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炳钦：毛泽东题写“为人民服务”背后的故事

 

编者按：今年是张思德同志“为人民利益而牺牲”80周年，也是毛泽东同志重要讲演《为人民服务》发表80周年。“理论中国”特约参与过《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编辑工作的周炳钦同志撰写此文，研究探求毛泽东题写“为人民服务”背后的故事，供读者参考。

 

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是中国共产党的根本宗旨，也是毛泽东的终生座右铭。他在中央警备团战士张思德同志追悼会上的讲话，后以《为人民服务》为题，编入《毛泽东选集》，成为毛泽东著述中的名篇，使“为人民服务”成为广为流传的警句。毛泽东一生中多次题写过“为人民服务”或含有“为人民服务”内容的题词，你知道其中的故事吗？

 

首次题写，传播最广的是：

为大公报社职工题写的“为人民服务”

 

20世纪60年代以后，人们在全国各地党政机关驻地的门楣或影壁上，几乎都可见毛泽东题写的“为人民服务”这幅书法手迹。但鲜为人知的是，这一题词是早在1945年国共重庆谈判时，毛泽东为重庆大公报社的职工题写的。

 

《大公报》，1902年由英敛之在天津创办，曾是我国发行时间最长的中文报纸，也是1949年以前我国影响力最大的报纸之一，在知识分子和上层民主人士中产生过广泛影响。毛泽东很早就与《大公报》有过交往，他早年曾被湖南《大公报》聘为“馆外撰述员”，发表过若干有影响的文章。1945年国共重庆谈判期间，他与渝版《大公报》有了直接接触。其时，《大公报》以上海为总管理处，发行沪版、津版、渝版等。

 

抗日战争胜利后，1945年８月28日，毛泽东偕周恩来、王若飞前往重庆同国民党当局进行谈判。29日的《大公报》，就报道了毛泽东等抵渝的消息、特写和毛泽东的木刻头像，并配发报社总编辑王芸生撰写的题为《毛泽东先生来了！》的社评，这样的版面安排，在当时重庆各报中是独具特色的。

 

 

在重庆谈判期间，毛泽东与各界人士和团体进行了广泛的接触，其中与《大公报》就有两次。一次是９月５日下午，毛泽东在桂园会见《大公报》记者并发表谈话。在谈话结束时，王芸生表示希望能有机会宴请毛泽东，毛泽东愉快应允。另一次是9月20日晚，毛泽东、周恩来、王若飞、董必武等，应邀出席《大公报》总经理胡政之在李子坝报社举行的宴会。席间，一位报社负责人重提所谓共产党“不要另起炉灶”。毛泽东笑着答道：“不是我们要另起炉灶，而是国民党的炉灶里不许我们造饭。”宴毕，王芸生已备好纸墨笔砚，请毛泽东题词。毛泽东挥毫为大公报社职工写下“为人民服务”这五个大字，并署上自己的名字。这幅题词，笔力遒劲，结构浑然一体，是一件书体生动传神的书法佳作。

 

 

毛泽东的这幅题词手迹，大约是上世纪60年代在全国开始传播和流行开来。1966年11月19日《解放军报》第4版以《学习张思德，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为题，刊登的整版幻灯片选登，即以这一手迹为通栏片题。据笔者目前看到的材料，这应是在媒体上最早出现的。继而，这一手迹被广泛镌刻或喷涂于机关、军营等大院内的影壁或照墙上，还有作为证书的水印背衬，或绣印在书包、衣物、茶杯等生活用品上，或制作为徽章佩戴。其中影响最大的是，经中共中央军委决定，1967年5月中旬起全军颁发配戴毛主席像章，同时配发的“为人民服务”语录章，就是使用的这一手迹。此间周恩来总理胸前常常佩戴的一枚徽章上，也是这一题词手迹。

 

 

在新中国成立后，毛泽东还用硬笔多次题写过“为人民服务”。如1950年2月17日，毛泽东在访问苏联期间接见中国留学生、革命烈士郭亮之子郭志成时，在他的笔记本上题写“为人民服务”。1970年6月27日，在铁道兵司令部工作人员的《毛主席语录》扉页上题写 “为人民服务”。

