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伏专利战号角吹响，龙头企业间硝烟弥漫

 

 

光伏行业上市公司半年报均已出炉，上半年激烈的市场竞争下，龙头们的日子并不好过。

 

隆基绿能、通威股份、TCL中环等业绩陷入泥淖，亏损累计超过百亿元。但也有企业持续笑傲，晶科能源、晶澳科技、天合光能稳居组件出货量前三。

 

眼下，价格战风波未平，专利战风波又起。今年，行业内龙头企业通过发起专利战来巩固和扩大自己的市场地位。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晶科能源、天合光能、晶澳科技等企业在N型上储备丰厚，也是本轮专利战的主要发动者。

 

晶科能源通过超前布局N型TOPCon专利优势，率先对同行启动专利授权策略，形成收取专利许可使用费的商业模式。晶澳科技则针对正泰新能及其在欧洲的多家公司提起了专利侵权诉讼。

 

为何今年专利战频发？与往年有哪些不同？哪些企业能够在专利战中胜出？

 

“进化”的专利战：有布局、有策略

 

从光伏行业内专利侵权案的数量、频率和下场的企业级别看，今年的专利战在价格战裹挟下来势汹汹，且更像是中国企业面向全球市场发起的一场“内战”。

 

值得一提的是，历史上，光伏行业向来不缺少专利之争。例如，隆基绿能（601012.SH）与韩华长的专利侵权纠纷达4年；2022年帝尔激光（300776.SZ）对海目星（688559.SH）提起PERC（发射极钝化和背面接触电池技术）光伏设备的专利侵权诉讼。

 

和上述专利侵权案不同的是，当前的专利战在组织、打法上颇有布局、策略，和以往大不相同。

 

晶科能源（688223.SH）凭超前布局N型TOPCon专利优势，率先对同行启动专利授权策略。8月28日，晶科能源相关人士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表示，目前已经授权的有两家。但是授权了哪些企业，名单没有公开披露。

 

天合光能（688599.SH）和晶澳科技（002459.SZ）也主动出击，对多家光伏企业发起侵权诉讼。

 

今年5月，天合光能对江苏润阳股份的美国分公司提起专利侵权诉讼。6月，据媒体报道，中国海关依法查扣了具有较大侵权嫌疑的货柜，其中不少产品涉及光伏组件，业内有消息称涉及公司指向天合光能和阿特斯（688472.SH）。

 

同月，天合光能与江苏中清光伏科技有限公司、江苏中清国投实业发展集团有限公司的侵害发明专利权纠纷案开庭。据了解，这是国内光伏行业进入到审理阶段的首个知识产权纠纷案。

 

今年7月，晶澳科技在UPC慕尼黑分庭控诉正泰新能及其在欧洲的多家公司侵犯其主要用于TOPCon电池技术的专利。

 

晶科能源方面人士向记者介绍：“经过晶科及委托第三方的调查，目前发现多家售卖TOPCon产品的公司侵犯晶科的TOPCon技术专利。这些侵犯专利的公司及产品，是模仿和抄袭晶科的技术，并不投入真正的研发，一方面给市场和公平竞争带来严重的危害，另一方面这些侵权的公司和产品一旦被采取法律行动将会面临赔偿及禁售，也会给客户带来损害。”

 

此外，光伏设备厂商奥特维（688516.SH）与中节能太阳能科技（镇江）有限公司、深圳光远智能装备股份有限公司以及江苏赛拉弗光伏系统有限公司的侵害实用新型专利权纠纷案，分别于8月、9月开庭。

 

为了保护自家研发成果，龙头企业也会构建自己的专利防御网，防止竞争对手通过专利诉讼等手段对其进行攻击。例如，今年3月，TCL中环（002129.SZ）海外参股公司Maxeon公司控诉阿特斯控股股东侵犯其TOPCon的专利权，但阿特斯表示，在对相关专利文件初步分析后，认为并不构成对相关专利的侵权。

 

