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到苏中大队,正赶上日寇“8·13大扫荡”时粟裕师长指挥的“三仓保卫战”。人们都知道,粟裕在解放战争初期有著名的苏中“七战七捷”。其实,早在苏中反“扫荡”作战中,粟裕就有过对日寇的“七战七捷”。三仓烈士陵园内的粟裕骨灰安放处,周围种了七棵松柏,象征着在三仓保卫战(包括丰利战斗)中的“七战七捷”战果。我们的课堂是老百姓的打麦场,书桌椅就是我们的背包,武器一刻不离身。不久,遭日寇突袭,我们背起屁股下的背包,拿起套筒枪,就跟着队长向枪声的反方向跑。所好的,校部领导早有准备。虽然“三八”枪声已到我们脚跟,但一、二队(军事、政治的连排干部队)同学把敌人火力引过去了,他们有少量伤亡,我们三队无伤亡。打退敌人之后,我们总结经验教训,并继续上课学习。
粟裕十分关心九分校师资力量,不顾自己工作繁重,抽出时间亲自授课,还联系聘请德高望重的新四军领导前往授课。在海复镇期间,粟裕师长、政治部主任钟期光多次到学校作报告,还请陈毅军长三次到九分校作报告,副军长张云逸、四师师长彭雪枫、华中局社会部部长潘汉年、华中局宣传部长彭康等都曾到九分校作报告或讲课,大大提高了学员的政治思想水平和军事素质,给学员以极大鼓舞。(一中队)队长游世伦,很支持我。当时我要讲“雷电是怎样形成的”,他就找海复中学校长,借教具仪器——雷电发生器,给我上课用。课上,我摇动把手,打出电火花,响起雷声,大家新奇得不得了。原来是天空云层磨擦,产生能量,才发生雷电,并非什么“雷公雷母”。我还讲刮风下雨、雨滴的形成、雪花的飘落等等。最难讲的课,是“神鬼究竟有没有?”课堂里竟有百分之六十的人,信鬼、怕鬼,更有站岗放哨怕鬼的。几个班长带头说“神鬼之说是骗人的”,可不少人保持沉默。有个“勇敢者”,道出自己见“鬼”的经过,引起一阵争吵。我无法收场,只好掏出底牌:“同志们!我们共产党人,是无神论者、唯物主义者!”解释了一通什么是唯物主义。接着说:“我们不相信任何神仙和上帝。无产者自己相信自己,依靠自己力量,战胜一切。下课!”跟着后面的是零星稀疏的掌声。
师生们转移东台琼港登陆后,又逢日伪大举“扫荡”东台地区,九分校迅即转移至盐阜地区。12月,陈毅军长亲自到九分校作反“扫荡”动员,决定九分校再返苏中。据曾任苏中大队政委、时任九分校政治部主任谢云晖总结报告:“学校成立后的一年里,流动区域北至盐城,南至海启,东至黄海,西至高宝,差不多整个苏中4个分区都走遍了。1941年冬从北到南进行了一次大的运动。1942年夏从南到北再来了一次大的运动。一年中,学校移动宿营百余次,行程约3000里,平均每周移动两三次,每次行程约20里。” 在如此恶劣的战斗环境里,教学始终没有放松,充分利用战斗、行军的空隙上课、讨论。即使在黄海的木帆船上的十多天,不少同志晕船呕吐,仍坚持以船为单位,教员分头辅导,学员分别自学、分组讨论,坚持按计划完成教学任务。“战斗、学习,学习、战斗。我们站在学习岗位上,以战斗来保卫学习。学习是我们的任务,战斗给我们以锻炼。”学员们很喜欢唱的这首歌,就是当时的实际写照。 那是我军最艰难时期,大家怀着抗战必胜的坚定信心,为冲破黎明前的黑暗而艰苦奋斗。九分校在盐城海边斗龙港一带活动,当地群众生活很贫困,吃的是大麦面加野菜的面糊汤,住的是又矮又小的泥坯房。到群众家里宿营,就在猪圈、鸡舍旁,人畜杂居,蚤蚊麇集,臭味呛人。11月已是初冬,滨海地区气候特别寒冷,可大家还穿着单衣,晚间常常一个班或半个班挤睡在一起,靠干草和相互体温御寒,有的干脆起来跑步,用不停活动提高自身热量。父亲写过一段记忆犹新的故事——1942年夏天,日本鬼子发动清乡扫荡,还搞什么竹篱笆,要分隔抗日民主根据地军民,企图消灭我们在四分区。粟裕师长决定我们九分校借老百姓海船,北上斗龙港。这一路北上的海上生活,很艰难。主要是我们不习惯海浪的颠簸,有的同志说自己的肝胆内脏都要吐出来了。我们的一位军事教员,是从国民党军过来的,人很胖,说自己吃不消,不坐海船独自走了。后来我们怎么找,也没有找回他来。再一大困难,是没有淡水。海水不能吃,我们腿都肿了。为了找淡水、买淡水,想请老乡帮助,白天怕暴露,只有夜间行动。
1943年初,接到粟裕命令,为应对日伪大扫荡,九分校转移至江南。父亲回忆,年三十夜,大雪纷飞,他们在扬中过长江。上岸后,当夜过铁路。老红军和老战士中许多人从未见过铁路,十分稀奇又紧张,在轨道旁停留好一会儿,抚摸着冰冷的铁轨,贴耳倾听里面发出的声音。当时苏德战场进入莫斯科保卫战,他们在南下途中,带着苏德战场地图,天天在上面插红蓝旗。我们连部,除连长、指导员外,和我生活在一起的,还有党支部书记朱后年,两位政治教员刘冰和沈玉明。......朱后年与我是同龄人,我们睡一个床,无话不谈。他少时家庭很贫苦,要过饭,当过童工,从小就营养不良。这年苏北特别冷,单穿棉袄还不行,我从家里带来的毛线衣,一直惜不得(即“舍不得”,是我家乡方言)穿,怕天气还要更冷。......更惜不得的原因,这是我二嫂织给我送别的毛线衣,是我从浙南背到苏北来的一份亲情。后来看到朱后年光淌鼻水,他体弱,我比他强,就把毛衣借给他了。他要把自己的毛毯借给我,我不要。北风吹,雪花飘,我感冒了,发烧还是坚持行军。朱后年把毛衣还给我,自己身上捆着毛毯,还用手拽着毛毯两角走路......
“钢铁洪流”、“革命熔炉”,老爷子的概括多么准确而凝练!“抗大九分校和苏中公学,是距日伪黑暗统治中心大城市(南京、上海),最靠近最活跃的钢铁洪流,更是培养蒋家王朝掘墓人的革命熔炉!我们的校友们都为母校而万分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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