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冬天的一个下午,毛主席要去延安党校作报告。我和康克清同志搭乘主席的汽车,从枣园出发,一同前往。
那时,毛主席和周恩来、朱徳等中央领导同志一起住在枣园。我从前方回来,因病住在枣园招待所,和毛主席、朱总司令离得很近 。 尽管主席工作很忙,还是找了我去谈心和了解前方的情况。我也常去看望他们。这次,我们同毛主席坐在一个车里,话自然少不了。
汽车平稳地行驶着。过了一会,主席和我们搭起话来。
“康克清同志,你是万安人吧? ”
“是万安的。”
我顺便插了一句: 你们万安有个粱鼎元,曾在前委办公室当过秘书。”
毛主席说:“对啊!对啊!”
我又接着主席的话说: “后来他调地方工作,被当作AB团打了。”
这时,我和康克清同志都说: “这个人有文化,办事也好,如果那时候不把他调到地方上去,是不会死的。真可情! ”
毛主席没有吱声,显然是在沉思,等了一会,才深沉地说: “那不一定。我们肃反也走过弯路哇! 多少脑袋斗出了八个字。”我立刻意识到,这八个字就是1943年底毛主席提出的肃反方针: “一个不杀,大部不捉。”
车轮飞转,车外的景物向后面不停地飞逝而去。毛主席的话,使我们沉浸在历史经验的思考和回忆之中。
1930年1 1月,蒋介石调动十万军队向我中央革命根据地发动第一次反革命“围剿”。 同时,指使反动分子混入苏区,搞反革命煽动宣传。这时,我们在进行反“围剿”的准备工作中,也发现有人在进行反革命的活动 。 总前委决定在红军和中央苏区里,开展一次肃清反革命的运动。由于没有经验,当时提出了绝对进攻,跟踪追击”的过“左”口号。在肃反中,虽然肃了一些暗藏的反革命分子,巩固了红军和苏维埃政权,但由于缺乏调査研究搞了扩大化。粱鼎元同志的被害就是这时候的一个错案。
在抗日战争中,我们党为了彻底清算王明的机会主义路线错误,为了召开党的“七大”创造条件, 以战胜日本侵略者和争取民主革命的胜利,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整风运动 。 当时,在中央具体负责审干工作的个别人,于1943年的5、6月间,又错误地提出搞“什么抢救失足者”的运动,大搞逼供信,整了一大批干部和青年学生,伤害了不少好人,重复了扩大化的错误。毛主席及时发现了这个问题,于同年8月15日亲自为党中央起草了 «中共中央关于审査干部的决定»,提出九条审干方针,严禁逼、供、信。接者,毛主席又在1943年底,明确提出了 “一个不杀,大部不捉” 的肃反方针。对于我们工作中的缺点错误,毛主席不但敢于进行掲露,认真纠正,而且亲自承担责任,作自我批评。 我还清楚地记得,毛主席在党的第七次代表大会上,对整风审干中的扩大化同题,公开作了自我批评 。 他说,我们各个地区在肃反运动中都走过弯路,我也走过弯路。这次整风审干,使一些同志受了委屈。当他讲到这句话的时候,举起右手,沉痛地说,我向你们道歉!
毛主席的这种高尚的品德深深地感动着我。 会议休息中碰到陈毅同志,我高兴地向他说: “毛主席在今天的大会上公开承担责任,作自我批评!”陈毅同志也高兴地连连点头。这时,我想起了陈毅同志经常说的一句话: “伟大之所在”,用它来形容毛主席的崇高品质和广阔胸怀,是多么恰如其分啊!全国胜利以后,毛主席在1957年2月的第十一次(扩大) 最高国务会议上,就肃反问题又讲到: “我们的肃反工作,成绩是主要的,但是也有错误。过火的,漏掉的,都有。我们的方针是: 有反必肃,有错必纠。”(«毛泽东选集»第五卷第三七七页)
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有反必肃,有错必纠,这是我们党的一个光荣传统。
在1962年1月召开的扩大的中央工作会议上,我亲自听到毛主席对这个问题的深刻论述。 他说: “我们过去也错误地处理过一些干部,对这些人不论是全部处理错了的,或者是部分处理错了的,都应当按照具体情况,加以甄别和平反”。 “人类社会的各个历史阶段,总是有这样处理错误的事实。 在阶级社会,这样的事实多得很。在社会主义社会,也在所难免。不论在正确路线领导的时期,还是在错误路线领导的时期,都在所难免。 不过有一个区别。 在正确路线领导的时期,一经发现有错误处理的,就能甄别、平反, 向他们赔礼道歉,使他们心情舒畅,重新抬起头来。而在错误路线领导的时期,则不可能这样做,只能由代表正确路线的人们,在适当的时机,通过民主集中制的方法,起来纠正错误。” («在扩大的中央工作会议上的讲话»)
是啊,在伟大的革命运动中, 由于认识客观世界的条件限制,不可能一下子认识全部事物。因此,作为领袖人物在引导他的政党和人民前进的过程中,对某个事物,对个别情况处置的暂时“ 失算”,是认识过程中很难避免的现象。革命的人民加以提醒 以至严肃地批评,革命领袖不但耐心倾听 ,虚心改正,将群众的巨大智慧纳入革命的政策、路线之中 这不但无损于伟大的党和领袖的光辉,而且将使其更加光彩照人。毛主席就是这样伟大的导师和领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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