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钧：发展中国经济，是靠资本积累，还是靠货币权力？

 

前天写了篇小文章《关于直接税与货币主权问题——我与卢麒元的不同》，强调我与卢麒元老师的不同之处在于：我强调货币发行权，且我强调货币发行并不需要“锚”在什么什么东西上，不需要受“锚”的限制。税收，远没有货币发行权重要。在政权有充分、独立自主的货币发行权之后，税收才有意义！我认为，卢教授没有意识到货币发行权。而且，卢教授是坚持货币“锚”论的。我想我没有误会卢老师。

 

卢教授的问题在于，货币发行，在发行数量上，必须受到其所“锚”定的商品量的限制，不能超过这个被“锚”定的商品的量，超过这个被“锚”定的商品的量，就必然导致所谓“通货膨胀”。显然，在卢老师看来，货币的“锚”，不仅限制、决定了货币发行的数量，而且也意味着货币的信用保证。显然，在“货”与“币”的关系上，是“货”决定了“币”的数量，而不是“币”决定了“货”的数量。这是主流货币理论最基本的观点。

 

我的看法则完全相反，我认为是“币”决定了“货”即商品、服务的数量、种类、流动方向。注意，我并不只强调“货”的数量，我还强调“货”的种类、流动方向。

 

关于“币”与“货”的关系，我经常用一个比方，“币”好比是牵牛的缰绳，而“货”则恰如那头牛。独立自主地发行“币”，就牵住了“货”这头牛，就可以决定“货”的生产数量、种类和流动方向，即，“币”的流动方向，与“货”的流动方向，是相反的。所谓经济调控，就是通过牵动“币”这个缰绳，决定“货”的数量、种类和流动方向。

 

我的上篇文章，受到网友的质疑，认为我误解了卢老师。但，在“货”与“币”的关系问题上，我并没有误解卢老师。卢老师的观念，也是当前中国经济学界垄断性的观念，不是他独有的观念。

 

下面是卢老师的一段话，充分说明卢老师对货与币关系的认识，这个认识，导致了卢老师反对政府印钞。卢老师非常重视战略储备，比如储备一定的外汇之类，也是基于对货与币关系的这种认识。因为我认为是“币”决定了“货”，所以，我不赞成卢老师关于储备外汇的建议。

 

下面是卢老师的观点：

 

卢麒元：提升中国资本积累率，不能靠印钞。“重大问题是迅速提升中国资本积累率，而且中国资本积累率不能采取MFT的方式，不能采取政府印钞，在特定时期，可以增加政府赤字，但前提条件是不允许政府货币或者是赤字货币化！允许赤字资本化，就是每一分钱要投入到实际经济当中。” 

 

 

卢老师的这个观点，应该是其很有代表性的观点。我认为，这个观点建立在错误的货币理论之上，对于中国经济健康发展是非常不利的，更加不利于打破美元霸权，相反，会有利于美元霸权的苟延残喘。

 

卢老师要求中国增加资本积累率，以加大资本积累。所谓的战略积累，其中最突出的一个方面，就是积累美元外汇，就是储备美元外汇。我认为，这极其荒谬，简直就是直接支持美元霸权对中国经济的寄生关系。

 

不难理解，只要中国收复了人民币主权，根据本国主权经济发展需要、独立自主地发行人民币和控制人民币流通，争取到人民币在对外贸易的计价、结算、支付资格和权益，根本不必搞卢老师所谓的“战略积累”，即根本不需要积累美元外汇。我们自己的主权人民币就可以在国际市场上购买商品、服务，有计价能力和资格，我们为什么还要积累美元呢？难道非要接受美元在中国对外贸易中的结算、支付资格和权益吗？难道离开美元支付体系，中国经济就无法生存吗？不，不是这样的，离开美元体系、切断美元霸权对中国经济的寄生关系，不但不是什么坏事，而且是中国经济的唯一出路！也当然是反美元霸权的最关键的一个环节。

 

另外，还要清醒地认识到，尤其对于中国来说，由于美国对中国的特殊经济制裁政策，美元是基本上没有信用的，即使是美元表面上的信用，也是不断贬值的。更重要的是，美国霸权随时可以冻结、制裁、没收中国手里的美元外汇和美元资产，不管你存储在中国银行账户上，还是美国金融机构的账户上。这样的美元，积累它何用？积累这样的美元，就是上当受骗，就是授人以柄，同时，也是用中国经济继续支撑美元霸权，用中国商品、资源、服务、企业支撑美元的国际信用。这和中国反美元霸权的政治宣示，是完全背道而驰的。

 

似乎，卢老师的思维还停留在让美元外汇储备为人民币提供信用保证的观念上。

 

那种以美元外汇储备为依据发行人民币、认为是中国的美元外汇储备为人民币提供信用的观点、政策，完全是买办性的、欺骗性的、假的、荒谬的，在逻辑上也是说不通的，是对中国人民、中国政权的一种彻彻底底的欺骗、陷阱！我相信，主流经济学家只敢使用这个骗人的逻辑，但不敢讨论这个骗人的逻辑。因为，他们自己也知道，这个逻辑是说不通的。

 

