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为什么提出这个问题

　　在被誉为西方经济学大师（不是中国经济学大师）的约瑟夫·熊彼特的理论中，企业家精神是一个比较核心的词汇。在他的定义中，创新就是建立一种新的生产函数，就是创造出（包括掠取或控制）新的原料、引进新的生产方法，发现原材料或半制成品的新供应源，或用一种新的组织把或新或旧的产品供应到或新或旧的市场中去。“企业家”这一概念在中国学界和政界的流行至少在相当程度上就是熊彼特这一概念在中国的传播过程。

　　中国的学者在传播这一西方概念的时候，并没有看出熊彼特这一概念有什么不妥之处。也或许是，在中国急于发展的政策背景下，中国的学者就没有仔细分析或就不方便分析熊彼特这一概念的错误之处了。然而，对企业家作为一个本体论的分析，也就是对企业家究竟是一群什么样的人作出分析，就可以解构、消解熊彼特的理论了。熊彼特本人的这一术语就不能成为中国的话语也就清楚了。

　　二、熊彼特的企业家与列宁所说的垄断资本家具有重合之处

　　熊彼特抽象地归纳出一个企业家的概念，其实是赞美资本家，目的和客观效果是维护资本主义制度。这只要把熊彼特的定义与列宁的《帝国主义论》的一些关键词句对比就可以看出来了。

　　首先，在他的定义中的控制新原料是垄断资本家的一个核心特征。在《帝国主义论》中，列宁把剥夺原料作为垄断者同盟强迫外部人服从垄断者同盟的第一手段。列宁指出，垄断和垄断同盟不仅剥夺原料，而且霸占交通路线和交通工具，而且能够对许多国家以至全世界所有的原料来源（例如蕴藏铁矿的土地）作出大致的估计。

　　其次，在他的定义中的引进新的生产方法也是垄断资本家的一个核心特征。在《帝国主义论》中，列宁指出，垄断同盟雇有所谓技术开发工程师，他们的任务就是发明新的生产方法，进行技术改良的试验，以提高技术或减少费用。为此，同盟不惜给那些有发明创造的工程师和工人以高额奖金。就连技术发明和技术改进的过程也社会化了。

　　第三，在他的定义中的发现原材料或半制成品的新供应源也是垄断资本家的一个核心特征。在《帝国主义论》中，列宁把垄断资本家瓜分世界市场作为他的导致世界社会主义革命的帝国主义理论的一个基本依据。

　　第四，在他的定义中的用一种新的组织是垄断资本家的一个核心特征。在《帝国主义论》中，列宁详细描述了垄断和垄断同盟如卡特尔、辛迪加、托拉斯、康采恩等的经济力量。

　　第五，在他的定义中的新市场是垄断资本家的一个核心特征。在《帝国主义论》中，列宁指出，获得最大成就的不再是最善于根据自己的技术和商业经验来判断购买者需要，找到并且可以说是‘开发’潜在需求的商人，而是那些善于预先估计到，或者哪怕只是嗅到组织上的发展，嗅到某些企业与银行可能发生某种联系的投机天才。列宁还指出，这些同盟对市场的容量也进行大致的估计，并且根据协议“瓜分”这些市场。

　　值得指出的是，在具体地分析了企业家的上述以及其它作用之后，列宁得出的结论是社会主义革命可以在落后国家首先发生这一马克思主义的科学命题。

　　三、希特勒是如何利用企业家的：对列宁理论的一种证明

　　如果不进行社会主义革命，20世纪上半叶的德国会走上什么道路呢？在这部分，我们只要直接引用美国人威廉·夏伊勒所著《第三帝国的兴亡》第一卷第9章中的描述，就不难理解和想象希特勒是如何利用企业家了，也就不难理解熊彼特的企业家与列宁所说的垄断资本家的重合之处了，也就不难理解熊彼特企业家理论可能产生的危害了。

　　二战前的德国企业家，即列宁所说的垄断资本家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工作的：希特勒一个劲儿地在推行他的加强武装部队和为他们购买军火的计划。陆军奉命在1934年10月1日以前把它的兵力增加两倍，从10万人增加到30万人。海军已在开始建造两艘 26000 吨的巡洋战舰（超过凡尔赛和约规定的限度 16000 吨），这两艘战舰后来命名为夏恩霍尔斯特号和格奈斯瑙号。凡尔赛和约所禁止建造的潜水艇，也已于共和国时期在芬兰、荷兰和西班牙偷偷地建造，最近雷德尔已在基尔储存了12艘潜水艇的骨架和部件。戈林在这头两年中也在忙着建立空军。作为名义上是民航的航空部长，他命令制造商们搞军用飞机的设计。对军用飞机驾驶员的训练，在航空体育协会的方便伪装下立即开始进行了。