 

 

▲图为毛泽东在郭志成笔记本上的题词

 

引人瞩目，位置庄严的是：

中南海新华门内影壁上的“为人民服务”

 

中南海新华门，党中央、国务院办公所在地的正门。当我们经过中南海新华门前时，或有时在电视镜头上，常常可以看到：新华门持枪肃立的人民解放军战士身后的红色影壁上，镌刻着“为人民服务”五个金色大字，显得格外庄严和引人注目。

 

关于这个影壁和上面的题字，在毛泽东身边工作过的吴连登，曾向媒体转述过汪东兴告诉他的有关此事的来历。他说：

 

汪东兴（原中共中央警卫局局长）多次跟我提起这五个字的由来。解放后，毛泽东主席和党中央入驻中南海，除了对已经非常破旧的中南海做一些必要的修缮和装饰，中南海里一直没有大的布置，很多砖墙仍保留着上个世纪的外貌，上面什么装饰都没有。新华门的影壁也还是袁世凯修建时的样子，深灰色的砖壁，中间有一个椭圆形图案，四个角上刻着花纹。

 

1967年的一天，毛主席和汪东兴乘坐苏联赠送的“吉斯”防弹车经过新华门，毛主席对汪东兴说：“门口的影壁是不是考虑给它用起来？”汪东兴当即说，好，就写主席的“为人民服务”，另外还可以写上“艰苦朴素”。毛主席问汪东兴：“写我的话好吗？”汪东兴说，这是我们党的宗旨，我们中国共产党就是为人民服务的。主席点点头，表示同意。随后，汪东兴安排中央警卫局的工作人员周启才和武建华两人负责此事。不久，在中南海新华门和中南海东门的影壁上便分别出现了毛泽东书体的“为人民服务”和“艰苦朴素”。

 

另据在中南海工作过的老干部回忆，新华门影壁上的“为人民服务”这五个字，最初是木刻的，红色的字体贴在灰色的影壁上。1970年左右，中南海修缮处对影壁上的这五个字进行了加工，贴上金箔后，就成为至今这样的红底金字。

 

影壁上“为人民服务”的手迹来自何处，何时题写？上述回忆中都未提及。经查对，其实影壁上的“为人民服务”这五个字，是辑自毛泽东1944年11月15日为《解放日报》准备发表的“邹韬奋先生逝世纪念特刊”题词。

 

 

邹韬奋，杰出的新闻记者、政论家和出版家，曾因积极宣传抗日，与沈钧儒等7人被国民党当局逮捕，成为著名的救国会七君子之一。他生前曾多次向周恩来和中共党组织提出、在病情危重时又口授遗嘱提出加入中国共产党的请求。1944年7月24日邹韬奋病逝，他的遗嘱和逝世的情况辗转报到延安。9月28日中共中央向邹韬奋的家属致电悼念：“接受先生临终的请求，并引此为吾党的光荣。” 11月22日，延安各界两千多人，在陕甘宁边区政府大礼堂隆重举行追悼邹韬奋先生大会。同日《解放日报》出版纪念特刊，刊登了毛泽东这一题词的手迹：“热爱人民，真诚地为人民服务，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就是邹韬奋先生的精神，这就是他之所以感动人的地方。”为什么辑录选用这一题词中的“为人民服务”手迹？笔者至今尚未查证清楚，期待有承办者或知情者说出个中故事。

 

 

影响深远、为人熟知的是：

毛泽东著作中的《为人民服务》这一名篇

 

“为人民服务”，是毛泽东终生铭记的宗旨。他不仅题写了“为人民服务”，而且还留下了《为人民服务》的名篇。1944年9月8日，毛泽东在中央警备团追悼张思德大会上发表的演讲，在新中国成立后编辑《毛泽东选集》时，以《为人民服务》为题收录其中。1953年2月，《毛泽东选集》第三卷出版，其中《为人民服务》这篇著作，立即被《中国青年》等报刊转载，成为人们广为传诵的名篇。毛泽东的这篇演讲，曾与他的《纪念白求恩》《愚公移山》一起，并称为“老三篇”，成为对广大党员和群众进行共产主义思想道德、人生观、价值观教育的经典文献。

