壁妻儿待以为生,
家无余物忽际重病弥留。
老亲垂涕而来握其手,
妻子号泣而环跪于床。
父母吁嗟痛苦不祀之鬼,
妻子哀啼恐惧沟壑之饿。
或指某儿当鬻为奴婢,
泪视某子当送与僧尼。
骨肉仳离,
死后立散。
纵铁石为肝,
亦为之肠断。
况为人类本自多情,
结合已深补救无术。
艰难撒手,
遗恨终天。
肠九转而犹回,
魂一叫而遂绝。
闺妇别士,
怨旷而身。
精女怀春,
黯伤离魂。
目瞑为难,
鬼灵不死,
永结愁思之梦,
长居离恨之天。
惋其伤焉,
嗟何及矣!
及便富连阡陌,
或是贵为帝王。
田园之牙筹难舍,
山河之燕乐方酣。
犹欲问何以延生,
求神仙而希不死。
若至玉棺下坠金丹无灵,
凄凉掩袖拥美人而悲歌。
悲咽于铜台之上,
啜泣于分香之念。
夭折之苦,
人生最伤。
《老子》广为流行,
《洪范》所以夭折。
道以义为碁石,
利冠六极[[24]]之巅。
生命早夭,
或感时疫。
无力摄卫,
传种短恶。
伤生太过,
以斯之故。
苗而不秀,
秀而不实。
普天众生,
坐至夭殇。
国政改良,
夭民岁少。
遭罹此极,
拯救无术。
3、废疾之苦
举日月星辰云露之伟丽鸟兽之绚烂,
览山川林木旷野海三山五岳之壮观。
宫室园林之闲趣,
花草虫鱼之清娱。
机器用物之奇巧,
锦绣珠玉之辉煌,
凡数千年文明之物,
有全大地奇伟之观。
抚其器而不见其形,
摩其物而不知其象。
凡瞽哑聋跛,
最可怜者哉!
父母妻子兄弟之亲,
日熟其音不知其貌。
怀抱莫白最为可哀,
至亲不能相交一言。
蹒跚跬步,
不能一行。
广坐交言而不觉,
疾雷破山而不闻。
凡此瞽哑聋跛,
受生何等亏欠!
耳目口足人人所共有而彼独缺,
视听言行人人所同享而彼独欠。
皆绝异之才而犹不免形体不全。
胸怀奇才而身被大疠,
此乃倾天覆地之遗憾。
手足拳挛肢体趼酗,
面目赤肿亲戚断绝;
荒岛流连窥井仰天,
痛恻肺腑更命无缘。
或由传种之恶,
或感疫疠之毒。
虽以冉耕[[27]]之德贤,
犹不免常歌苤苜[[28]]。
感恶疾而中年早夭,
废疾之中最苦痛者。
佝偻发背上有五管[[29]]
颐隐于脐[[30]]肩高于顶。
其肉赘指天抑或其手足断残,
支离其身侏儒短小不齐于人。
天生如是,
均为天民。
人生五体而灵巧,
彼独废缺而不全?
阴阳之气有渗耶,
无以补其憾事欤!
人有废疾,
传种亦然,
吾有仆张福缺其唇者,
其子女唇亦缺孙复缺。
而如肺痨[[31]]之疾或也亦然,
其母有痨其子不能幸免。
吾门人陈千秋通父者,
绝代之才为吾门之冠。
年二十六以肺痨卒,
吾恸哭传道之无人。
有废疾者爱莫助之,
岂非天人之大憾欤!
4、蛮野之苦
连州之徭人;
琼州之黎人;
台湾之布农泰雅泰鲁人;
贵州之苗人侗人仫佬人。
广西之布依人瑶人;
云南腾越之毛野人。
美印非洲岛人黑人;
腰围片布头插羽毛,
耳鼻凿孔足胝若铁。
赤身无衣熏鼠以食,
杂卧于地牛豕同藉。
日晒粪蒸面黑如蜡,
穴处巢栖结绳为识。
刳全术以为舟,
取鱼虾以生食。
窥鸟发弹射兽分炙,
杀人竿首以多示力。
夺女淫于野藉草为席,
虽然为人去犬羊不远。
人生命如朝菌,
性命朝夕不保。
人类大地开辟之后,
文明世界飞越发展。
飞楼四十层以侵天,
铁道电线万里缩地。
礼乐文章,
缛若霞绣,
而尚有此原人之俗,
杂处文明国土之间。
仿若其天地混沌初开之时,
如在数千年狉狉榛榛之前。
岂不哀哉?
岂不悲哉!
西藏尼泊尔不丹锡金之蛮人,
南洋诸岛马来泰国越南诸蛮。
屋高可俯窥其内编竹以为瓦栋,
杂处于牛羊鸡豕濠粪臭秽之中。
酷日蒸之抟饭而食围布而饰,
王者后妃赤足无屐奔地坐食。
略知文字无所知识,
皈依佛回度引无力。
享受无量之苦难,
无慈航普拯其溺。
若冰海之人穴于冰中,
衣兽皮饮鲸掘鼠食之。
而反其视欧美之民,
广厦细旃膳饮精洁,
园囿乐游香花飞屑,
同是人类相去何远!
世若不均不平,
岂止浩之世耶!
5、边地之苦
以中国言之蒙古新疆之风情各异,
中原边地及东北三省之民俗不同。
膻肉酪浆以充饥渴,
毡裘穹帐以为居服。
鲜卑之土人使鹿使犬,
卧地熏炭反皮而踏雪。
父子兄弟夫妇席炕炙火,
其杂居于大蚊牛粪之下。
大风飞尘则骡马之粪飞灰,
混合其人痰粪便充塞耳鼻。
黄河之南北居然存在,
山西有陶穴而居之俗,
家屋数十进,
亦穴地之中。
其贫者常架草为棚,
编草为裳日得数钱。
食饽数枚,
殷然果腹。
床帐毫无而卧草终日,
陶然复为夫妇之欢矣。
其富者开酒面之房修牛马之槽,
坦然极天人之乐世间无复余事。
大江以北,
各边皆然。
若南方则自滇黔之间,
湘粤闽徽江介之僻县。
编竹为屋饲豕如人,
种稻数丘薯芋代食。
以其乡县号称中国,
荷担赴市行数十里。
十日一见黄鸡,
三日一见白豕。
奉巫覡以为神,
尊监生以为君。
学问止于论语,
书籍且以充薪[[32]]。
官远不及强姓主盟,
有不从者挞伐大申。
一乡自为一国,
一姓自为一群,
以众暴寡以强凌弱居然有理,
牵邻之牛割邻之禾视为固然。
穷乡小姓,
亦遂愤起。
教子女咸以拳技相尚,
集公赀咸以刀枪为事。
稍有斗争合群而出,
有偷退者众浩其罪。
溺之于水,
以警大众。
如斯巴达之治兵,
以雄于深山穷乡。
闽地有闻,
粤地亦然。
率众行劫置蛊暗害,
兄弟共妻赘客无碍。
野蛮之余风,
至今尚不绝。
其有志士欲为学问,
讲书无所求师无从。
道里舟车罕通,
百里视为远途。
闾里无书可读,
汉书以为僻书。
上至京师多以数月,
其至省会亦数十日。
苟非兴廉举孝,
盖无到京师者。
故其愚鄙,
终古不开,
以明世之七篇五府[[33]],
以为是方今之政体。
以《水浒》《三国》为不二之典谟,
认《封神》《西游》为真实之历史。
窃视都士之人个个裘马丽车林斋幽靘,
臆认京都之士人人珊珊玉佩冉冉衣香。
乐玩备中外,
饮食穷水陆,
虽不极谈大地而能通古今,
虽不穷极人天而能知名理。
其见识差之何远,
其认知离之千里。
即便欧美诸国其都市之中,
自号升平工人亦劳苦依然。
取煤熏炭则面黑如墨,
沾体涂足则手污若泥。
所耕之地大于中国,
求肉不得醉酒卧地。
执妇女而幸笑,
若爱尔兰小儿。
赤足卧地,
杂于羊豕。
伦敦乞妇,
牵车素食。
掷以皮骨,
俯拾于地。
庆幸偶得,
甘之如饴。
若德俄奥之北鄙,
瑞典挪威之雪界,
欧洲葡萄牙西班牙之穷汉,
苦患同蒙古东三省之分贫民。
若西班牙之罗姆人,
今犹穴居远古故都。
其悲惨之状,
盖可哀怜矣。
若夫满堂饮酒一人向隅而泣,
则众人向隅而泣者居其大半。
一人为事之不乐,
则满堂咸与悲哀。
6、奴婢之苦
强弱富贫之操纵,
大地人类之不道!
均是圆颅方趾之人,
同为地球知之子民。
以贫而见鬻男子为奴,
或以弱被掳女子为婢。
投胎不幸而为奴子者,
则必定终其身而为奴。
不能列入人类之数,
任主人之好恶处置。
终身执役而饥不得食,
执爨负薪仅残杯冷炙。
喜而赏之怒而呵斥,
荷重惕息夜不得息。
跪而脱履立而倚壁,
洗衣刷地捧盘执席。
为洒为扫或耕或织,
小不如意呵谴笞挞。
侧媚跪谄甚则踢杀,
老者优养奴则异是。
少主童冲肃恭奉侍,
虽在耄耋不免鞭詈[[34]]。
叩首谢罪退莫呻啼,
子子孙孙世袭为隶。
虽有圣智不许官仕,
抑不得学不能识字。
其有忠贤为主尽死,
号为义仆称之而已。
不得同食不厕人列,
名分当然无可升拔。
凡有死节朝有赠爵,
若为奴隶不恤义烈。
圣有谟训褒贤贬恶,
不幸为奴摈如禽啄。
若其女婢贱辱由人,
王妇之慈破被残羹。
主妇之酷钳炙烙身,
饥不许食与死为邻。
未明早起扫地开门,
汲水作息井臼并身。
米盐琐碎鸡虫得失,
昼夜不息头睡触壁。
主妇大呵雷霆霹雳,
夕而铺床扫帐安常。
奉烟锤骨勤身竭力,
少女骄傲曲腰承足。
小儿病啼襁负作役,
指背抚搔竟夜供职。
少王淫虐诱奸恐吓,
强仆交加强奸迫勒。
不敢不从强忍是极,
主人知之鞭责千百。
锁之空房卖之山客,
或鬻怍妓听其所极。
投水悬梁求死不得,
惨酷之烈所不忍述!
世虽承平身当乱酷,
上天之生奴婢亦人。
以何理义降此苦辛,
不幸为奴永久沉沦。
第二章天灾之苦
7、水旱饥荒之苦
岁之有水旱丰穰[[35]],
未有能免之天行。
水防未修沟渠不开树木不多,
无法宣泄调节阴阳故是因由。
然天行之剧平地涌水大旱累年亦不少见,
故洪流万顷浩浩渺渺坏山浸陵旱荒更甚。
赤地千里而草树尽枯,
农民辛劳而一无所获。
举家勤劳终岁不休,
老少嗷嗷粒食不得。
吾家粤之南海,
牂牁江之下流。
五六月收获之时则江水大涨,
骤至丈许决堤慢坡顷刻浸灌。
禾稻禳穰,
黄云遍野。
忽而之间白浪滔天。
牛马耙犁没于田上。
潦水骤来之际,
乡人竞夕守堤,
锣声震耳,
灯火映带。
其家人多者稻畦之上不择生熟守堤割稻,
其家人少者奉公守堤不暇兼顾哭声盈耳。
堤决之时凫水走避家人提携什器相与掩面泪下呼天抢地,
幸堤不决青禾已割又惜生者误刈相与叹惜青禾不能为食。
以吾牂牁江冲流之剧,
而叹江河灌决之悲惨。
洪灾之惨不可言说,
若其旱灾更加酷烈。
赤云蘸天热阳煜煜飞尘满地树枯不绿,
望走群祀歌舞牲玉神巫则肥农夫则酷。
日视其苗黄萎枯缩,
米瘠且落望绝无属,
犹须纳租,
鬻子莫赎。
光绪二年山西全省大旱,
饥人相食易子而骸其骨。
襄陵吾先师朱九江之治也,
地近平水先生为开其水利。
历来号称富禳殷实之地域,
吾问襄陵人廿万乃余二万。
襄陵如此他邑可知。
旱涝灾来十去其九。
郑州河决,
民没无数。
朝廷乃至鬻爵而赈之,
此皆最近目睹之事矣。
考之全地自古水旱皆有发生,
岁岁皆有地地皆然不可胜数。
虽然欧美铁路既通运输便捷,
水利渐启亦不免有水旱之灾。
铁道移粟命易保全,
此乃文明进化之功。
虽然农夫苦穷胼手胝足以经营,
终岁之勤无获一粒亦无可奈何。
怨苍苍之大憾,
嗟上帝之不仁。
谈运命者仅付天行,
信因果者只嗟劫数。
祈而制雨求晴,
不过花言巧语。
妙术别开生面,
仰口终难符天。
农夫之苦历遇之难宁有救星耶?