同时，一系列的专利诉讼与控告也是争夺海外市场的手段。从行业现状来看，在国内内卷的形势下，海外业务对各家光伏企业来说越来越重要。海外收入占比大，毛利更高，以专利侵权为由阻止或者延缓竞争对手进入海外市场成为部分企业的竞争手段。

 

晶澳科技上半年境外收入高于境内收入，晶科能源去年境外收入也高于境内，天合光能境外收入比例超过40%。毛利率上，以天合光能为例，2023年国内销售毛利率为12.17%，欧洲为16.47%，日本为20.48%，美国高达34.24%。

 

天合光能、晶澳科技等今年发起的光伏专利侵权控诉，也主要针对更加广阔的境外市场，矛头对准了出口产品或者海外公司。

 

TOPCon技术成决胜关键

 

专利战的开打，既因各家企业在技术上有长期积累，也与行业在技术路线上逐步达成共识有关。不可否认，N型技术将在一段时间内统治行业，有望成为主流的TOPCon技术（隧穿氧化层钝化接触电池技术）则率先成为战术上的利器。

 

晶科能源、天合光能、晶澳科技手里攥了多少专利？近日，晶科能源方面人士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介绍，截至6月30日，晶科全球共申请专利4100多件，持有有效授权专利2280余件。同时，申请TOPCon技术相关专利近1000件，获得TOPCon技术授权专利460余件，是掌握TOPcon专利数量最多且最主要的厂商之一。

 

天合光能方面人士介绍，截至目前，天合光能已在全球累计申请专利超5000件，授权专利超3000件。TOPCon电池及组件专利500余件。

 

晶澳科技方面表示，截至今年6月末，公司共有有效专利1827项，其中发明专利977项。

 

另外，据统计，截至2023年末，隆基绿能累计获得各类已授权专利2879件；阿特斯维持有效的主要专利共2205项，其中发明专利330项；爱旭股份（600732.SH）累计获得授权专利1111件，其中授权发明专利226件，已为ABC技术累计在全球布局325件专利。

 

从当前来看，专利战围绕TOPCon技术展开，谁拥有的专利技术多，谁的优势就更大。

 

天合光能方面人士即认为：“放眼未来5年，TOPCon技术最领先、产业化成熟度最高、设备单吉瓦投资最低，更具性价比，且在未来5年，还有巨大的提效空间；此外TOPCon产能充沛，无疑是主流技术。”

 

对方表示，5年后，TOPCon更适合作为叠层电池的底电池，TOPCon+钙钛矿叠层电池技术将持续迸发强劲的生命力。目前，天合光能TOPCon电池及组件专利有500余件。天合光能自2014年起布局钙钛矿及其与晶体硅叠层电池技术研究，积累了大量的技术创新成果。

 

晶澳科技方面人士则表示，若知识产权可以得到有效保护，创新者可以确保创新投入与产出的平衡，受到激励后，创新收益可进一步投入到新一轮创新中，无疑有利于形成研发投入、技术进步和收益增加三者互相促进、螺旋上升的良性循环。

 

从态度上，今年多家龙头企业对保护知识产权的呼声也越来越高，态度也更加明确。在第十七届（2024）国际太阳能光伏与智慧能源（上海）大会上，协鑫集团董事长朱共山呼吁，政府和企业共同努力，严厉打击侵犯知识产权的违法行为，保护创新企业的合法权益。天合光能董事长高纪凡强调，加强知识产权保护，以确保企业能够安心投入研发，推动行业技术进步。

 

晶澳科技方面人士向记者介绍：“从国际看，知识产权保护是国际贸易的标配。近年来，光伏行业正在积极出海，探寻全球化布局。这并不是简单在海外设厂招工就可以的。WTO的一揽子协议之一《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权协议》（TRIPS协议）把知识产权与贸易紧紧地联系在一起。而且光伏企业希望布局的发达国家如美国、欧洲各国，其知识产权制度也完善而严谨。因此，中国光伏企业拿出知识产权进行维权和运营，才是引领企业更好地融入国际竞争环境，更快适应海外市场法治制度，最终成功走向全球化的必然选择。”

 

天合光能则表示，在全球光伏市场中，如果我国光伏企业在知识产权方面缺乏有效保护，就可能面临海外竞争对手的专利诉讼和市场排挤，从而丧失海外市场份额和竞争优势。

 