 

 

可能很多人不曾知道，毛泽东的这篇演讲，在80年前曾以新闻稿的形式，发表在1944年9月21日延安《解放日报》，不妨照录一观。这篇新闻报道以《警备团追悼战士张思德同志，毛主席亲致哀悼：“为人民的利益而死，是死有重于泰山”》为题，全文如下：

 

【本报讯】中央警备团战士张思德同志，今年才三十岁，但为党为人民已战斗了十二年，走过雪山草地，受过长期艰苦的锻炼，也曾光荣地负过伤，是一个忠实为人民利益服务的共产党员。不幸于今年九月五日在安塞石峡峪烧炭遇险殒命。中央警备团团部特于九月八日下午二时，在ⅹⅹ广场开会追悼，到会者千余人，毛主席亲临讲话。主席台四周布满花圈和挽联，中悬毛主席亲笔挽词“向为人民利益而牺牲的张思德同志致敬”几个大字，与会者无不深感死者的光荣。大会在哀乐声中开始，该团政治处张主任介绍死者的光荣历史后，毛主席即缓步登台，怀着沉痛的心情向死者表示敬意，继作历时一时半之久的讲话，对为人民利益而牺牲的意义阐述至详。

 

毛主席说：“我们共产党八路军新四军这个团体，完全是为着解放人民的，是彻底为人民利益工作的，张思德同志就是我们这个团体中的一个。”

 

毛主席又说：“人总是要死的，但死的意义有不同。中国古时候有个文学家叫做司马迁的说过：‘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还重，替法西斯卖力，为剥削人民压迫人民的人死去，就比鸿毛还轻。张思德同志是为人民利益而死，所以他的死，比泰山还重。”

 

毛主席继又申述虚心听取党外人士的意见，为人民的利益坚持好的改正缺点的道理。他说：“因为我们是为人民利益服务的，所以有缺点就不怕别人批评指出，不管是中国人外国人，谁向我们提出都行。只要你说的对，我们就改正；你说的办法对人民有好处，我们就照你的办。‘精兵简政’就是党外人士李鼎铭先生提出来的，他提的好，对人民有好处，我们就采用了。只要我们能为人民的利益坚持好的，为人民的利益改正错的，我们这个团体就一定会更加兴旺起来。”

 

毛主席又教导我们大家要相互关心、相互爱护、相互帮助。他说：“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这一个革命的共同目标，走到一起来了，但我们还要和全中国大多数人民走这一条路。我们今天已经是八千六百万人民的大团体，但还不够，还要更大，才能取得民族的解放。我们的同志在困难的时候，要看到成绩，看到光明，提高我们向前的勇气。中国人民正在受难，我们有责解救他们，我们要努力奋斗。要奋斗就有牺牲，死人的事会是经常发生的。但是我们想到人民的利益，想到大多数人民的痛苦，我们为人民而死，总比为土豪劣绅而死好得多。不过，我们应尽量减少那些不必要的牺牲，我们干部要关心每一个战友，一切革命团体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

 

最后，毛主席号召把开追悼会变成一个制度，并推广到老百姓中间去。他说：“今后我们团体里，不管死了谁，不管是伙夫是战士，我们都要给他送葬，开追悼会，这要成为一个制度，这个方法也要介绍到老百姓那里去，村上的人死了，开个追悼会，用这样的方法，寄托他们的哀悼，使整个人民团结起来。”

 

毛主席讲话毕，乃由该团代表致辞，他代表警备团全体战士宣誓，要遵照毛主席的指示学习张思德同志为人民利益服务的榜样，继承他的遗志更加努力地干下去。四时许散会。

 

（作者周炳钦，党史军史专家，国防大学研究员；来源：理论中国微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