尧舜禹汤屡遭其毒亦无术振之。
8、蝗虫之苦
蝗灾骤起漫天遍地而来,
万顷千稼树禾光秃没叶。
连川并邑长趋无阻,
岂唐太宗吞之能灭?
自除螟蟊之害禾稼皆伤,
一夫不收则八口不得食。
而扑之不尽震之不去炮轰不灭火燃不息,
所过郡县稻麦皆绝贫农仰天呼泣而呕血。
虽欲赈之,
施粥有竭。
欲搜蝗根须穷天地侦测,
有灾之时人人自顾不暇。
纵可将耕田之人转从他业,
然遇蝗灾水旱而其术竭也,
欲博施济而困者众,
尧舜犹病而不能遍。
9、火焚之苦
赫赫烈烈嘻嘻出出朱霞绛天赤风烦热其火焚之炎炎,
犹宫阙之不慎庖厨之不灭炭屑未灭之烟烬风扬暗燃。
一星之火燎原,
遂使城郭飞灰。
怒风鼓荡火趁风势则以人民为炭,
无论木构板屋铁扉铜瓦均助其焰。
摆磨四垣煨炮瓦砾神鬼天跳地踔,
男女破窗触户奔逃或赤体而难遁。
或因恋财而回顾因折椽飞瓦而致伤,
或全屋覆倒而尽碎烟熏不支而迷卧。
更有惨者自悬楼颠坠而血肉横飞,
体骸腐烂臭气熏蒸尸骨莫不分扑。
有戏场盛会聚人数千,
箫鼓嗔咽而灯火照煎。
万头鳞鳞欣欣然其乐且延,
扬棹渡江驰轮跨海者无数。
舟客高歌,
游人如织。
或万里远复而视其孥[[36]],
或志士壮游而观乎外。
一火不慎烟焰郁攸樯倾桅折,
焚舵沉舟万众同挤举足莫逃。
可怜一炬之火,
竟致众骨同枯。
有焦头烂额逃水而凫者,
吞咽闭窍亦无能幸生焉。
妻子觅尸而不辨,
家人望魂而号祭。
哀号动地,
灰烟满野。
有不尽其哀者,
不能听其声焉。
石鼓有声,
烟气火起。
草木如炭,
赤块飞止。
石鼓有声天火忽流火雨更炽,
焚烧庐舍千万未已死者如鲫。
晋之永昌二年京师大火三月,
焚烧三县庐舍七千死者五万。
唐宪宗时洪川大火焚民舍一万七千家,
宋嘉泰时行都大火衙署民居皆化为烬。
十余里数条街道五万八千九十七家,
都城九毁其七民烧灼逃践死者无数。
百官有船者靠舟以居,
更是火灾损失之大者。
伦敦昔日犹有板屋,
二百年前大火同尽。
人之惨死虽多,
莫甚于火焚者。
项羽之烧阿房,
赤眉之烧长安。
董卓之烧河阳,
火延三月不止。
民为之死,
房皆焚尽。
德国之侵法焚师丹,
虽是兵祸全城皆烬。
人无水火不能生活,
而火之毒亦为最烈。
火于人类有利,
人亦受火之害。
9、水灾之苦
夏潦时至山水奔迸交集于河,
下流壅阻放泄不及洪水泛滥。
决裂堤防浸灌庐舍滔漫田园人民奔避,
携幼扶老升于冈陵缘木登颠岌岌坠倾。
牛马鸡豕什器床几,
辗转于滔天之白浪。
杂沓浮沉随流而靡,
决口之下流白波泱泱,
若素车白马之拥怒潮。
轰轰而来城市尤为之淹,
高塔仅露其颠树枝扬波。
小舟穿之于村舍乡落之间!
原野千百里渺渺而无丘陵。
人无所避畜无所归,
浮尸没顶积骸漂泊。
与覆舟浮柴漂水而并下,
倾以全家连村同时漂没。
其有御枝漂流浮杪依岸者,
幸而获救千百而不一二也。
山水坌出地水骤涌,
顷刻寻尺旦夕数丈。
冲崖崩岸沈城淹郭,
庐宅园馆所过倾漂。
怒波卷巨石椽瓦随流转,
怀山襄陵民宅无所不倒。
其声势浩瀚而汹涌,
舟楫皆覆城坏桥塌。
所在黎民无有能免,
死伤之惨尤为可惊。
先祖赞修字述之,
府君训导于连川,
儒雅其人适遇山水之涌,
遂没于洪水今祀昭忠祠。
惨悼之时小子道之,
而犹有忧伤之余痛。
火水之害,
春秋谨记。
汉时成帝建始三年,
三辅霖雨三十余日。
郡国下十九日雨山谷水出,
坏官寺民舍八万三千余所。
当桓玄篡时江涛入石头方舟万计,
浮尸流断西明门地穿涌水毁门扇。
唐高宗水淳时河南北大水,
水冲淹没坏民居十余万家。
唐代开元时发关中卒救营州,
营谷夜半山水暴至溺万余人。
文宗太和时江汉涨溢坏房,
均荆襄[[37]]诸川民居田产殆尽。
大中时徐泗水溢,
深五丈漂数万家。
朱全忠时河决漫溢,
至千余里荡然无存。
宋太宗太平兴国八年,
壳洛伊淮[[38]]四州洪水暴涨,
尽毁官民舍溺死军民万余。
牛头山水涨至二十余丈,
涪州川溪之水冲壅州城。
坏庐舍万余,
其死者无数。
神宗熙宁时,
致洮河水溢。
漂溺陕及平陆二县其河决大水南徙,
坏郡县四十五民舍数万田三十万顷。
徽宗政和时沧州河决城不没三版[[39]],
民死百余万系宋明以降河患最剧。
若海啸之溢水更其剧烈,
冲坏田庐死人动辄数万。
其余水灾更不胜纪,
中国如此全球可推。
美国之科罗拉多州,
瞬间即为海水淹没。
吾尝观其影戏,
常见水患之惨。
自古以来地球之人民,
死于水患者不可胜数。
若遇洪水之患,
下民不堪其苦,
神禹之治水,
逾二十一年。
创世纪称诺亚方舟避洪水为患时,
系大地遭遇洪水最剧而最惨之时。
大禹治水之功虽大,
终未平后世之水祸!
10火山之苦
日之体皆火也火力蒸动自转火屑爆裂飞跳焉,
地球受日之影响因离日之距适当而自转周行。
地球受天空之气候影响,
受日月精华积久而成壳。
若陈粥牛奶,
久之有麋也。
地壳积久愈厚,
则为花岗石焉。
地中之火皆为流质,
如金汁焉为壳所裹。
气不得泄爆裂飞动,
日相决争裹包愈甚。
于是地成凸凹之形,
凹者为海凸者称山。
经无数年月之风化火暴劫难,
山海丘陵原野湿地川涧成焉。
苔介生焉而后草木鸟兽生矣,
人类于是得缘附而居焉食焉。
地形之成,
物类之衍。
有日月之功,
有火山之力。
无火之力则不能凸出一山,
无火则不能成海陆生万物。
火山之功之最雄伟者昆仑,
地球火山之起点遍及全球。
印度蒙古北亚依昆仑而后起,
于是乎如桂萼附生花叶连起。
缀连而为峰岭,
夹流而成川河。
若我中国神州,
其华夏之山脉。
北自天山南走祁连贺兰太行直至泰山,
南自岷峨而走滇黔五岭直至天台雁荡。
北折徽皖而枝叶与泰山徂徕[[40]]之余相交故其中之地遂为大陆焉,
北沿黄海至堪察加[[41]]西走波斯而入非洲其乌拉岭[[42]]北枝则入欧洲。
最远者也落机山[[43]]者不依附昆仑而最后起,
别为美洲火山之祖蜿蜒九万里为昆仑之背。
今美与巴西之高山大陆,
或因依其火力以成洲者。
故火山之造成地形其功最大,
虽然时各有宜地壳因各有适。
人类既多占地而又遍居,
于是火山之害亦最剧矣。
大概大陆之地壳厚,
地中之火不能上达。
故陆地之火山爆发少,
而海岛地薄地火易破。
太平洋诸岛新有火山之爆出,
然则越近海岛则火山亦多矣。
迸裂之时火烟四冒山石轰飞,
环山数百里之人居及城郭庐舍顷刻焚毁,
其浓烟火焰腾播空中立致灰没无可走避。
吾观意国奈波里[[44]]之古城,
犹可见火山爆发之惨状焉。
其地近维苏威[[45]]火山裂后,
百里之田庐人家沉没忽焉。
于今二千余年后掘地下古城发露,
自城门桥梁街衢庙宇室庐皆如故。
室中衣冠会集筵宴如故,
缝匠手针线缝之姿如故;
街中策马驰车如故;
大劫之时官民同尽。
火山爆发之时数万之众无可免,
今此山尚数年十数年一大焚裂。
有希腊哥林士[[46]]之古城亦然,
细细里岛大灾尤剧死三万。
其余四洲火山之灾害,
时有发生亦不可胜数。
嗟叹我人民何罪何辜,
而居近火山遂蒙大惨。
人居立尽,
金铁交飞。
若今檀香山爪哇苏拉巴亚之火山,
火山之烟焰一直喷涌至今未息焉。
11、地震山崩之苦
地震山崩之害尤苦矣,
皆地内火力发动所致。
而以地厚地火不能泄气,
地能不能释亦火山之类。
若汉时陇西之地震损失惨重压四百余家,
宣帝时琅琊地震坏宗庙城郭死六千余人。
安帝时汉阳地震涌水坏屋杀人,
顺帝建康时琼州地震百八十日。
山谷坼裂坏败城寺,
山崩地陷伤害人物。
后周琼州地频震城郭多坏,
唐武德之时琼州地震山摧。
江水横流,
山倾地裂。
开元时秦州地震坼而复合经时不止庐舍尽坏死人数千,
至德之时河西地震坏陷庐舍张掖酒泉尤甚经数月乃止。
鹿宁晋地震数丈沙石随水流出,
平地骤间毁坏庐舍压死数百人。
元和九年隽州地震昼夜八十,
地陷三十里压死之人无可数。
乾符时雄州地震月余州城庐舍尽摧地陷水涌伤死甚众,
宋景祐四年忻州代州并州三州地震坏庐舍压官吏极多。
忻州死一万九千七百多人伤五千八百多人,
代州死七百五十九人并州死千八百九十人。
庆历六年登川地震岠嵎山摧,
治平之时潮川地震山崩地裂。
水涌州郭及两县屋宇,
军民士兵死伤者无数。
汉高后时武都山崩杀七百六十人,
成帝河平时犍为相江捐江均山崩。
皆壅江水逆流坏城杀人无数,
地震二十一日地动百二十四。
和帝时秭归山高四百丈崩填谿杀百余人,
安帝水初六年河东杨地陷三丈五尺之深。
东西百四十步,
南北百二十步。
元初之时日南地坼长竟百八十二里,
延光四年蜀郡越隽山崩死四百余人。
桓帝时郡国六地裂水涌井溢坏寺院毁民房死人无数,
灵帝时河东地震十二处长十里宽三十余丈深不见底。
晋惠帝之时蜀郡山崩死人,
寿春山崩洪水出坏城死人。
其时寿春亦伴地陷三十丈人家陷死,
居庸之地裂宽三十六丈长八十四丈。
上庸四处山崩长一百三十丈水出杀人,
怀帝永嘉元年洛阳东北之步广里地陷。
怀帝永嘉二年三年甄城自毁且当阳地裂宽三丈长三百余丈,
梁武帝普通六年始平郡石鼓村地裂成井方六丈深三十二丈。
隋大业之时砥柱山崩壅河逆流数十里死伤村民无数,
唐高宗永昌华州赤水南峰山移壅水毁民宅三十余户。
代宗大历十三年郴州黄岑山摧压死数百人,
宪宗元和之时苑中之山摧压死人数以千计。
近岁亦有美国旧金山地震几陷全市,
推之全地崩震无量数惨酷更无量数。
若地动之仪能够更加精准,
他日若有或可以预先避之。
若古今有地动之仪,
不至于若是其惨也。
12宫室倾坏之苦
栋折榱[[47]]坏,
人将压焉。
继承古代筑巢穴而居之后,
帝王创宫室者皆伐木为之。
今加拿大日本缅甸犹然,
新辟之地无不以木为屋。
时代发展,
大地皆然。
秦时华夏即有板屋,
日本则举国皆然矣。
及至汉唐宋元明清,
今中国仍犹称堂构。
既以木为室,
木久则蠹坏。
若其瓦坠或茅飞,
倾覆则不可避免。
墙垣之用,
多以土泥。
筑之登登,
削屡凭凭。
号称其为版筑,
久则剥落倾矣。
日进文明改为造砖作瓦,
砖瓦之重愈甚岁久剥坏。
势欲崩颓若是人穷惜费支以木柱,
烈风雷雨交加即有墙仆瓦飞之惧。
自吾十三世祖涵沧公在明末营创此老屋,
在全族亡尽之后有二百余年而岿然不动。
前年崩倒,
倾轧一人。
因吾行经羊城华德里时遇飞砖压顶,
幸隔寸许不然吾死于光绪乙酉岁矣。
吾叔父玉如公居羊城外馆大风雨全屋瓦桷坠下,
幸赖床上板斜得以幸生此室固吾读书之藤花斋。
吾当时因还乡不在,
幸免于难念之惊心。
吾游庐山夜宿破室风雨之夜,
屋瓦皆飞走避室外露立乃免。
昔岁北京大水屋倒八千,
古屋颓墙倾坏岂可量数。
欧洲印度多为石室较坚稳,
而水火之祸颠坠仍不能免。
必待太平盛世文明技术发展,
制精良之房舍方能免此患苦!
