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向狼牙山五壮士学习什么?

　　接连这几天，身边有人对我抗议：“嘿，关于狼牙山五壮士，外面吵吵得快开锅了，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你这个研究一分区的第一人，反倒沉得住气，躲在下面不发一言。你倒是站出来说几句呀!”

　　其实，我不是不想说，只是还不到我说话的时候。党国养着那么多“吃官饭”的，比如毛孙子所在的“军事科学研究院”什么的。他们平时拿着国家优厚的俸禄，这个时候应该他们先站出来，拿出过硬的史据，以正视听，来维护党国崇高的形象。可等到今天，几个月过去了，“犹抱琵琶半遮面”，他们始终不出来。没办法，还要俺一个土包子站出来讲几句。

　　在这后面，实际上还有一个原因，我没有说。想了想，其实说出来也无妨。这就是：无论造谣的，还是辟谣的，都还处于一个“社会主义发展的初级阶段”。也就是说，争辩的双方水平都很低，无须太当回事。这类谣言，看似热闹，但也就是蒙一般人容易，只要人们稍用脑子一细看，破绽就出来了，因此就没当回事。事到今天，既已如此，我也搅进来凑凑热闹，谈几句。

　　这些东西，看似内容不多，但谈起来，一时还谈不完。我打算分四次谈完。

　　网传，据警方介绍，2013年的8月27日0时27分，新浪微博有网民发布信息称“狼牙山五壮士实际上是几个土八路，当年逃到狼牙山一带后，用手中的枪欺压当地村民，致当地村民不满。后来村民将这5个人的行踪告诉日军，又引导这5个人向绝路方向逃跑。”

　　从表面上看，这是一个无知人的无聊举动，吃饱了撑的。人家五壮士远在河北，生前并没有把你的孩子扔到井里，也没有拐跑你的老婆，没有烧了你家房子，你何苦有那么大的仇恨，造人家的谣。但深层次中，掩盖着某一些社会人物对当年坚决抵抗日本侵略者的八路军一种刻骨的仇恨。

　　我原本以为，在党国治下，皇天后土，出现个把流言蜚语，不值得大惊小怪。犹如“螳臂挡车，蚍蜉撼树”，任几只苍蝇嗡嗡之后，依旧“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自古你看：谣言只能惑众一时，骗骗那些脑子里缺根弦的人。古往今来，有靠谣言这种下作的手段成得大事的吗?

　　但后来乱了气氛，公安出来拿人，犹如过去的捕快，将造谣者拘留七天，以示警惩。但利用捕快插手治理言论的时代是文字狱盛行，只有大清皇帝和文革那时候才会出现，现在出现，不合时宜。他一个闲极无聊的平头百姓，没偷没抢，只是拿一个历史问题说事，你抓他干什么?你党国养着的吃宣传饭的这么多人，站出来 几个写些文章，戳穿他的谣言不就行了?有必要拿他下狱七天吗?他造谣是个思想意识问题，对当年八路军的抗日心怀不满，甚至充满仇恨。所以才搜罗某些谣言来散布，这也是对自己内心不满情绪的宣泄方式。换句话说，他也是承担了舆论风险，在自己“找骂”。你不等人家回过味来骂他，先一步把他抓了起来，他连被骂的享受都没有了。

　　无数历史事实已经证明：靠抓人来解决思想意识上的问题是绝对不行的。思想意识上的问题，不能靠关押来解决，只能在意识形态领域才能解决。大清和文革制造文字狱，靠抓人甚至杀人来解决文化领域的问题，这种做法被证明是最愚蠢、也是最残暴的。

　　造谣的人，编造“五壮士实际上是几个土八路，当年逃到狼牙山一带后，用手中的枪欺压当地村民，致当地村民不满。后来村民将这5个人的行踪告诉日军，又引导这5个人向绝路方向逃跑”。

　　我笑话造谣人真的很无知，他将八路军比作国民党军、日本军和伪军，将国军的劣迹安在八路军身上，将这二者混为一谈。因为后三军对老百姓的抢掠欺压、奸淫烧杀，当代世人有目共睹，怕是至今几十年后的今天、哪怕是台湾的国军后代都无人敢于否认。而只有八路军，与后三军有着本质的不同。这是一支由老百姓自愿组成的军队，视老百姓为自己的父母。你说八路军对老百姓抢掠欺压，怕是在跟八路军打仗的对头那里国民党军、日伪军那里都没有这样天方夜谭般的文字记载吧?那时候八路军同老百姓之间的鱼水一家亲是真的，不是假的。连国民党、日伪军都不敢造这样的谣，因为他们清楚，造出这样的谣没有人相信。