　　凡是在那个时期到鲁尔和莱因兰工业区参观的人，看到军火工厂，特别是3/4世纪以来德国主要枪炮制造商克虏伯的军火工厂和伊·格·法本这家大化学托拉斯的军火工厂的紧张活动，可能会觉得触目惊心。虽然协约国禁止克虏伯在1919年以后继续从事军火业，但这并没有让这个公司闲着。克虏伯在1942年德国占领了大部分欧洲的时候夸口说，“军备的基本原则和坦克上炮塔的设计，在1926年就已经搞出来了……关于在1939—1941年使用的枪炮，最重要的那些种类在1933年就已经完全齐备了”。法本托拉斯的科学家们曾在第一次大战初期英国的封锁切断了智利对德国的正常的硝石供应后，发明了利用空气制造人造硝酸的方法，使德国避免很早垮台。现在在希特勒统治下，这个托拉斯着手使德国在现代战争不可缺少的两种物资方面能够自给自足。这两种物资就是汽油和橡胶，过去一直是必须依赖进口的。从煤里提炼人造汽油的问题，这个公司的科学家在20年代中期就已经实际解决了。在1933年以后，纳粹政府命令伊·格·法本公司把人造汽油的产量到1937年提高到每年30万吨。到这时，该公司也发现了如何从煤和德国有充分蕴藏的其他物产中提炼人造橡胶的方法，并且在施科包设立了4个工厂中的第一个，大规模生产人造橡胶。到1934年年初，国防会议工作委员会批准了动员约24万个工厂来供应战争订货的计划。到了那一年年底，重整军备的一切方面规模都已异常庞大，显然再也无法瞒住凡尔赛和约的那些疑惧不安的国家了。

　　1937年1月30日，希特勒在国会发表演说，自豪地回顾他执政四年来的成绩。他已经消灭了失业，使企业兴旺繁荣，建立了强大的陆海空军，给予他们大量装备而且有希望供应得更多。他一手打破了凡尔赛和约的桎梏，靠了虚声恫吓而占领了莱因兰。他最初是完全孤立的，现在已有了墨索里尼和佛朗哥作忠实的盟友，而且他已使波兰脱离法国的影响。最重要的也许是，他已使德国人民的生气勃勃的精力发挥了出来，重新唤起了他们对国家的信心并使他们重新意识到德国作为一个日益扩展的世界大国的使命。

　　根据上述描述，可以看到，垄断资本克虏伯和法本的企业家们早在希特勒上台就拥有了巨大的生产能力，就创造出（包括掠取或控制）新的原料、引进新的生产方法，发现原材料或半制成品的新供应源，或用一种新的组织把或新或旧的产品供应到或新或旧的市场中去。希特勒的上台又把这两个垄断资本的创新精神推到了也许令西方学者、西方其它国家的资本家都瞠目的高度了。但是，二战的结果表明，这些创新精神对于希特勒的胜利是不够的。反而是，如果希特勒没有得到这些垄断资本的企业家精神的支持，二战或许就无从发动，德国人民和其它国家的几千万人民就可以免遭涂炭，而美国就缺少一个崛起为世界霸权的契机。这样看来，熊彼特的企业家精神并不总是一个好东西。如果我们坚守中国共产党的初心，那么，中国不需要熊彼特意义上的企业家，也就是不需要列宁所说的垄断资本家，也就不言自明了。

　　四、中国需要什么样的企业家？

　　中国所需要的真正的企业家比比皆是。毛主席把生产实践、社会实践和科学实验作为人类的三大实践。按照这种理论，买稻种的梁生宝是企业家，组织生产的李双双是企业家，毛泽东主席本人也是大企业家，我们搞马克思主义基础理论研究的也是企业家。这样的企业家比垄断资本家和熊彼特意义上的企业家好多了。中国需要的是这样的企业家，而不是垄断资本家。

　　这样的企业家有多少人呢？毛主席说，六亿神州尽尧舜。今天中国的人口，有13亿之多，在其中找出一百万、一千万生产实践、社会实践和科学实验上的尧舜（这里即不占有大量生产资料，不凭借占有生产资料、不靠高额工资奖金获取巨额财富的企业家）是不存在任何理论上的困难的。把一些垄断资本家或熊彼特意义上的企业家变成中国所需要的尧舜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只要我们不要急于求成，不要用垄断资本家所提供的产品或服务作为赞美垄断资本家、维护垄断资本家、不计后果的任用垄断资本家、让垄断资本家的资本混入国有资本、国有企业，中国的事业一定会快速地兴盛起来，中华民族的复兴大业就一定会建立在坚实的基础。

　　我们的这个主张的一个科学命题就是，不要用赞扬、赞美、维护企业家来在中国推行资本主义，而是应该采取一种收入平等分配的经济发展模式来发展和治理我们的国家。没有这一条，中国的社会主义不成其为社会主义了。邓小平同志说，如果中国产生两极分化，改革开放就失败了。但更重要的是，没有这一条，中华民族的复兴大业即使不会折戟沉沙，也最多只是步美国的后尘（进入世界霸权的历史周期）罢了。因为私人资本注定因其逐利本性而不顾人民的生活的。而且，如果中国以企业家之名给予垄断资本家巨大的利益，那怎么调动13亿人口的积极性来复兴民族、振兴中华呢？复兴民族、振兴中华难道靠几百个垄断资本家就能成功吗？如果国内人民不满意，又被国外敌对势力煽风点火，中国的经济大厦会不会坍塌呢？这是中国国家治理所面临的一个根本问题。

　　（作者系武汉大学经济学教授、博导，昆仑策研究院高级研究员；来源：昆仑策网【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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