13舟船覆沉之苦
大风忽至波浪怒号,
浮舟簸荡缆断樯倾。
船夫呼号水手彷徨变色相拥而泣杳然沉下,
忽而巨涛如山幡然舟覆货重累压舟如覆叶。
浮尸如泛蚁随流漂荡听风澎湃,
抱木牵竹仰偷鼻息或经阅昼夕。
幸而依沙近岸遇救,
得生还者仅存不多。
巨滩奔湍尖石,
旋涡舟行若奔。
欲盘牵其船以上其岸,
而牵断涡旋触石破舟。
随盘涡则立旋入于深渊,
若触危石则破裂成碎板。
人物并坏,
呼救无从。
万担之运航沉于砥柱,
百丈之贡舰碎于滟澦。
其情其景触目惊心,
正如杜工部之所谓:
使者乘春色,
迢迢直上天。
此故船夫之所以有戒心,
随行之人有所破胆者矣。
大地之川河原皆出于两山之间小涧,
然则危滩旋涡破舟沉溺者岁不可数。
至于泛航大海遇飓风触礁石遇流沙碎飞轮沉巨舰千客立尽,
尚有绝海无救父母倚闾听信而不得妻子招魂望祭而呼号者。
若光绪丁亥香港华洋船之惨祸,
先自火焚焦头烂额后又中烟毒。
船客尽焚而后下沉,
死伤者多而幸免少。
后一日船自港归来,
犹露船桅出水数尺。
见状为之心胆俱裂,
是役知交多有死焉。
此则尽备水火之惨,
其酷烈毒烟尤甚矣。
大地因汽舟而遭难者成千上万,
不知如何才能免此酷烈之灾祸。
14、汽车碰撞之苦
缩天地于一掌,
视万里如咫尺。
过都越国不盈旦夕,
长龙蜿蜒山川飘瞥。
造新世界之灵捷第一物者莫如汽车,
然其挟火电之力风驰电掣一往无前。
交道相忤骤不及防,
即或即有相碰之患。
全车立碎人物皆飞,
头臂交加血肉狼藉。
今一年之中汽车电车碰坏者,
全球各地相加其数不可胜数。
今之世界各国上自圣哲贤豪帝王卿相名士奇人,
下至匹夫幼子童髫无不以汽车为行役而托命焉。
而灾变之非常,
常常出于其意。
有人事非常之巧遇,
亦有人事非常之险。
相乘相因,
畴则能免。
虽异日飞机创起,
亦难免飘坠之苦。
汽车之患日多,
使人常有戒心。
15疫疠之苦
全球大地多有杀机,
金水相铄水火相倾。
大小相轧强弱相凌,
洁秽相争天理自然。
无可奈何矣,
无可如何哉。
疫疠者其积无量之微生物也,
横飞蘸天而来精微随吸而入。
故人遇之者若非壮盛之夫殆难免焉,
故疫疠一起风声鹤唳动辄死亡万千。
白旐灵翣棺柩相属于道,
哭声动邻人人不能自保。
亲戚之间相弃,
友朋不敢相视。
若印度热地疫气尤盛死亡尤多,
以竹席载尸于河边积薪而焚之。
尸体秽气常流入于河泊之中,
河岸之饮者与浴者相塞与共。
是以疫之死人愈甚,
生物之生起于秽气。
生育于潮湿之房室,
衣服不洁淖濠交横。
器物堆积犬鸡牛豕粪便杂沓,
死鼠腐蛇毒虫败叶暗囤积久。
蒸气蒸腾则微生毒物缘此而化成,
哄然而起顷刻繁育之数逾千上亿。
如蚊虫军队所过所向披靡触者皆死,
富贵之家高堂广厦人家则感疫者少。
花木扶疏薰香而被服洁净者,
或常以垩粉而涂垣方可免灾。
欧美之都会虽市廛辐辏户口百万,
然其街衢广阔种植树木沟渠清疏。
因不留微秽房室疏广窗牖开通,
凡猥秽尘旧腐败物皆弃之不留。
重视洒扫净洁,
故疫气亦鲜少。
印度热地贫人市户,
狭室数尺人气相积。
更有器物交逼毒出腐叶蒸气成祲,
故印度岁患疫都邑常致死者万数。
而南洋及亚洲诸国街渠,
不净秽物成堆室少人多。
牖闭器积壅此恶气。
各地时常酿成疠疫。
只知口之饮食,
不知鼻之呼吸。
岁毙其同胞无数,
更甚于兵燹之乱。
夫兵争之死人也割斫其外体,
而疫疠之杀人也割斫其内体。
夫割斫其内者之烈,
比割斫其外尤酷矣。
人不知其害,
而常不知防。
治军者知行坚壁清野之法,
治疫者不行扫秽清室之方。
如此疏漏无知,
其愚何可及也!
吾睹吾中国之岁患如此,
南洋印度亚洲诸国尤甚。
恻恻哀之而不能救人之贫,
则终无以绝其时疫之根也。
今北京东粤岁构其灾,
统治者常常不以为然。
以为天行之常。
大地固有之矣。
吾虽久居其地亦急切知其危害,
无奈当局者对此全不知其险也。
第三章人道之苦
16鰥寡之苦
人为有知之物则必恶独而欲群,
人为有欲之物则必好偶而相合。
道有阴阳兽有牡牝,
鸟有雌雄人有男女。
即便花木亦然,
乃是天生使然。
人道者必顺天道而行,
逆天道而行岂非异类?
发挥舒畅其质则乐,
窒塞闭抑其欲则郁。
太古之时雌雄乱作于前,
故圣人顺天之道而设礼。
知人之欲不可已,
也故立夫妇之制。
以婚姻之法立婚嫁之制,
令男女相欢以顺其天性;
继之以成家室,
令其相保相爱。
壮年而无妻无夫者,
人谓之曰孤阴独阳。
时常掩沮憔悴,
生人之乐泯矣。
鳏寡出于夫妻中道摧丧,
与未婚未嫁者截然不同。
听离鸾别鹄之音,
睹月缺花飞之惨。
遗尘在簟破镜黯然,
仰视双翔能无泪下。
其鳏者或伯道无儿或无女,
或虽儿女成行而抚育无人。
孤寂之境遇暗自呱泣,
常思故侣过往之情恩。
则有触目伤怀,
神伤无主者矣。
其寡者或贫无立锥之处,
失夫致穷或因遗债所困。
而或上有白发之孀姑,
甚至下有绕膝之幼子。
左提右挈,
背负手茧。
或叫怒索饭而啼门,
或垢腻不袜而牵衣。
以织绣糊口则执业而不能育儿,
以乳哺字男则失业而不能得食。
强豪追逋日至则卖女以偿,
水旱疾病之时则舍男远出。
死生执别永远分离,
床荐无毡日食以粥。
伤心神结骨瘦如柴以泪洗面。
有病无医以手抚儿气结而殒。
此抑或人道之至惨凄者?
其实更有含辛茹苦之妇。
幸或抚儿长成而援室谋业,
或有私妻怨母之不孝之子。
视母如同奴仆加以嗔诃,
甚至荡赌破家尽鬻其产。
寡母睹此,
唯有垂涕。
有仰缢而自绝,
或佣而远适者。
即使家有中资田产足食,
不免有乡邻之豪家欺占。
至亲之叔伯凌争,
呼父兄而无应人。
泣良人而何诉,
欲诤讼而无法。
或有强奸诱淫诬奸争盗之虞,
更有投缳入狱剖腹自明者焉。
若夫印度之焚柴殉葬,
则必孤守青灯寡妇院。
锁阁不下燕子楼中之霜月,
秋夜弥长骊山陵上之侍人。
银灯不灭抑女旧俗苛暴无伦,
欧美号称平等宴会罕及寡妻。
子女欢游宾客杂沓而寡者别室寂处,
盖未亡人之人生意义亦有索然者焉。
吾少时多在乡居常见寡妇泪眼盈目,
砧杵达旦捣秋光月照孤帏目击惨伤。
乱世尊男以女为属饰为礼义,
崇为高节寡妇之苦无可救焉。
吾既少孤寡母育我,
孤寡之痛三生难忘。
吾姊逸红才慧甫嫁百日夫即病亡,
吾妹琼琚静贞生有三子夫丧中年。
以贫自伤数载遂殒,
寡之酷毒人道所无。
寡妻怨毒之气上通于天,
天上人间旁人难于助援。
人朌国家无事家室和平人喜春台,
而有寡妇夜渧可谓之太平盛世哉!
17、孤独之苦
人之精神筋力肢体足以自养者虽极苦非苦也,
若其精神筋力肢体不能自养者必待人以为养。
而所侍之人忽逝矣无凭矣茫茫矣伥伥矣无以为生矣呼诉无人闻矣,
如此则其忧伤憔悴孤独矣苦苦矣凄婉矣有常怨世矣苦楚不可言矣。
则常有若老而无子幼而无父者矣,
夫父子之间本天生而人道之始矣。
不以母子传姓而以父子传宗者,
实以男子之强易于养生之故也。
故子非父无以长成,
然父非子无以养老。
交相需而为用虽不言其施报,
而实则常常为其施报之至也。
且分形之子传体之人天性之亲爱不可解,
唯其爱不可解于心然后其当可长相托也。
人之情经穷祸患难则变而相弃矣,
乱世之俗虽有至交遇难而常离解。
以其易合故易离也,
唯有天纽者难解焉。
故父子虽怨虽经穷祸患难而能相收也;
故交有高言诺恤故人之孤不数载则忘。
且看其至待于诸父诸兄乎?
彼自有父子何暇恤人之子?
即有仁人提携抚养视犹己子则以为高义矣,
夫以为高义之物岂人所能哉则无可托者多。
假若诸父之贤能恤兄弟之子;
诸母出自异姓能视为一体乎。
故同一饮食则人有而已独无,
人齿粱肉而孤子不厌糟糠矣。
或者饭后抱腹而呼荷荷者,
或者馂[[48]]余而丐残羹冷炙矣。
同一衣服群从丽都而孤子垢敝褴褛或者短褐不完肘见履穿矣,
同一执业群从竹林而啸咏精舍弦诵而孤子洒扫承筐望而垂涕。
不能进同一之榻舍,
不能群从高斋文几。
有父母之人家常厚褥隐囊,
孤子则下室旁舍无被破床。
若斯月之生丧失父母,
转育于人常为奴为婢。
姓籍不知寄生而已或流乱为丐;
漆身如癞牛马其体仅具其人形。
《诗》曰谓他人父亦莫我顾谓他人君亦莫我闻,
《辞》云其手如锉头多虮虱清涕累累泪下渫渫。
天地虽大岂有惨凄若孤子者哉!
寿夭难知谁能免此孤独之者乎?