　　为什么今天就有人信了?我放在最后再谈。

　　好，退一步讲，就算有几个八路军欺压老百姓，自然会有人去管。谁去管?当然不是城管，那个年月还没有城管，只能是八路军的死对头日本军。可你不想想，这可是八路军打鬼子最坚决的一分区抗日根据地呀，如果不是大扫荡，大队的鬼子兵成群结伙，这小股的鬼子兵根本就进不来。你去哪儿报告?你以为当年的鬼子就住在你们村、你们家炕头吗?随叫随到。他又不是你亲爹，那么听你的。你如果到几十里外鬼子统治的易县县城还是其它的鬼子据点，你不问问，他几百人、千多人，敢自己出来到根据地吗?当鬼子数千人纠集在一起，到抗日根据地进行大扫荡时，一路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老百姓早早就躲进高山上、山沟里，唯恐避之不及，丢掉性命。正是为了掩护狼牙山上四万多军民的转移，才出现了八路军特别是五壮士的英勇抵抗。你却主动到日本军那里去“报告”八路军的动向，你不是汉奸，就是白痴。在八路军那里碰得头破血流的鬼子兵能放过你吗?

　　在抗日根据地这边，一个倚仗日本鬼子的势力打击八路军的汉奸，谁都知道这种人的后果是什么?难道你是当年暗藏的汉奸的后代吗?

　　据说，上述不靠谱的谣言，最初来自一个据说本人85年亲自听狼牙山脚下一个什么游击组组长冉先生说的。

　　这个人写到：“按冉先生的讲述：他当时也曾带领游击组阻击过那股日军，但因寡不敌众被打散，就躲在了狼牙山对面山上的树丛里，而那几个人(指五壮士)因不知道狼牙山是条绝路就跑了上去，再想往回跑时已无路可走，于是就短兵相接与鬼子拼起了刺刀，但因寡不敌众、拼不过敌人，边拼边退，加上只顾前不顾后，不小心摔了下去，并没有来得及喊什么口号。敌人退走之后他还上去查看了掉崖人的死活。

　　他特意指出两点：1、跑上绝崖是迷了路，而非为了掩护大部队转移而故意把敌人引向绝壁;2、是拼不过敌人不小心倒退摔下了悬崖而非故意跳下。”

　　作者下结论说：把艺术的真实当成生活的真实。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也就正如甘河村的村民所说，“没有教育意义了”。

　　此事我不想多谈什么了。在宋学义和杨成武的回忆录中，五壮士在狼牙山棋盘坨，曾与一位掩藏一分区伤员的民兵冉元同相遇。这位冉元同很热情，自告奋勇要领这五位战士一起到山洞躲藏，但被班长马宝玉拒绝了。因为他们的任务是掩护全连干部战士转移，他们还要再打下去。看来，这位冉元同是真的，他们清楚五壮士当时的任务是什么，他与这位躲在树丛中单纯当看客的游击组长冉先生不是同一个人，也绝不是同一类人。

　　作者看来站在了这位看客冉先生的立场上，以一个老农民的思维方式，来对五个八路军战士的英勇杀敌作出评价。他也许在想，这五个八路军战士多傻，怎么没有像他一样躲藏起来，所以没有能活到今天。如果像他那样，躲在树丛里看别人打日本鬼子，那该“多有教育意义”。因为这篇文章带有明显的偏见和敌意，所以网络上虽然转载较多，但都是看个热闹，当作史料加以佐证的研究性文章都没有采纳此文的史料和观点。这篇文章的最大疑点其实在于：这个在对面山上观看八路军打鬼子的人，竟然对为老百姓英勇牺牲的八路军战士毫无同情之心，反而做出了种种贬低八路军战士的推论。

　　你的良心何在?