中国抛弃人民币在对外贸易中的结算、支付资格和权益，采取美元计价、结算、支付，出口创汇、储备美元外汇，再加上引进外资、货币金融化、金融市场化、金融市场开放化等政策，让中国政府、企业到国际金融市场上融资或者借外债，批准美元金融资本在中国设立额度极大的投资、资管机构，人民币随意离岸等政策，这不但不意味着是美元外汇储备给人民币提供了信用，相反，是中国经济赋予了美元以国际信用，让原本毫无信用的美元钞票突然间有了强大的国际信用。而且，中国经济并没有支撑人民币的国际信用，这叫剜自己的肉补敌人的疮，吃里扒外。中国这么大的经济体量、商品和服务出口，却不用于支撑主权人民币的国际信用，却用于支撑美元的国际信用，不是很荒谬、很可悲吗？这种情况下，还要储备美元外汇，不是神经不正常吗？

 

那种说储备美元以支撑人民币国际信用的说法，还有一个非常可笑的地方。你已经放弃了人民币在中国对外贸易中的结算支付资格和权益了，即人民币在国际贸易上已经没有计价、结算、支付资格了，还谈什么人民币国际信用呢？就不存在什么人民币国际信用问题了！再谈什么人民币信用，再说美元为人民币提供了国际信用，不是搞笑吗？

 

这些观念已经非常陈旧了，至少是五年前的买办观念。关于人民币主权问题，我想中国网络上已经争论了大约十年了，卢老师的观念不应该还停留五年前的状态上。货币、金融、贸易、经济领域的斗争，形势发展很快，可以说是一日千里，必须用新的观点取代旧的观点！

 

卢老师强调“资本积累”，什么叫资本积累？就是“攒钱”吧！作为一个地方政府、企业、居民，是应该通过“攒钱”的方式，积累自己的“资本”的，因为，地方政府、企业、居民，通常没有货币发行权（有时，有的政府和企业，也可以有）。所以，需要通过“攒钱”的方式完成“资本积累”！

 

但是，一个国家的中央政权，并不需要通过这么“攒钱”以完成“资本积累”！政权，完全可以也必须依赖发行货币，动员人力物力，分配不同行业的劳动力，平衡行业阶层利益收入，突出国家建设重点，形成国家动员能力，因为，是“币”决定“货”呀！政权把“币”发行到哪个领域，就必然把人力物力投入到哪个领域，就必然促进那个领域、那个企业、那个工程、那项科技、那项民生保障的迅速发展！

 

中国工业能力和潜力，已经达到了空前的、惊人的地步，可能远远强于美国，甚至可能远远强于美西方国家的总和！

 

如此骇人的工农业生产、建设能力和潜力，如果没有“币”这根“缰绳”的指导、牵引、刺激，就根本发挥不出来！这个时候，卢老师反对政府独立自主地发行货币，就形同于对中国“卡脖子”！——美国霸权最喜欢这一招。

 

足够的“币”投入到中国工农业生产领域、基建领域和尖端科技领域，就可以极其产生巨大的工农业生产、建设能力和科技成果，这些工农业商品、基建成果、科技成果，反过来就可以确保“币”的信用！丝毫不用担心“通货膨胀”！

 

通过发行货币的方式激发中国经济能力，其效果立竿见影，其方法简便易行。而通过卢老师所谓的“积累资本”的方式，即使能够激发中国经济潜能，也必然是费时费力，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年！而且，还未必能够顺利积累出足够的“资本”！

 

“提高资本积累率”，怎么提高？要么是加大对工人的压榨，出卖国有和民族企业、出卖战略资源，“砸锅卖铁”“卖儿卖女”“卖人体器官”，要么是金融国际化、金融市场化、金融法治化，进一步开放市场，内外一视同仁，还有别的办法吗？没有了。要么是加大对工人的剥削，要么是加大对货币主权、金融主权的出卖，都是坏得不能再坏的方法。所谓“提高资本积累率”，根本就是胡闹！

 

再强调一下，美元是没有“锚”的！从来都没有。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人还没看出来？十年前看不出来，可以原谅；五年前看不出来，还可以原谅；今天，美国已经取消了债务上限，如果还看不出美元根本没有“锚”这种现实，就不可原谅了！学者，要比普通人的理解能力、洞察能力强好多才行。

 

美国滥发美元，的确是“滥发”，因为它没有那么强大的工业体系，它的社会组织程度很差，它的社会不稳定，它的教育水平很低劣（吹得很好），它没有那么多成熟的劳动力，没有那么强大、先进、完备的社会基础设施（比如电力、交通、通信、教育、医疗、卫生、科研），它的工业、基建、科技水平也很差，根本支撑不了所滥发的美元的信用！它只能用滥发的美元，向国外投资、并购国外的企业、开采国外的资源、雇佣国外的劳动力、利用国外的基础设施，特别是中国。美国把滥发的美元通过中国金融开放、开放市场、制造业开放等政策，输入到了中国，就立即演变成人民币滥发了。而这个滥发的人民币，必然要交给来华投资的美国人或者买办资本使用（中国政府、中国企业、中国公民要使用这些人民币，必须还本、付息、质押、担保、优惠政策，条件非常苛刻），从而动员中国的人力物力、掌握分配中国行业劳动力的权力、决定中国的产业结构、掠夺中国资源、压榨中国工人以支撑美元霸权。这就是人民币主权旁落，就是殖民地化。

 

所谓的积累外汇论，恰恰与美国霸权对华输出金融资本以瓜分中国经济，让美元霸权寄生于中国经济之上，从而扭曲中国经济结构、瓦解中国主权经济、打击中国经济在国际上的影响力、缓解美元霸权危机等不谋而合了！这不就成了买办了吗？

 

大家都知道斗争的焦点在哪里，不要回避这个焦点。

 

也请广大网友批评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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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系昆仑策特约评论员；来源：昆仑策网【作者授权】，修订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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