耄耋之年精神已衰聪明已失筋力已弛,
耳聋目暗杖而后起举动须人扶持赖子。
手足无力作工不能记性模糊百事不办,
饮食而已等于废疾谁则恤彼唯有子者。
晨餐夕膳扶杖洁被问寒涤秽搔爬盥洗,
起居而问其安否饮食亦问其冷烫寒凉。
若子忽云亡衣食无着即有弟侄时加体恤异居殊家不过侍奉。
必风垢满身败絮拥被大雪无裳曝背于市眼昏体枯有若半死。
遭病不时疫疠罹之无人间侍无人扶持,
喘喘残息无药无医忽而殒绝闭门不知。
若其富贵缙绅之家不待子养,
而恩爱既结而常有寿夭无常。
中道夭亡,
传后无托。
贤如子夏因以丧明;
达若杨彪犹深舐犊。
柳子厚之祭身后亦然,
司空曙之诗一星孤荧。
青箱谁寄遗书何托,
宗祀将斩祠墓无依。
其结托愈深则其缠绵愈挚,
其希望愈厚则其诀别愈难。
盖老年丧子后望几绝,
其哀从中来不可断绝。
幼孤丧父者何以弭之,
皆为人生终天之憾也!
18疾病无医之苦
万物相靡也,
阴阳相攻也。
犯于刑律法禁失德作奸犯科则人刑之,
犯于雾露寒暑风湿五劳七伤则天刑之。
此殆或称天道,
无人能免者也。
夫蒙疾卧病不必其弥重也,
首重不能举而神昏不能理。
体弱不能起足软不能行,
手颤不能举而目昏鼻塞。
舌喉焦涩饮食不进,
游观皆止失机败事。
患苦无已若其疽背大发喉肿交合喘气并作内脏壅毒食卧不下呼号苦虐,
其百病之类此者殆不胜数更或绵月连年卧床拥毡大癞麻风且异疾缠肩。
子孙倦于侍奉,
六亲断于当前。
贵富亦不胜其苦,
贱贫者尤为可邻。
盖因其混乱之世而医学不盛,
医法不明医者无多医具不精。
虽重资以延聘惟救起之难灵,
若夫贫者糟糠不给难谋医药。
室宇卑污而道路不洁,
饮食未精微生物害之。
空床呻吟无力延医,
以此坐毙不可纪称,
然且深山穷谷僻壤穷乡,
药店不及开医生远难来。
百里无医以巫代之,
祷祠祭祀书符咒水。
病者待之,
殆哉噫唏。
即便欧美施医有院医学渐精,
无良医之日日诊视亦是枉然。
饮食宫室衣服什器道路卫生之未宜,
而治病于既发之后一蹴而立起膏肓。
其败人精力损人神魂费人日力累人亲者之舍业供养,
合天地人类算之其所失败于冥冥间巧历岂能算之哉。
若夫其野蛮人种易生难繁,
因其卫生不讲故多有夭殇。
痿肿瘤黄,
遘疫即僵。
故澳洲之黑人昔数百万者今仅百万,
夏威夷岛昔数十万而今仅约有三万。
散沙维岛人昔日数十万今亦仅有三万,
马来族人种日削不增呼号于杂病之刑。
杀戮于卫生之不精,
诛残于巫医之无灵。
自古及今呜呼大地,
为人何可有胜算哉!
为何不得终其天年,
而中道夭于其疾病?
其痛苦缠于当身者,
非生不遇大同之世。
盖因其无卫生之精良,
无医生日诊以善其全。
若大同之世人之生景,
乐而无五劳七伤之感。
有饮食宫室什器服用道路之精,
而医学最盛医术最明医生最多。
日日视人疾无自来,
苟非天年之至终者。
盖终身不知有病苦焉,
不以与生老同惊扰者。
其不知大同世之乐哉!
普度已尽何需其超度!
凡野蛮乱世之病至是皆无,
大同之人岂复知今昔之苦!
而今有悁悁之众生同罹其疾苦,
大声吟号侧耳如闻何日能拯之!
19贫穷之苦
今普天下人之所焦思菜色,
奔走营营者岂非因为贫哉?
夫人生而有身,
然有身而需养。
育身者有父母,
生育者有妻子。
有身则饥寒有衣食之需,
有家则俯仰有事畜之任。
因而孔方系至切之需,
有身而不可少缺者也。
岁时佳日欢庆乐游无缺,
酒食馈赠亲友应酬必备。
岂非人之常情,
而能自免者乎!
丧葬之哀纪吉庆之仪文,
祭祀之礼典尤人道所重。
无财不足以为悦,
抑之则事不能举。
比如非洲之人伤哉贫也,
生无以为养死无以为葬。
虽有子路之贤不能不痛矣,
夫衣食家室之需迫人至急。
半日不食即受之饥,
裋褐不完朔风刮肌。
疾病恶苦卧床无医,
风雨怒号屋破瓦飞。
大雪行道指落肤朘,
夜寒无毡瑟缩卷衣。
父母责骂垂首忍之,
妻子哀号叹息垂涕。
其凶丧饥馑甚且卖儿割削恩爱任其弃离岂不眷恋均为贫穷所欺,
而只身弃家渡海万里开山拓殖或非或美卖身为奴任凭其主鞭笞。
驱若马牛瘴毒缠罹,
死亡莫问呼天谁知。
寡妻失夫幼子无父
自营无力人莫我顾。
朝哭夜啼饥寒无诉,
忍卖为妓屈身为奴。
啜泣自伤,
谓天何辜。
农夫失收而狼顾,
工人罢业而家食。
王吏追租而锒铛,
室人交谪而远适。
商业倒闭士子落魄,
债台高筑而莫能避。
田庐尽卖而无归则有跼天踏地寻死自尽者。
其他因贫困而累丧生者全世界不可胜数也。
生人之数日繁而无尽,
养物之数有限而无多。
以有限之数供无尽之生其必不给矣,
新法不出则人生之多即为致乱之患。
孟子有曰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乱,
世以为天运之固然不知生齿之繁。
生人之多是其故,
养物不足致之也。
故中国二三百年必一大乱,
生育过多养人之物不足也。
夫不足则争矣,
虽圣人莫之救。
若无以善救贫之术,
而欲致太平无由也,
即便欧美号称富盛,
亦行以富济贫之道。
英国恤贫之费岁糜千万磅,
亦不能免贫富不均之现象。
而以工厂之商本皆归其大富,
小本者不足营业故贫者愈贫。
试观东伦敦之贫民窟如游地狱,
巴黎纽约芝加哥贫民窟里亦然。
菜色褴褛栖身于地窖只为丐盗,
小儿养赡不足且多夭聚大成团。
风俗愈坏监狱愈苦,
疾病亦多须医愈多。
英国特立部曾以岁费千万磅以恤之终无补也,
他日即便机器极精谋生较易而贫民终不能免。
议员将其比为人之排泄物尤为惨矣,
然人之道侵不足而奉有余则为野蛮。
若是号其文明之世,
患苦者随其而增多。
贫者必愈贫,
富者必更富。
文明者食美,人珍衣珍五彩宫室雕栋画梁,
多重其楼阁,器用则繁其铺设齐备其仪文。
亲友则通其吊贺致其赠赙,
文玩器物日增需费则更巨。
于是乎车马傔从琴瑟书画园林古董庆赙宴游妻眷童仆皆人情之所好,
中人以上所欲致者苟非有之不齿上列财力内实不逮而门外日以强持。
以大不逮之财而日行勉强支持为虚荣撑门面之事大有人在,
其东挦西扯忧苦莫当粤之富人中落者纸筒籴米而坐轿如故。
仕官候补者衣服典尽而宴客虚张声势,
未尝不强作笑语呼指僮奴而追书纷来。
债客盈集内厨不爨,
妻子无衣媪仆将散。
而媪仆骂其不发工钱,
大屋暗鬻而别租小室;
田园玩器急于贱售而尚无人沽;
丧婚宾病急待举事而借贷无得。
忧心如焚头痛若刺而不知所措,
盖中家官人之所同病而共忧焉。
虽欧美虽号文明日昌盛,
其中人忧穷患贫尤甚耳。
闾阎扑地之辈,
都邑相属之人。
苟非野人穷子,
骤致多金之户。
自此之外虽极巨家豪费,
皆是郁郁忧穷患贫之人。
故而翘翘车乘者,
其实皆是忧郁生。
衣服丽者尽为贫子,
外面甚乐中情甚苦。
如炙如割且有不愿为人者,
礼俗所驱逐陷于贫而自刑。
而属能解之哉!
增其文明之制。
若不更易其人道不啻广设陷阱网罗以其陷缚之,
忧贫抑塞不拔其根不除其源欲致太平岂可得耶!
20贱者之苦
为奴隶为婢女为贱役为脚夫奔走服役伺颜候色拳跪鞠躬屏息侧身,
饥渴不得自由劳动不得休息冒风雪而赤足劳作穷昼夜而不获少息。
其贱者之苦者睨彼贵主,
高堂广厦享华旃[[49]]细席。
居高座而指挥,
拥车马而辟易[[50]]。
侍者如云簇拥排列,
颐盼所及左右悚息。
声咳之处旁人唱喏百亿,
或行为前驱或坐为执役。
有若天生之人,
视他人为贱徒。
其贵主之仁者,
常或少恤下情。
罔极而不知其感恩,
叩头泥首铭心刻骨。
其富而暴者耶,
更为可憎可恶。
一语之误一事之失,
鞭扑交加骂詈无已。
加以刑罚,
剥尽廉耻。
欲奋飞而不能,
惟自惭而悲已。
即使在地位平等之人有所白事,
亦是踞座不立仿佛若长官之样。
呵斥睨诘唯其戏骂即使为卑官进谒长上,
其下人无论风尘劳顿必得立于辕门伺候。
执版下舆立班鞠拱,
喏喏连声伺色而动。
令其下人或脱屡膝行卑粟退屈,
或伏地骑背跪足结袜野蛮等级。
威严尤密是故志士挂冠,
壮夫不屈是以趋走叹息。
若爪哇人之长跪,
似缅甸人之屈身。
凡此者高高在上之人,
岂太平世之人所识哉!
第四章人治之苦
21、刑狱之苦
伤矣哉乱世也,
生人累之太多。
天性之未善,
国法之太酷,
而犯者与刑法亦同也!
世愈野蛮而刑罚愈惨。
吾见马来人之刑具,
竟有剖腹而用锯者。
锯有自项而腹又有自腹而项自背而胸者焉,
有以锥自谷道穿至项亦有自项至谷道者焉。
有屈腰而合缚其手足而锥其阳者或油布卷而火焚,
有石压而驴磨者若夫车裂马分炮烙汤煎断首折腰。
凌迟寸磔挖眼彘人犹以为未足则有蝎盘焉,
九族之株连未足而波及十族遭遇暴王酷吏。
周钳来网备极五毒盖乱世之常刑,
而贤士多有不免焉乱世也伤矣哉!
中国古人用苗制施行肉刑而汉文往往不载其详,
后改为囚徒髡钳[[51]]鬼薪[[52]]役作隋文代之以笞杖流徙。
然不幸而入于狱也桎梏身首钳锁手足,
便溺迫蒸臭秽交迫据地眠坐伸缩不得。
蚊大如牛蝇虫绕侧衣裳垢而不得浴,
饮食秽臭而不得黑暗无光不见天日。
狱吏来临淫威恐吓,
求金取贿非刑迫索。
苦夫娟娟妙女可人,如玉听其逼为奴为娼,
周勃以太尉之尊然,犹见狱吏而头怆于地。
其他受其烙死蒙其毒药施以鞭挞塞以秽袜,
幸而不死而破家毁体其惨毒之状非人能忍。
自古仁人志士躬受,
其害者不可胜数矣。
其有幸逢薄罚或遇大赦身免为奴,
而妻女为常为粗兵武人性横情暴。
侧身谨事,
犹逢见恶。
喜或赏残羹怒则杖频数,
一语触忤则鞭死而莫诉。
一旦身陷乐户欢场,
执弦捧卮阿身娼妓。
以文信国于忠肃之家盖不能免呜呼凄惨,
荷戈遣戍瘴地冰天而与死为邻岂能道哉!
室人永绝天各一方相见无期,
乱世之刑罚岂有人道之可言!
欧美升平虽刑去缳首食或可果腹囚狱顿洁略乏苦境,
然比之大同之世刑措不用囚狱不设何其邈如天渊哉!