　　诚然，这位旁观者只是个普通的农民，对这位普通农民的道德境界和判断力不要抱太高的期望值。但你不同，你是作者，难道你也是农民吗?当日本鬼子打进中国，每个农民都守护着自己的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时候，谁站出去打日本鬼子?是傻子吗?当年，最初学医的鲁迅先生弃医拿笔，改做文学家的动力，就是从电影上看到几个外国人杀中国人，另一群中国人麻木不仁的站在一边观看，对自己同胞的死亡无动于衷。所以，日本鬼子在1937年敢于发动全面的侵华战争，他们曾分析到：大多数的中国人都没有主人意识，不会有“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反抗意识，不会起来拿枪抵抗的。日本人分析得很有道理，当年的事实也的确如此，冷眼旁观抵抗者同侵略者进行殊死斗争的看客永远是大多数。事过几十年，这些当年麻木不仁的看客还在指指点点，评论敢于反抗日本侵略者的八路军战士是怎样死去的，还得出结论：他们的死是“没有教育意义了”。

　　河北省易县狼牙山南的那块地区，是晋察冀一分区八路军的核心地区，那里的老百姓几乎人人都是八路军的铁杆支持者。这种在今天只会说八路军风凉话的易县人，我可是从没有见到过。

　　广州一位叫洪振快的作者客观了许多，他只是评论“课本《狼牙山五壮士》有多处不实”。认为“该文关于五壮士的作战目的、撤退方向、跳崖地点等历史信息都与事实有出入”。这位作者的文章中最有“新意”的地方，是他认为五壮士中牺牲的三个人是“跳崖”，活下来的两个人是“溜崖”，所以被沿坡的灌木丛挂住，拣了条性命。

　　我对作者认真细致的考据精神感到钦佩。狼牙山五壮士的故事诞生半个多世纪，还从未有人进行过这样的考证和推论。起码对我这个专门研究一分区史的人来说也是如此。我也应该向他学习。讲述五壮士故事的原课文不严谨，我认为这是有可能的。因为课文的编写者不是严谨的军事史学家，他没有机会到当年的抗战现场进行具体实地考察的这个过程，难免会出现细节上的差错。而且，去一次现场实地考察只能形成感性认识，还要用多年时间去多次，在狼牙山地区进行实地勘查，这才能形成准确的理性认识。

　　写到这里，任何人都会发现：如果以这样严格的标准去编写课文，请问，这还是编写小学生语文课文吗?再深入问一句：如果所有的小学生语文教材都这么严格要求，那有几篇课文能经得住这样的检验标准呢?你学习这篇课文，是要学习五壮士他们在强敌面前坚贞不屈宁死不作亡国奴的精神，还是学习五壮士的作战目的、撤退方向、跳崖地点、甚至跳崖方式呢?

　　打个简单的比方：一个人进了房间，确认了“进房间”这个主题就可以了。如果你非要确认他进房间先迈的哪一条腿，进房间时是低头还是抬头，进了房间是站着还是坐着，在什么位置?否则就不算被确认进了房间。一个考古，考证到如此繁琐细微的地步，有什么意义?如果当事者记不清了怎么办?你就本末倒置，以细节否认整个过程?

　　写完这部分内容，又回过头去翻看了一下老笔记。有关狼牙山五壮士的事迹，还有一个是否能被国人所认可的问题。

　　中国的历史上，讲民族气节的大都是文人，不管是官员还是百姓，都要有一定的文化，才能懂得“民族气节”是怎么回事。而在寻常百姓人家，是不大讲“民族气节”的。他们认为，无论你们谁当权，我还不是一样种田打粮交税吃饭。讲“气节”，是不是“亡国奴”，与我何干?所以在抗战年间，小鬼子进中国，“附逆”者，当汉奸者不计其数。仅一分区在狼牙山及周边地区抓住的敌特、汉奸，绝大部分都是没有任何文化的当地农民。他们并不认为给日本人当汉奸、当特务是耻辱，还以自己的“知时务”、“顺潮流”，背后的日本军实力强大而感到自豪。所以，狼牙山五壮士的出现和宣传，实际上也是在进行一种民族气节的爱国主义教育。实际意义非同小可。

　　今天，这些“识时务者”消失了吗?他们摇身一变，又转化成另一种人，继续存在于这个社会上。他们残酷剥削压榨自己的国民，积聚下无数中国底层民众创造出来的血汗钱，悄悄转移到国外。他们为自己、自己全家人偷偷办下了外国护照，在暗地里出卖中国的利益，这是新形势下的汉奸卖国贼。

　　五个基本上没有文化的大兵，能够在国家民族危难之时，舍弃自己的小家，在敌后参加八路军抗战，英勇杀敌。其中的几个没有看到胜利就牺牲了。我们歌颂的，就是这样的舍己卫国、宁死不作亡国奴的民族精神。正因为今天这样的民族精神日益缺乏，所以五壮士精神更加可贵。在整个中国社会道德不断滑坡的今天，如果连这点爱国主义精神都被舍弃，你中华民族还能有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