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前，我与房东有个约定，等到过了六十岁，如能在丰宁县相聚，时间就定在相聚之年的五月四日，以此纪念在洞上度过的青春岁月，并要再来品尝老房东的“苦菜宴”。未曾想到，年轻时的我俩，一句不知深浅的、浪漫的谶语，竟然在今年变为现实。
老房东大我五岁，已过古稀。还是在多年前，我帮老房东的儿子在京开办了一个小店，从事打字、复印、照相、灯光制作等业务，我也常在店里复印文稿、资料。值得庆幸的是，小店挺过了三年疫情，现在业务依然繁忙红火。说来挺有意思的。那年刚参军，部队训练、施工、进行阵地建设，连队人员住在老百姓家里。初识老房东，他很庄重地、认真地称呼所有军人为“解放军叔叔”。小小年纪的我，年岁没有房东大，听到这种称呼有点不适应，脸颊常泛起与帽徽、领章差不多的容颜。过了一段时间，在私下交往时，我称房东为兄，房东唤我为弟。兄弟相呼应，无形中拉近了我俩的心理距离。一个是从雁门关外黄土地入伍的现役军人，一个是生长在燕山深处，庄户人，二者如兄似弟相处了一段难忘的岁月。历经半个世纪的守望，彼此间长相思不相疑，也许这就是一种缘分吧。我俩在“军民鱼水情”的一方田地里，相识相知相互敬重。我俩都属于傻头傻脑，老实巴交的个性；双方不善心计，真诚相待；尽管岁月流逝，恰愈发亲近。当时，部队训练讲究个“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私下里的口头禅有“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一遛”的壮士信条，崇拜的是“谁英雄，谁好汉，训练场上比比看”的勇者风范。
一群血性方刚的年轻人聚到一起，谁服谁呀！比就比，赛就赛，当不成英雄，也要作个硬朗朗的好汉子。从黄土地走来的男儿，还怕什么“三伏”“三九”呀！话又说回来啦，连绵起伏的燕山似乎离太阳更近一点，炎热酷暑，大热天施工、训练，硬生生地让我嘴唇长泡，白眼球布满血丝，浑身酸痛难耐，苦不堪言。可是，训练场周围，施工场地，竖立的标语牌上：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喊疼不叫苦，历历在目，营区内外的豪言壮语满目皆是！尤其是到了周末班务会上，全班人员异口同声发出共同的心声：倒也要倒在施工、训练争第一的场地上。于是乎，每天都是班长带头，老兵做榜样，新兵一个劲地向前冲。在那段火热的时光里历经淬火，我瘦弱的身躯虽未百炼成钢，却也没有碎落为渣。最难忘的是在酷热的时日，每当训练结束，房东老哥总会端来苦菜汤，逼着我喝下去；有时还悄悄塞给我个甜苣菜玉米团子或甜苣菜莜面团子。这在当时不太富裕的农家，已是至高无上的礼遇了。房东老哥常常望着我疲惫不堪的样子，用农家人特有的手势鼓励我，挂在嘴边的话就是：老弟，好样的，挺住！
多年前，老房东欲将小小甜苣菜推向大市场，走产业化发展的路子，挖出一条甜苣菜的致富经来。老房东想干的事，总是千方百计要干出个名堂来。他所在村子周围的山坡墚地上，滩涂湾地里，到了春季，甜苣菜破土而出，比比皆是。村民们挖呀、挖呀、挖，挖不尽、也吃不完。红芽、绿叶、白嫩嫩的新根，可口味美。随着市场经济的深入发展，房东老哥又展示出农家人的市场意识。他想利用家乡的甜苣菜资源，以及地理位置优势，与乡亲经营起了甜苣菜产业园。刚开始，老房东与合伙人自驾出行，早出晚归，将刚挖来的甜苣菜，一把一把整理好，每天运往大中城市，新鲜时令的甜苣菜，自然能卖个好价钱。后来，老房东又要在村上办个“苦菜宴”，招揽八方来客。老房东是个说干就干的急性子。但是，既然兄弟一场，就应防止他亏本赚吆喝。于是，我带着老房东走访了大城市附近乡村的“豆腐宴”、“杂粮宴”、“大锅