然太平之世性善之时,
终无需其刑措之治也。
而生人刑狱之惨苦,
若作恶终无由去也。
22苛税之苦
自古有强弱之争,
而强者取诸弱者。
或以保护之名而巧取之,
或行供给之实而直取之。
始于其渔猎耕稼而分其物,
继于关集市舟车而征其货。
甚或于人口室屋营业器用饮食而并税之,
其名或贡或助或捐其轻则仟百重则无边。
取民以为国有此乃常经,
仁圣在位治世之大义焉。
当乱世既有国争若税不能为公天下,
则无有他物能易其义而救民于水火。
然人民生于斯世既有仰事俯畜之需,
而租税所需征符杂下迫于星火之急。
胥役纷来其鸡豕任其宰割,
室屋听其摧毁若水旱疾病。
公租不偿男子押追于牢狱,
田园土地房屋典质于他人。
甚或鬻其妻以偿,
或卖子为人奴婢。
分弃夫妻子女惨状难以述说,
牵裙挥泪呜咽涕零凄苦谁救?
骨肉分离于前,
吏徒敲补于后,
故元结以为官劫过于贼,
而孔子以为苛政猛于虎。
若暴君之肆其征伐之欲,
贪吏妙其剥脂敲髓之能。
苛税滥征诡名百出至暴也,
自租庸调之为两税,
两税合之为一条鞭。
地丁合征而千乃税一庶民犹更苦之,
然厘金杂税又出沮扰留难其弊多矣。
欧美以列国并立而苛捐杂税赋税更重,
繁苛及于窗户琐碎及于服玩僮仆车马。
虽云为国而以兵争之故,
耗尽民力将其以事兵费。
一炮之费需数十余万,
一铁舰之成动辄千万。
水涨堤高各国竞持而不知所止,
今之黎民维持国力者莫不苦之。
以视大同世之绝无租税,
同为公民领公家之工资。
使其为共享苦乐,
与今世何其反哉!
23兵役之苦
同是圆颅方趾皆天民也,
及有君国立而力役生矣。
为一君之私而筑台筑城,
违农时且绝生业而役之。
此固孔子春秋之所深讥也,
今土司大田主之役其私属。
今爪哇地主犹七日一役其民,
以一家之私事而皆役其黎庶。
殆视为理所固然焉,
野蛮之国征役尤重。
孔子悯之减为使民不过三日以为仁焉,
不过去太去甚食肉而远庖厨犹非公理。
自王安石行免役之法,
实为千古未有之仁政。
而司马光妄改其免役之法遂至于今矣,
幸而圣祖行一条鞭法乃令中国得免焉。
然边省之土豪劣绅倚势作威,
抑办夫马以供行李犹未尽解。
欧洲佃民奴籍之苦以供役使固亘数千年,
至近世欧美民智大开乃能脱去奴役之身。
征役之苦大地万国数千年生民不能免,
若夫应兵点籍则凡有国之世视为义务。
中国夏商周三代固自民兵,
而唐宋之制亦复强选于民。
宋人黥刻义勇固为无道,
唐代亦何尝又不是如此。
诵杜甫所写石壕吏之诗,
吏夜捉人老妇凄然应门。
大儿战死中儿远戍小儿役殁,
孤村荒凉无人穷巷困境惨凄。
田园荆棘狐狸迫人,
读之谁不为之泪下。
近世万国竞争,德俾斯麦[[53]]改创国民为当兵之义务各国从之,
美国闻选兵者,家人畏苦相抱而哭爷娘妻子哭声直上云霄。
岂不以无定河边之骨,
犹作深闺梦里之人耶!
远戍百战存殁难知,
白骨莫收招魂望祭。
师丹之役全城皆焚,
兵役之苦有国所共。
今德奥人以充兵时多逃去者,
非至大同之世畴能救之哉矣!
第五章 人情之苦
24愚蠢之苦
人之所以能横六合经万劫证神明成圣哲者,
皆智之力故吾自穷极万理而后能捭阖今古。
吾之能宰割解剖世界万物全在于读书,
识神鬼神帝辨别生天生地皆起于智慧。
吾之得识于天下诸事之理享有无限特别之全权者,
不过吸世界精英之菁华嚼之集古圣之神明而收摄。
下至一草一木一乌一兽一土一石之形状,
亦足以以资博其物而考其名而追溯其理。
新识骤得一物之理踊跃狂喜,
亦有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之势。
皆智之为也,
岂若愚者乎。
愚者既不能考天地万物之理,
又不能尽收今古诸圣之精华。
摘埴自喜,
冥行自夸。
问七星而不知,
数万国而不识。
学问止于《论语》《中庸》,
从未见过《南华》《汉书》。
知识只限于国土之内,
而以地球环绕为奇事。
以为冰人系溺于冰海,
认为火鸡则守于火山。
南人不信千人帐,
北人不信万斛船。
今中国人闭处穷乡者盖犹未免哉,
不通算数不识文字之人十犹有一。
环视全球各地之见识,
各国人民皆不能免焉,
视群书而无睹,
举文物而无知。
凡大地之新世界治学治教之良,
物理之新文学之美皆瞢无所闻。
有如瞽者不预文章之观,
犹如聋者不知音乐之妙。
生同其为人而所知乃与牛马等同,
不能领悟先哲之奥妙以沃其灵魂。
如此等之人生岂不哀哉!
耳之所闻皆灶婢之余论。
耳目所入皆村曲之陋风,
以为天地之大尽在此矣。
人之聪明睿哲无所不受,
今愚陋若此是割地自弃。
暴殄天与,
岂不哀哉!
爪哇之梭罗王为荷所隶而不知自以天下莫大也,
尝问人以暹王与彼地孰大钻石孰多岂不可悯哉!
知识既愚则制作亦蠢笨无美感,
试观马来亚等国器物无不丑恶。
其与发达之邦相较甚远进化之害莫大焉,
且人既蠢愚则一人之劳动不足一人之用。
其劳作甚苦,
而逸乐甚少。
伤人之生莫甚焉况脑根熏浊,
必少高明广大势必嗜利无耻。
少礼寡义留此人种以传家则俗而不美,
以此传种则种受害以此愚根流传不绝。
身如陷此地犹在黑暗地狱也,
岂可使其传种流转于世间乎!
夫人兽之异不在于其形质,
而在于其脑根认知之智愚。
大同之世岂容愚民,
并且智愚者则必顽。
以此而欲致大同太平,
是犹蒸沙而欲成饭也。
不兴教育愚民普遍,
大同之世必不可得。
25 仇怨之苦
人之魂梦不宁神明不安,
郁郁不乐者其莫如仇怨。
人自有身界则有争利争权之事,
有家国界而争利争权之事愈甚。
相诈欺相夺杀而仇怨兴矣,
故处于乱世必崇复仇之义。
我父母之仇则不与共戴其天,
兄弟之仇不同国交游不反兵。
甚且九世之仇犹可复,
忠孝常常成作乱之法。
子不孝其父则不成为子,
臣不忠其君则不成为臣。
故不复仇则非臣子,
忘仇人则为不忠孝。
故一人若有遇变之惨,
即举族枕戈累世发难。
切齿腐心,
饮恨寻仇。
即贵暴若嬴政,
狠蒙鸷若赵襄。
子房夺于博浪,
豫让隐于桥下。
可令人内热而死中毒而亡,
况于常人其复仇岂可防哉!
起居出入无有安心,
杯弓蛇影动于饮食。
则有李林甫一夜迁二十五床,
曹操则常以诈睡而杀人者矣。
虽为帝王如俄之沙皇,
岂能有一刻之安全哉。
即非贸首之仇而乱世之俗亦有其恶劣之处,
多忌多争多疑多毁一有不合怨毒仇恨从之。
则有造谣诽谤以交攻,
以阴弹射而相互倾轧。
或有倾险之行危殆之事,
飞文构章诬陷其入囹圄。
或致流放以幽忧而死,
甚且同室而起乎戈矛。
至交化为豺虎,
怨毒于人甚哉。
黎庶蠢愚如是不怪,
虽在大贤安能免此!
今之帝王将相尤所恐惧,
是故操心安危虑患亦深。
战战兢兢,
如履薄冰。
无论其高者或是下愚,
均言身处乱世之难也。
26爱恋之苦
人类之相生相养,
各人种相扶相长。
以剔除异类而繁衍其本种者,
岂非为其同类有爱恋之性哉。
然得失同源,
而祸福同祖。
始于爱恋保种者,
复即以爱恋生累。
父子之爱天性也,
爱之道自父子始。
故教之以孝而奖之以慈,
而慈孝之至则爱恋愈深。
事亲则疾病抚摩,
甚或可割股为药。
爱日祈年,
祝哽祝噎。
强健则窃喜,
衰赢则私忧。
于弥留之际呼号无术之时,
则回顾其鞠育抚养之深恩。
一旦付于虫沙土木,
终天永恨相见无期。
虽寿逾彭祖亦复爱恋不已,
此固普天之下人人之公憾。
有生而有死,
而无人能免。
吾见抚于先君知县公讳达初号少农,
而见养于先祖连州公讳赞修号述之。
十一龄失怙之时,
曾亦侍床而执手。
今念遗嘱欲绝之言,
犹哀咽而肠欲断也,
吾年二十先祖溺于连州大水之难,
吾弟幼博受戊戌之难而戮于柴市。
携骸而归身首异处,
至今思之心痛如割。
亲爱愈切,
怀恋弥深。
人之所望与天之所与,
每每与其所得相反也。
苦痛荼毒,
无可救矣。
若夫子女之爱及舐犊爱戴有情,
既自生之又日益抚之续赖以嗣。
门户仍然赖以继承维持,
即非孝谨或尚童稚亦然。
若夫才子,
尤望光宗,
外若呵谴严重,
内实抱爱深切。
故毁伤尚少,
而丧明[[54]]最多。
岂非以爱恋至大,
故其痛苦尤大乎!
若夫夫妇之道异体合欢,
以爱为宗旨以恋为实行。
此世间天地之所同,
立义既严困人益甚。
两美相遇啮臂盟深,
以事见阻好合难完。
或以门户不齐或以名义有限,
海枯泪竭心痛山崩艰危万状。
甚且死生以求同穴者,
乡邑频见日月可知也。
既得联婚连桂比翼,
情意既洽欢爱无穷。
形影不离以为天长地久,
而寿命无常则必有鳏寡。
握手永诀玉棺侧葬,
凝尘满簟遗琴在御。
伤心摩挲故剑,
失意披展穗帷。
听锦瑟之哀声闻寡妇之夜哭,
谁能不怀恻隐之意伤心泪下!
当此时则天地泣昏魂灵陡荡,
曾不知人间何世生死何端也。
而征役当从,
或饥来驱我。
近卖河梁之茶,
远就河阳之戍。
归期无定死丧堪忧,
把臂牵衣饮泣而别。
神摇摇其无主,
心郁郁而欲结,
无定河边荒冢之骨,
尤为闺中梦里之人。
云鬟冷夜香雾之寒,
犹在远客吟怀之念。
生离死别,
悲莫悲焉。
而大地积横目之民,
夫妇交欢谁能免此!
寇难忽临劫疫相继,
夫妻父子分散仓皇。
不死于兵刃,
则丧于水火。
不填于沟壑,
则馁于饥病。
其得为奴虏则苟幸,
得生存即为多幸矣。
觅遗尸于乌鸢口下,
得破镜于权贵家中。
肠百结而如回,
心哀痛而欲绝,
若有斯之遇,
哀惨遭至剧。
而皆由亲爱过结,
眷恋太过致之也。
故而佛家欲断其烦恼,
首除爱根免由爱生缠。
缠缠相缚而父子夫妇之亲人所以难去,
而强欲以出家破爱根岂人情所能从哉?