专利战之后，行业未来怎么走？

 

向竞争对手发起诉讼，能够有效压制对手吗？

 

2022年，帝尔激光对海目星提起五项专利侵权的诉讼，其中四起因专利失效等原因主动撤诉，另一起对应的被诉PERC设备，海目星称未面向市场出售过，但是最终被判赔损失并停止侵权。海目星称：“坚决反对恶意诉讼、‘碰瓷式维权’，反对任何假借知识产权维权之名，破坏正常商业竞争的恶劣行径。”

 

针对PERC电池技术的专利权属及使用权的争议，隆基绿能与韩华之间的专利侵权纠纷长达4年，最终在2023年5月以和解告终，而此时PERC技术已经不再是主流。花费几年时间打一场官司，可能也无法避免快速迭代下技术已经被市场淘汰的结局。

 

如果竞争对手构建了较为全面的专利防御网，即便是诉讼专利侵权，也可能会被对方的专利绕过。

 

TCL中环曾称，由于BC电池（背接触电池）专利被侵权，Maxeon公司已经在德国曼海姆地方法院对爱旭股份及其子公司、分销商提起了诉讼。但爱旭股份表示，不存在对该专利的侵犯。

 

相关专利诉讼未能阻挡隆基绿能、爱旭股份的脚步。隆基绿能预计2025年底前BC产能将达到70GW，爱旭股份也计划在济南新增10GW ABC高效太阳能电池和组件产能。TCL中环副董事长沈浩平曾表示：“我们干了30年IBC拿到的专利，被别人干了两年就轻松绕过专利。”

 

大恒能源独创的全面屏组件拥有防积水、防积灰、多发电的优势。今年6月，大恒能源官方微信公众号发文称，在今年SNEC上海国际光伏展会上，出现了若干模仿大恒能源全面屏组件技术的产品，严重侵犯了公司知识产权。

 

近日，《每日经济新闻》记者电话联系大恒能源询问专利维权进展，对方却婉拒了记者的采访，并表示公司规模较小。据了解，目前，隆基绿能、协鑫集成、天合光能等均推出了自己的防积灰组件。

 

借鉴竞争同样激烈的锂电行业，专利战也并不罕见。龙头企业宁德时代（300750.SZ，股价186.8元，市值8216.97亿元）曾与中创新航（03931.HK，股价12.48港元，市值221.2亿港元）围绕多项锂电池技术展开诉讼，还多次起诉规模尚处于起步的塔菲尔，指后者侵权公司的防爆阀专利，最终塔菲尔被判定侵权。

 

专利战会是光伏行业良性循环发展的最优解吗？

 

头豹研究院工业制造高级分析师常江表示：“低频次且正当维权性质的专利战对于企业的利益保护是有必要的，但倘若过分依赖专利战，也会对行业产生一定的消极影响。”一方面，专利保护可以激励企业投入研发，推动技术创新，另一方面，频繁的专利诉讼增加了企业的运营成本，影响了市场的正常竞争秩序乃至信息交流和技术共享。

 

专利战过后，行业需要走向良性竞争的循环。

 

晶澳科技表示，在光伏产业界看来，知识产权不仅是创新成果的体现，也是淘汰落后产能的筛子，更是市场优胜劣汰的砝码。

 

天合光能则表示，正在将太阳能电池和组件核心专利授权给第三方企业，并在专利授权下进行合作，共同构建创新、知识产权保护和产业协作的新格局，逐渐打破各自为战、过度投资的状态，共同营造健康、有序的市场环境。

 

常江认为，光伏行业的技术创新依赖广泛的合作，但专利战可能会限制技术共享，特别是在新兴市场中，这种现象更为明显。

 

对于未来中小企业如何面对来自龙头企业的专利压制，常江建议，可以聚焦细分市场和新兴技术领域避开龙头企业的专利覆盖区域，加入专利联盟或建立专利池，提前在东南亚或欧洲等全球新兴市场进行专利布局，通过专利授权与交叉许可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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