炖”等特色农家小食店。一路参访一路畅谈，有时还乐呵呵地调侃、神话里传说的“蟠桃宴”呢。再说了，办个“苦菜宴”投资也不大，无非就是增加些锅碗瓢勺，多几双筷子嘛。几年间，老房东整饬了数十亩荒地，移根育苗，大面积种植甜苣菜，赶在开春时，干净鲜嫩的甜苣菜，销往大城市，常能卖个好价钱。小小面包车，早出装满甜苣菜，晚归换得钱包满满的。天热季节，到老房东家乡避暑的游客，络绎不绝。慕名前来品尝“苦菜宴”的游客、回头客为数不少。老房东启用了本乡本土的农家厨师，现场手工制作：苦菜凉拌土豆粉条、苦菜馅玉米蒸团子，苦菜馅莜面饺子，苦菜馅莜面顿顿，莜面卷卷苦菜汤，莜面河捞苦菜汤，苦菜清火汤等等，既饱眼福，又饱口福。由苦菜派生的“苦菜宴”，自然而然成了香饽饽，所以，也就有了老房东的“苦菜宴”之说。
老房东是位本分的农家人，勤劳为生，厚道待客，南来北往皆友人。来他家吃“苦菜宴”，还得提前预约、排队等候呢。当然了，甜苣菜，则是免费分享给我这样的贫下中农了。当年，老房东的“苦菜汤”留下一段抹不去的记忆。而今的老房东善作善为，善事善成。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但愿老房东的“苦菜宴”与青春同在，越办越好！
附录甜苣菜，也叫苣苣菜。是北方大部分地区常见的野菜。参军前，我们村里的田间地头都有甜苣菜生长，我家的自留地里也有甜苣菜生长。当年，甜苣菜与房前榆树上的榆钱、榆树叶，窨子（yinzi）里的土豆等，都是青黄不接时的当家菜。十多年前，母亲去世。安排完老人后事，我在亲戚的承包地里，挖了两把甜苣菜老根，移栽到现在驻地的住房前后，春季来临，早晚看着长势喜人甜苣菜，几度乡愁，悠远弥香。甜苣菜的叶片呈浅绿色。新根与红芽芽连接呈乳白色，老根与新根相连接呈浅黄色。每年春天，在田野里，就能看到红色的小红芽钻出土壤，微微舒展红、绿、白相间的嫩叶新根。挖来的甜苣菜挑捡后、洗干净，在开水中焯过，拌以醋、盐、味精、香油等佐料，就可品尝食用了。其味虽苦、却是鲜嫩爽口、略带清香。另一种叫苦苣菜。叶片发灰,长势很猛,可味道却像黄连一样苦,人是不能食用的。洞上老房东的“苦菜宴”，赐予人们无尽的口福，更有酸文人，东拼西凑给甜苣菜的凑合了“八大”好处：一是甜苣菜在烹饪中既可生食、凉拌，又可热炒、煮汤，同时，还是装饰、点缀及雕刻的良好原料；二是常食甜苣菜可以有助消化，文人们还煞有介事地说，甜苣菜含大量的盐酸碱，可以给人体补充盐酸，与胃壁释放的盐酸一样，对于帮助消化很有好处；三是常食甜苣菜可以促进骨骼发育。甜苣菜对骨骼健康非常有帮助。人们的血液、肌肉、神经系统都需要钙的参与，缺钙不但会影响骨骼健康还会肌肉抽筋、痉挛，失眠、神经紧张等精神疾病；四是常食甜苣菜可以预防贫血。甜苣菜根中含有对人体有益的叶酸，可预防贫血，可抗肿瘤，抑制老年痴呆症的发展；五是常食甜苣菜可以预防便秘。甜苣菜纤维可以帮助松动沉积的排泄物，帮助排便、清理肠道；六是常食甜苣菜可以预防甲状腺。甜苣菜中还含有碘的成分，对预防甲状腺肿以及防治动脉粥样硬化都有一定疗效；七是常食甜苣菜可以防癌抗癌。甜苣菜中硒的含量很高。硒是公认的抗癌元素，科学家称之为人体微量元素中的“抗癌之王”。八是常食甜苣菜可以帮助降血压。甜苣菜中钾的含量相当高，但钠的含量又很低，这对高血压患者是很有利的。这些好处，本作者不敢苟同，也未加实验证实，权当“戏说”而已。况且，老房东的“苦菜宴”，也不需要宣传几大好处。2023 05 04 为纪念五四青年节而作
来源：江川黎子朗诵文学微信号
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