若不即人情者而其道不行,
则人类爱恋之苦终莫由拔。
27牵累之苦
人之魂神不清智慧不发达者,
则忧心沉沉昏昏若坠若痴者。
其痴迷者皆由牵累而成,
人生在世必有许多牵累。
人以有其家室子女而为乐,
而家之牵累从之乃至苦焉。
人以有国有土有地而为安,
而国之牵累从之乃至忧焉。
人以有财有产有业而为利,
而财产牵累从之乃至害焉。
人以有宦达有功名而为荣,
而宦达牵累从之乃至辱焉。
夫有父母而不孝养则不成为子然竭力致养矣,
而父母有疾病则孝子捧药焦然神明为之丧失。
其或父母有罪祸而奔走营救,
抢地呼天神明益失事业益废。
父母考终追慕哀思,
号泣哭踊望枢而痛。
临穴而悲久丧哀毁固损生人之性,
短丧不服哀不由衷亦非人情所安。
盖亲情之结既定,
则孺慕之牵无穷。
若夫角枕锦衾琴瑟好合,
岂有绸缪爱眷终身相托。
比翼交颈,
亲爱为缚。
别远离怀中情若割,
其肠九回神魂皆落。
或佳丽列星夸多纵欲爱甲弃乙,
则恩怨不睦供奉无垠家业为覆。
疾病日出死亡相续,
终日怨惧长愁蹐跼[[55]]。
多子者其人之所望也,
自臻提保抱童幼提携。
以养以哺,
以食以衣。
学业为之就傅,
疾病为之延医。
长大为之援室,
垂老为之驰驱。
绕膝者多则衣食之累愈多,
其伤残死病饿饥之事愈多。
贫者以妻子之故赁衣而售屋,
富者以妻子之故烦心而皱眉。
然且人之性善者少而恶者多,
故子之长亦贤者少,
而平庸不肖者则多。
败行失德鬻业丧名,
玷及祖宗祸延父兄。
其为牵累之大岂有偿哉,
有财产者人所藉以为生。
然多财产之累亦甚矣,
或业倒产倾田淹船溺。
火焚盗劫人欺官骗,
有一于此损魂丧魄。
若夫仕官贵显高则多危矣,
有五鼎食者即有五鼎之烹。
岂非上蔡逐猎之布衣,
胜于长安车裂之丞相!
近者各国后王迭遭刺杀,
固知其衣绣之牺,
不若曳泥之龟也。
若夫国家则强弱必有争,
重税则同担兵役则同荷。
号称国民之责所必然也,
一有战祸随之灭亡为奴。
或可痛可悲,
或可歌可泣。
其或君后柔昏国土危削,
或是骨鲠力谏回天变法。
或坐遭戮毒颈血溅赤身首异处,
妻女受幽辱其为惨酷岂忍言哉!
其或奔亡流离异城,
刺客载途昼夜相警。
衣粮交绝病莫能兴巨海万里,
洪涛漫天欲渡不得思归未能。
凄凉胡天,
回望汉月。
思故国而危乱,
念日乡而迢隔。
老母生别,
妻子久诀。
兴宗邦而无期,
救故君而无术。
既有泥中式微[[56]]之悲,
更有神川陆沉之恐。
于是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悲愤填胸而致须发尽白。
虽有人天超脱之思,
但无神圣游戏之道。
既游地狱度脱为难,
人间何世大累相牵。
悲悯既多则神智衰落,
人生之不幸当此浊世。
既未至于大同,
又不忍于绝世。
家国为累损短灵智,
为之奈何为之奈何!
28劳苦之苦
天下弥漫尘世之芸芸众生,
劳作之苦生存之难亦甚矣。
农者劳作胼手胝足,
涂泥厥身以锄以耘。
太阳炎炎甚暑酷蒸,
炙背若火冒之以耕。
大风淫雨蓑笠而行,
日出而行日入乃归。
食不足以果腹,
无少时得息焉。
彼采矿者深入洞穴,
潦水露肤燃火以作。
煤矿尤甚炭气重灼,
身手漆黑触鼻作恶。
常人一刻而难受,
矿夫终身而力作。
洞穴或裂,
压死不觉。
烧炭制铁蒸轮火烈,
热带舱底终身执热。
机局掌火火炭爆屑,
汗臭迸流面目若鬼。
敲冰取鱼引足入水,
寒气彻骨堕肤裂指。
深山樵人负薪百斤,
百里崖阻烈日艰辛。
乃易鱼米,
用以救贫。
曳舆扛轿负担行舟,
喘息大呼终日不休。
缩肩挽背贴地而吼,
或挟疾行僵仆道周。
嗟夫劳作之苦哉,
彼岂非人之子欤!
其他百工劳力苦作,
朝起而动中夜阁阁。
无复日之休息,
无限时之轮托。
孺子弱女饥驱同缚,
竟日劬动锱铢乃获。
腰背弯曲嚷喘并作,
面体黄瘠废疾以死。
传种不改,
人道衰落。
其言而为商坐柜终日,
血气凝滞神气陡惚。
无活泼之气,
无发扬之识。
进而为土为官浩事为学,
皆以终日无定时之游眺。
无复日之止复日之息,
体昏气索而神明役役。
即使欧美之有节,
限做工之八小时。
劳苦亦甚焉得不衰未至于大同之世,
亦无术以救之嗟尔穷黎苦工之可悲。
29愿欲之苦
人生而有欲天之性哉,
其欲无可尽则当节之。
欲若可以近而可尽得,
则人人皆愿尽而得之。
若近尽人人之所得者。
吾岂又不欲得之乎哉。
其不可得之也则耻不比于人也,
其能得之也则生人之趣应乐也。
人生之乐趣者,
人情所愿之欲。
口之欲美饮食也,
居之欲美宫室也。
身之欲美服也,
目之欲美色也。
鼻之欲美香泽也,
耳之欲美音声也。
行之欲灵捷舟车也,
用之欲使美机器也。
知识之欲学问国书也,
游之欲美园林山泽也。
体之欲无疾病也,
养生之欲无缺也。
自身之欲也游戏登临,
从容暇豫啸傲自由也。
公事大政之欲预闻预议也,
身世之欲无牵累压制超脱。
名誉之欲声名彰彻大行也,
精义妙道之欲入于心耳也。
多书妙画古器异物之欲罗于眼底也,
美男妙女之欲与得我意者而交之也。
登山临水泛海升天之获大观也,
精神洋洋览乎大荒纵乎于八极。
徜徉乎世表此人之大愿至乐,
而大同之世人人可得之者也。
然当乱世虽侯王曾不得备此乐焉,
何况黔首之民贫富相耀都鄙相惊!
贵贱相形愚智相倾索其源穷也,
是故甲愿八珍而乙不得藜藿焉;
丙处数十层之琼楼数十里之阆菀,
而丁不得立锥之蓬荜遮雨之片瓦;
戊球衣钻石玉襦,
而已不得带索焉;
庚接目皆文章五彩,
辛处黑暗若囚之处;
壬杂陈百国音乐,
癸不得闻鼓缶焉;
子居花草香气熏塞,
丑栖污浊泥水之处;
寅坐汽舟电车气球飞船,
卯涂泥步行赤脚涉水焉。
辰左右百器皆机巧若鬼神,
巳之所用皆是楛窳[[57]]之物焉;
午之博览群书学富百城,
未不识一字挟一册而吟;
申园林台沼美甲天下,
酉不得一花竹而徘徊;
戍身体强健毕生无病,
亥有废疾或多病奄焉;
甲生死无憾身名俱泰,
乙生于比而死于囚焉;
丙闲暇娱游潇洒自由日欢夜娱,
丁拘累于愁苦无一日之从容焉;
戊则预闻政事而发言自由,
己朝不得立公事不得预焉;
庚大名扬溢远近人皆加敬,
辛则声名黯然与草木同腐;
壬亲近善知识日闻中外古今之大道,
癸则不得见天行有道不得闻善法焉;
子遍游于博物院备见大地之珍奇,
丑则除自家筐箧之外耳目无闻焉;
寅则坐拥无尽数之佳丽三妻四妾而随时从心所欲,
卯则终身鳏寡怨旷或拥丑颜缩项而慰情聊胜于无;
辰则遍游大地绝海穷漠大都畦地名山异境靡所不届,
巳则足不能出其户远不及百里其行迹不过闾巷之间。
若此者其同为人形同身体,
而境之得失荣枯相悬相反。
则不得不怨命运,
悲不遇叹老嗟穷。
境遇坎坷人生失意不复永年,
此则普天之下人士所同之悲。
世间之人寡有能如愿以偿者也,
即有一二也无有兼收其胜者也。
虽以帝王之力求之,
秦皇望海而不得渡,
汉武凿空而不能穷。
马来亚之王跣足行道,
借化未至而无如之何。
故野蛮之王者之受用,
不如文明匹夫之受用。
据乱世之皇亲大帝之乐,
不如太平世之齐民之乐。
大同之世人人极乐愿求皆获,
岂乱世生民之终日惶惶可比。
怀而莫得愿欲不遂,
忧心恻恻相去远哉!
半菽不饱褛褴无衣,
行乞路毙卧病乏匡。
其人愿欲尤浅,
而乱世皆是也。
“朱门酒肉臭,
路有冻死骨。”
呜呼人之生于乱世,
圣哲无术岂可言哉。
30压制之苦
凡人之情身体受缚则拘苦无量,
魂志受缚则神明不王六神无主。
若夫名分之限禁体制之迫压,
托于义理以为桎梏囚于囹圄。
尚有甚焉君臣也夫妇也,
乱世人道所号为大经也。
此非天之所立,
而是人之所为:
而君之专制其国鱼肉其臣民,
将民众视若虫沙而恣其残暴。
夫之专制其家鱼肉其妻女,
视若奴婢佣人而恣其凌暴。
在为君为夫者则乐矣,
其如为臣民为妻者何?
刘邦朱元璋之流当为民贼屠夫,
幸而为帝其残杀生民不可胜数。
所谓天下汹汹,
只为吾两人也。
至于韩信彭越之葅醢[[58]],
李善长及蓝玉之诛戮。
淫刑及于三族,
党祸株连数万。
甚至有以一则字音近于贼犯其忌讳,
杀文士百余其他廷杖下狱殃及忠贤。
妻子辱于乐娼,
亲族死于流放。
又或以文字生狱失言语之自由,
鞭笞逮捕随时而无人身之保护。
往往因一言之失以死亡以威慑,
即使不然而长跪白事行道辟人[[59]]。
或强选秀女于良家,
或苛派征役于士庶。
妄定宫室衣服车马之禁,
若贾人不得乘车衣丝绸。
而缅甸安南且禁其民住瓦屋及闲适,
大抵强权压制之国政权亦不许参与。
赋税日以繁苛摧抑民生凌锄士气,
务令身体拘屈廉耻凋丧志气扫荡。
神明忧郁其民蠢愚若豕,
若非卑屈如奴而后已焉。
入专制国而见其民枯槁屈束,
若万马齐喑绝无生气者是也。
若妇女之嫁一夫许之以身体,
听其囚役终身甚或鬻卖杀毒。
姑子挟尊威以虐其媳,
既于妇女之苦言之矣。
若夫民族阶级之分,
往往认投胎之不幸。
因压制之荼毒一旦陷于奴贱之列等于禽鸟,
其违背公理害人道之大逆无德未之有比者。
即使若父子天性鞠育劳苦,
然人非人能为人天所生也;
托藉父母身体而为人,
然非父母可得其专也。
人人直隶于天,
无人能间制之。
盖一人身有一人身之自立无私属焉,
然而或有父听其后妻之言而毒其子。
母因有偏爱之性而爱其子而常虐其孙,
皆失人道独立之义而损天赋人权之理。
夫人道相倚而生成者赖父母之恩,
而人道独立者则非私恩所能全制。
有所压制而欲人道至于太平享大同之乐,
最为巨大之障碍为压制因而不得不除也。
31阶级之苦
人皆天所生同为天之子同为父母养同此圆首二足之形,
而同在一种族之中自当平等然太古之世人以自私而立。
往往甲部落虏乙部落之人而奴役之,
人类之阶级遂见有平民奴隶之分焉。
其部落之酋长则以武力而魁服其众,
自私其子世传其位于是有王族之尊。
酋长所养之子女,
自别异于众黎庶。
部落之中以武力才智佐酋长有功者亦世传其爵位以握政柄,
其婚宦皆不与凡庶为伍于是贵族之名自别立于平民之上矣。
人类已繁文明日启,
进化日上制作日新。
道术之士创教传种,
以任师长饰智矜愚。
其体尤翘然于人群之表,
或托体神天驾王族之上。
是为神族其或执业卑猥,
凡民不肯与齿是谓贱族。
其或体非贵族而世为士人,
或以服务于贵族藩侯之下。
或为郎官执戟,
超然自异平民。
是谓士族又或虽然为平民,
而生于田主之下世服其役。
或在轻商贾之世而世执商贾之业,
对其贵种几同奴贱是谓佃族工族。
皆据乱世以强凌弱以众暴寡以智欺愚以富欺贫,
无公德心无公平心欺行霸市累积其势力而致之。
积习既成则目空一切,
虽圣哲豪杰视为固然。
人道所以极苦天道所以难成,
皆因有阶级之存在所阻碍也。
大地各国埃及印度为文明至古,
而埃及王族士族农族等级迥绝。
印度种姓之制度,
其阶级等级森严。
第一婆罗门教言道术者,
第二刹利为王族权贵者;
第三阶吠舍士为贵族;
第四首陀为在工商族,
而首陀之族下,
又分数族之等:
一曰配哈为服役于王者的工人,
次曰摭麻为作贱苦之工作者也。
又次曰巫士哈作猎人,
食蛇鼠狩猎及修路者;
又下曰拖卑专做洗衣者,
更下曰咩打作除扫粪者;
又下曰各荷扛死尸者;
下等阶级皆不得为吏。
而诸族之中各世其业,
限制交往不得通婚姻。
波斯亦为古国亦有阶级,
欧洲号称文明同有等级。
然而其贵族僧族士族平民族佃民族奴族,
虽经今干年之竞争大戮而诸级未能尽去。
至今贵族与平民之两端争斗严重对峙,
缅甸马孺王族贵族平民奴族之分愈甚。
大抵愈野蛮则阶级愈多,
愈文明则阶级之分愈少。
此其乃一般比例之外,
中国有一事过绝大地。
其为寡阶级乎,
正与其相反焉。
当太古春秋时仅贵族平民两种,
故鲁之三桓郑之七穆楚之屈景;
齐之国高周之刘尹世执国之政权,
虽以孔子之圣颜子之贤不得大位。
孔子首扫阶级之制讥其世卿,
立大夫不世爵士无世官之义。
秦经汉灭后贵族扫尽,
人人平等皆为其平民。
虽陈群立有九品之制,
晋复有华腴寒紊之分。
显官皆起自高门,
寒族不得居大位。
然至唐世以降则重科举取士,
人人皆可登高科而膺月无仕。
有才者则白屋之子可至公卿,
非才则公卿之孙亦流为皂隶。
自非乐丐奴虏之贱,
无人不可以得启用,
遂至于全中国绝无阶级之分,
远胜印度欧洲辩族分级之苦。
其平等而自由之乐,
若天堂之视地狱焉。
以此追根溯源,
孔子之大功哉!
以阶级之限人以投胎为定位其谬甚矣,
为官不论才能不幸生于贱族黄钟弃毁。
不许仕宦不许学业不通婚姻不列宴游,
甚且不通语言长跪服侍或且卑身执役。
呵斥生杀惟贵族之令,
虽圣贤豪英不能免焉。
而贵族之乳臭之子据尊势而行无道,
以役使诛戮一切被其蹂抑无所控诉。
阶级压制之苦其烈甚岂可言哉,
天下治教者不过求人道之极乐。
而全人生之极乐,
专在人类之太平。
今既有阶级之分,
又有无数之阶级。
若夫有不平又谓何?
有不平即有不乐者。
故阶级之制与升平世之义相碍,
万义之戾无有阶级为害之甚者。
阶级之制不尽涤荡而泛除之,
则是下级人之无穷苦恼缘由。
若阶级长此隔绝平等无望,
而人道终无由达至极乐也。
第六章 人所尊尚之苦
32富人之苦
人之所望者,
言所求者富。
富者亦有不乐者?
则又大有不然者。
吾见富者之忧苦,
又与贫者无异矣。
夫凡富者必有田畴,
而田则有水旱之苦。
富有加税之苦加拿大开埠,
全埠皆其地富人英国加税。
埠不盛彼力无以供税,
于是弃国逃而至美国。
其室充公为学堂焉,
是多田翁之大苦也。
富者广置多店用以收租羊城南门火灾全街尽火。
某富家尽失其业阖门大墨然富而多店是其大累。
某盲人以商于柳州致大富柳之木排尽其业也,
其时柳州大乱则大忧其商业之倒也大疾几死。
某商以开锡矿于南洋致巨富,
既而锡矿倒则憔悴忧伤而死。
有开轮船业于南洋致大富者,
然而轮船两艘皆沉家业几失。
凡此皆以富害其生者也,
且家既富矣其用度奢阔。
积久亦习惯人与财俱安,
少不如意即懊恼人生矣。
夫人生之境遇无常,
而外变之牵连无尽。
地水火风皆可有劫,
国土争乱盗贼纵横。
往往以富家为作案对象,
因此上富无终身之可保。
则忧患定当随时以出现,
若非有家之累何至于此。
若伦纪强合性情不投,
其乖争忿忧益富益甚。
若兄弟争产夫妇斗气至于累年讼狱,
桎梏在身此皆富者有而贫者寡有也。
即使家室平和财帛丰裕子孙绕膝,
兼备富寿多男之庆为人生所难至。
而子孙多则子孙未必贤,
妻妾多则争竞时有发生。
富主则有因此而吐血殒命者矣,
若郑谢某富可敌国华人之冠也。
郑妻忧子不肖而吐血,
谢妻忧夫纳妾而内伤。
此类之忧岂钻石耀其头且金屋安其体所能解之,
若美国富翁富冠大地而养壮士备轮舟日防不虞。
人生各有所憾所憾之处不能解即无物能解之,
故文玩古物愈多礼俗愈设则此患愈随之而生。
机器简者难坏繁者易坏,
富者终日持筹日以心斗。
一处有失壁眉结心谁能超度之哉!
故而乱世富可敌国之人,
不若太平贫无立锥之士。
人之情在心之乐耳,
岂是在家之大富耶!
33、贵者之苦
坐堂皇建高牙拥衙役出则武夫前呵,
从者塞途趋走障眼之人夹道而疾驰。
喜赏怒刑岂非贵者之尊荣耶,
然亦知事权贵亦要侧目媚上。
奉人主之屈服有不可言者耶!
捋须参政由窦尚书折节无不至矣,
即使奉公守法之人当官之行亦然。
贵者之上又有贵焉,
大官之上还有大官。
脚靴手版趦趄进谒,
朝舆暮骑迎送不遑。
有十次而不得一见,
终日而常无少暇者。
若一旦有失权要之欢心,
立见贬戮遭言官之弹劾。
惶恐无常忧心惴惴须发为白者,
即使位高权极人臣或权兼将相。
若有其不利于事主尤有甚焉,
人主喜怒不测群僚疑间交攻。
或妃后之争权,
或宦寺之谗间。
亚夫抢地于狱卒,
崔浩群溺于台下。
淮阴侯榜掠于钟室,
斛律光杖死于凉风。
其他若布袜之塞蝎盘之设车裂之痛孰非王公卿相哉!
若夫族诛之惨排墙之杀投河之酷遭逢丧乱尚不必言。
即使世道承平位居贵要,
而其倾轧排毁亦非罕见。
往往忧谗畏讥忧心殷殷,
常常忐忑不安魂魄若失。
亚夫之怏怏退朝,
殷浩之咄咄书空。
屈原之行吟泽畔,
史迁之著书蚕室。
东坡之魂惊汤火,
鹏举之风波亭难。
而其繁忧烦儋大恐缦缦岂可言哉!
若夫河桥而思鹤唳上蔡而念黄犬。
悔之于后,
庸有补乎!
人固不能尽贵而车前八驺食陈五鼎,
何所益于忧患如山之寸心郁郁者耶!
太平之世人皆有乐而无忧,
岂此冠带天囚之所能入耶!
34老寿之苦
世间之人五福之首第一曰寿,
若无有年命以持之亦是枉然。
虽有其富贵之行乐孰从受之,
故永年老寿人所祈祷而愿望。
非当大同之世,
徒以老寿为乐。
据乱世之老人,
其苦方弥甚矣。
人少之时如日方出皓皓曦曦其气雄进而乐嬉,
人老之时如日将落暗暗莫莫其气凄冷而萧索。
此固无可奈何之事,
第一则是死丧之苦。
其妻妾子女兄弗孙曾故交挚友亲戚旧朋,
结识太多恩义太深友情至厚而人非木石。
无有久保而并存者,
必有中道而分亡者。
老人所识所交亦必垂老,
行将就木亦有落叶之叹。
昨日某知交者死,
今日某故旧者亡。
明日遭某亲戚丧,
后日报某至交逝。
若家人愈多,
死丧必愈甚。
其期月之中必有一二人焉,
非其子孙兄弟即妻妾女媳。
棺柩日陈于堂,
灵座日设于室。
讣告日报于门。
结识广则感慨多,
恩爱深则割舍苦。
骨肉分亡肝肺若割,
岁月迭去老怀何堪。
忍泪掩袂,
痛恻心肠。
或牵连而生疾,
或辛苦而破家。
话故事则物换星移,
念旧人则风流云散。
思骨肉则多化黄土.
忆妻孥则多化虫沙。
虽旷达之士藉丝竹以陶写临山水以排遣,
然中怀之痛岂能忘隋浩浩乾坤侧身孤子。
忧来伤人,
不复永年。
哭父而毁死少,
哀子而丧明多。
始则结伦纪以助人之身,
后即缘亲戚而伤人之生。
凡物理也所益之物,
往往即是所损之物。
其取益愈之大者,
其见损亦必更剧。
循环无端往复以返令人纠结,
故厌世之士乃至欲远离之也。
其二则疾病也老人精力已惫,
筋骨已疲脑骨日枯土性盐质。
因弥满之故耳目不聪明,
手足不灵便行步不捷疾。
身体不强健于是风露雨霜寒暑得以乘之,
而又多哀怒困苦忧感因以中之内外交迫。
疾病易作绵缀床褥,
缠绵汤药或弥年载。
少亦多历数月富者绝无生人之乐,
若是贫者遂有破产之忧与死为邻。
以病度日,
何能免此?
其三则困穷壮者易于食力就功人乐用之,
而年老者则难于奋身营业所以人畏用之。
壮者得金多,
而老者不若。
老者有家小之多人,
则分而累之则愈多。
虽富亦贫若举家女稚皆待食之人,
因之分利之多人而非生利之人也。
四五十后子女渐长,
中人之家则亦渐穷。
至于六七十后孙曾子媳数十口集焉,
则有食粥而不能均者有病不能医者。
纵筑有多室,
而不足居者。
人买一履而盈箱不足,
人裁一衣而倾筐犹缺。
下之干糇以愆[[61]],
上之拄杖兴叹。
齿危发秃奔波于万里,
累锱积寸立散于婚丧。
穷老不息而赍恨以终者比比皆是,
如若老疾已甚困穷无依则更可怜。
一家视为陈人,
弃诸委巷之中。
牛豕混厕杂沓其侧虱垢败絮拥满其身,
乞水不得呼天无闻虽迈百龄亦何益也。
欧美外邦,
人人自立。
老而贫者子决不养穷独无告,
老而富者亲戚毒之以分其产。
鳏者所得有限只能保命,
寡者则只有靠没者之馀。
贫贱而寿则有沟壑断弃之忧,
富贵而寿则有死丧疾病之苦。
人世之道,
与忧同来。
若非大同极乐之世则寿者愈长,
得忧愈多耳久忧不死何其苦也!
35、帝王之苦
有国土人民而君之操生杀予夺之权,
处富贵之极后宫万数食前方丈之中。
离宫三十六臣民亿万,
极人世之尊崇荣赫者。
其堂堂之帝王耶,
今已或为过去矣。
然一日万机势高益危,
早朝晏罢而兢兢业业。
一夫失所皆君之责,
为牲祈旱吞蝗减灾。
边烽传警,
潢池弄兵。
警敌国外患之来,
防群盗满山之变。
偶有失误则淋淋夜雨,
蜀道艰难或煤山海棠。
望帝不返甚或青衣行酒凄凉五国之城,
吴主降晋赐归命锡侯而痛绝牵车之药。
倒执太阿奸佞干政贼臣弄权,
靴里着刀或索蜜而呼荷荷者。
内宠乱政淫妒擅权则有贾南风韩金莲之毒弑者矣,
宦寺作孽门生天子则有仇士良之废骂唐文宗者矣。
兄弟争国,
煎豆摘瓜。
建文之仁金川门改为僧,
甚或父子起祸巫蛊祝诅。
而唐太宗之英武且自撞床下,
丧乱之际如是之事不可胜数。
公主流离为婢王孙困苦为奴,
后妃被掠为人妾者不可胜道。
岂不然哉有愤极之言曰,
愿生生世世不生帝王家。
列国竞争互相擒虏,
革命日出党号无君。
波斯王之头可为饮具,
宋理宗之头可为溺器。
宗室王主,
皆为奴虏。
近者印度故王抉双目而在狱,
购一巾买一饼皆须请令英吏。
而缅之王妃公主竹棚无席斗食无衣,
饥寒若丐誓不嫁人者皆帝王之家者。
查理路易断头之台尼古拉被弑之皇宫罅礼飞蝶南逃避之路瞬间而发,
革命军朝起而帝王震慑恐惧王族彷徨奔走避荆轲博浪之徒寻间而至。
岁月顿易时事瞬变,
有一刻不安之现状。
沙俄国王亚历山大,
意王[[62]]美麦金莱可鉴。
昔人有言曰左手据天下之图,
右手以匕首揕其胸愚夫不为。
今以乱世之帝王其苦想此较,
大同世其乐陶陶不知忧患哉。
夫以帝王犹苦恼如此故于乱世,
举世间人皆烦恼皆可悲可悯人。
不改弦易辙扫除更张无以度之,
佛家慈悲以仁强以空为普度法。
五浊恶世愚冥众生岂能受之哉!
使人受之而强摄之境岂能久乎!
36、神圣仙佛之苦
神圣仙佛以自度而度人者也,
入浊世而救人不厌不倦者也。
入地狱救人而不苦不恼者也,
然言则易若实行之则经无量患苦,
经无量死生经无量险难苦其心志。
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而行拂乱其所为,
以故断头杀身破家沉族以救世之患。
必具刚大浩气之精神,
而万劫不变然当其难。
心憾目怵情伤神苦肢解魄动,
势必历尽艰苦亦有万难者焉。
夫有人之形而无人之情身若枯木心若死灰,
此乃是避世之士也亦灭绝之果也非大道也。
夫既为人矣则入而与之惧而不易其形不易其情,
因以为波流或因以为稊靡时度其得失达其苦心。
而予之生命救黎庶,
则为圣者之至道矣。
在此乱世竭其智能,
或托天以劝仁之行;
或设法以立义,
或多方以开智;
或浓熏以礼乐文章,
或直捷以明心见性。
小补无裨大方横目之民忧患滔滔,
大劫源源无以救于是冒险以尝之。
犯难以济之故乱世之神圣仙佛,
凡百教主皆苦矣哉而尚未济也。
岂若大同之世太平之道人人无苦患,
入理想之境界不劳神圣仙佛之普度。
亦人人皆仙佛神圣,
不必复有神圣仙佛,
故吾之言大同也非徒救血肉之凡民,
亦以此救神圣仙佛舍身救度之苦焉。
盖孔子无用其周流削迹绝粮,
耶稣无所用其高钉十字之架。
苏格拉底无待下狱,
佛家无待苦行出家。
摩诃[[63]]末无待其万死征伐,
令诸圣优游大乐岂不羡哉!
康有为若生大同世也唯有极乐,
又岂须舍身万死日蹈危难哉矣!
生于乱世凡人之有神圣仙佛之名者,
其亦不幸也哉凡此云云皆人道之苦。
而尚有羽毛鳞介之苦状不及论也,
然而一览人生总诸苦之根源为何?
皆因九界而已,
其九界者为何?
一日国界分疆土部落也,
二曰级界分贵贱清浊也。
三曰种界分黄白棕黑也,
四曰形界分男人女人也。
五曰家界私父子夫妇兄弟之亲也,
六曰业界私农主工矿贸商之产也。
七曰乱界有不平不通不同不公之法也,
八曰娄界有人与鸟类兽类虫鱼之别也。
九曰苦界以苦生苦传种无穷无尽不可思议,
甚矣人之不幸也生兹九界投其网罗疾苦孔多。
既现形于宇内,
欲奋飞而无何。
沉沉亿万年渺渺无量生,
如自茧之蚕或扑火之蛾。
彼去此来回轮织梭,
俯视哀酸感不去怀?
何以救苦知病即药,
破除其界解其缠缚。
超然飞度其摩天戾渊,
虽浩然自在悠然至乐。
若曰太平大同长生永觉之希望,
其救苦之道即在破除九界而已。
第一曰去国界合大地也,
第二曰去级界平民族也。
第三曰去种界同人类也,
第四曰去形界保独立也。
第五曰去家界为天民也,
第六曰去产界公生业也。
第七曰去乱界浩太平也,
第八曰去类界爱众生也。
第九曰去苦界至极乐也,
去人类之苦必破除九界。
中共贵州省委宣传部离退休支部
王春晓
2023年11月26日
[1]干支纪年:以即用十干支与十二地支组合而成的。
[2]其思想是“选择天下贤良、圣知、辨慧之人立以为天子,使从事乎一同天下之义。”(墨子《尚同上》)
[3]注“新”学,非新旧之新而是指王莽篡权的“新”年号。固后改为《伪经考》)
[4]安德里亚(1586-1654)以第一人称方式,撰写的一个故事。记述撰写了自己为探究科学而到大海上航行,结果船被风浪撞碎,他只身漂流到一个位于南极的孤岛,惊奇地发现这里是一个世外桃源。生产资料及产品均归公共所有。所有适龄人全都劳动,没有剥削者、懒汉和奴隶,劳动有专业分工,食物按年成和人口发给。分发的次数与人的年纪均在考虑之列,面包是领取现成的,只有酒是一次发给供半年喝的。住宅由国家统一分配和指定个人使用从吃、穿、住、用等方面来看,体现了公平、方便的原则,带有明显的平均主义色彩。
[5] 废疾窿笃:有残废、疾病、全身麻痹等类人。
①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277页。
[7]习近平《论坚持人民当家作主》,中央文献出版社2021年版,第291页)
[8](见《十九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中),中央文献出版社2021年版,第118-119页)
[9]该图系笔者在《论社会主义国家未来发展中的两大问题》中根据中国行政系统管理模式原理绘制。原载(《贵州未来研究》1994年第一期。
[[1]]康有为: (1858年3月19日~1927年3月31日),又名祖诒,字广厦,号长素广东南海人,人称“康南海”,清光绪年间进士,官授工部主事。1894年,康有为开始编《人类公理》一书,这本书经多次修补,后来定名为《大同书》发表。《大同书》描绘了人世间的种种苦难,提出大同社会将是无私产、无阶级、人人相亲、人人平等的人间乐园。主要著作有《春秋董氏学》、《孔子改制考》、《日本变政考》、《大同书》、《欧洲十一国游记》、《广艺舟双楫》等。卒年七十。
[[2]]“大同思想”出于孔子一说,历代学者多有争议,一些学者以为该文应为古代贤人伪托孔子所言;一些学者出于重建孔孟“道统”的需要,往往将《礼运》“大同”归于孔子,认为孔子传道于子游,故《礼运》成于子游(或其弟子)之手,建构出孔子——子游——子思——孟子的道统谱系。但历代受到质疑,认为其言系伪托的原因有三:
1、首见于汉代不见于孟子。孟子是全面继承研究注释孔子儒家学说的主要传人,但“大同思想”不见于孟子,不见于同时代儒家及他的其他弟子。孟子是孔子死后一百年以后才出生的人物,这百余年时间里他都未能得知子游的记载难道不是怪事吗?而《礼记•礼运》首见于汉代戴聖选编的《礼记》(即《小戴礼记》)。据说来源于他叔叔戴德选编的《大戴礼记》。其书原共八十五篇,在流传过程中丢失了一些,于是他的侄子戴聖选编和补充成为我们今天所见之四十九篇本,名为《小戴礼记》,也就是我们今天见到的《礼记》。如果“大同思想”确系孔子之言或其弟子记录的,孟子这样的大儒岂能不知?此其一。
2、言偃与孔子交集时间不对。《礼记•礼运》记述的是孔子仕鲁时,大同之论是孔子与言偃的对话。文中记载:“昔者仲尼与于蜡宾,事毕,出游于观之上,喟然而叹。仲尼之叹,盖叹鲁也。言偃在侧曰:“君子何叹?”孔子曰:“大道之行也,与三代之英,丘未之逮也,而有志焉。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也就是说大同思想的时候言偃在场,并且说此言是由言偃记录而成的。“蜡宾”即年终祭祀的助祭人。在《礼记·礼运》:“昔者仲尼与于蜡宾。” 一条中有郑玄注:“时孔子仕鲁 ,在助祭之中。” 从“言偃在侧曰”可知,其文称当时言偃在场。言偃字子游,又称叔氏,生于公元前506年,死于公元前443年。孔子生于公元前551年,死于公元前479年。孔子仕鲁时间仅三年(即公元前499年498年497年)此时孔子52-54岁,而当时子游仅有7-9岁。如此重要的思想,没有与其他弟子讨论过,而只对一个不到10岁的孩子讲过,是否可信?一个不到10岁的孩子是否可能记住这一段孔子语录?此其二;
3、孔子整体学说与“天下为公”的“大同思想”矛盾。纵观孔子学术思想,说他是一个中国古代诸子百家中的学者之一是可以的,但无论从孔子“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论,还是从孔子整体学说来看,其实都与“天下为公”的“大同思想”格格不入。此其三。因此,《礼记·礼运》后人伪托的可能性很大。
[[3]]秦焚六经未尝亡缺考第一、史记经说足证伪经考第二、汉书艺文志辨伪第三上、汉书艺文志辨伪第三下、汉书河间献王鲁共王传辨伪第四、汉书儒林传辨伪第五、汉书刘歆王莽传辨伪第六、汉儒愤攻伪经考第七、伪经传于通学成于郑玄考第八、经典释文纠谬第十、隋书经籍志纠谬第十一、伪经传授表第十二上、伪经传授表第十二下、书序辨伪第十三、刘向经说足证伪经考第十四。
[[4]]安德里亚1586年8月17日出生于德国西南部符腾堡州杜宾根市附近的赫伦堡。作者记述自己为探究科学而到大海上航行,结果船被风浪撞碎,幸存者寥塞无儿,他只身漂流到一个位于南极的孤岛,惊奇地发现这里是一个世外桃源。这个基督城据说是最忠实的基督教徒,当初遭到迫害时漂洋过海,选择佳境,在这里逐步建立起来的。他,作为一个外来人,几经审查,查清其品行、为人和文化程度之后,才被接受进城参观访问。他描绘的《基督城》是一个生产资料均归公共所有,所有产品也都交到公共仓库。所有适龄人全都劳动,没有剥削者、懒汉和奴隶,劳动有专业分工,从事工业、农业、高牧业者都有专门的技能。“基督城”所有的人都是各家自管每日三餐。食物按年成和人口发给,肉、鱼、禽等每人一份,应发的次数和各人的年纪均在考虑之列,只有酒是一次发给供半年喝的。尽管面包是领取现成的。在居住方面,住宅由国家统一分配和指定个人使用,没有私人住宅。从吃、穿、住、用等方面来看,体现了公平、方便的原则,带有明显的平均主义色彩。
《基督城》不仅设计了人们的吃、穿、住、用,而且对生、老、病、死也有自己的构想。“基督城”与之有所不同,实行一夫一妻制。男的24岁、女的18岁以上才能结婚。安德里亚的理想是小国寡民,并不主张无节制的生育。孀妇集中住在一起,以免生活孤单,居孀要满一年才能再嫁,以表示对前夫的敬爱。鳏夫也要满一年方可再娶。实行土葬。对待生、老、病、死的态度和措施可以看出,其中是充满人道主义、集体主义、平等主义和现实主义精神。
[[5]]圣西门(1760~1825年):法国哲学家、经济学家、空想社会主义者。
[[6]]傅立叶(1772~1837年):法国哲学家、经济学家、空想社会主义者。
[[7]]欧文(1771~1858年):英国空想社会主义者。
[[8]]科学共产主义:与科学社会主义同意,列宁认为科学共产主义的第一阶段可称“科学社会主义”阶段。
[[19]]“婆罗门、刹帝利”:即印度第一第二种姓。即国王、大臣等统御民众、从事兵役的种族,所以也称“王种”。
[[26]]王骀:春秋时教育家,无双腿与孔子、少正卯齐名。孔子亦曾拜其为师。
[[27]] 冉耕:字伯牛,孔子高徒,位列十哲之列,贤德与颜渊齐名。因恶疾早逝。
[[30]]颐隐于脐:见《庄子·人世间》形容佝偻之人,腮隐于脐下。
[[33]]七篇五府:七篇:指《孟子》;五府:指明代五军都督府。
[[39]]城不没三版:指筑城之夹版每版高二尺。三版为六尺。指水淹过城仅剩下6尺。
[[58]]葅醢:(音zu hai)古时一种酷刑,把人砍成肉泥。
[[60]] 旐翣(zhào shà )丧葬时引柩的丹旐与棺饰。
(作者单位:中共贵州省委宣传部离退休支部;来源:昆仑策网【原创】修订稿,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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