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青松｜谁还在给翻译专业续命？

一、翻译专业的光环破灭：从“金饭碗”变成“鸡肋”

曾几何时，翻译专业被视为踏入外企、外交机构、高端学术圈的敲门砖。不少学生在选择专业时，看到某些高校或培训机构宣扬“翻译是通往国际舞台的高薪与体面之路”，纷纷慕名而来。过去那种“通晓外语就能高人一等”的观念，确实曾在改革开放初期和本世纪初风靡一时。尤其在跨国公司扎堆进驻中国、本地人外语能力普遍偏低的时代，懂英语就能在外贸、跨国商务谈判中扮演中坚角色。正因为此，翻译专业才获得了令人羡慕的黄金地位。

然而，随着时代突飞猛进，特别是科技革命、互联网普及以及人工智能（AI）应用浪潮袭来，翻译专业曾引以为豪的“语言转换”能力迅速失宠。如今，我们看到企业里那些拿着高薪的“翻译”，实际上很大程度上已经沦为文本审核员或“商务助理”。真正落到业务流程中，翻译工作大多由机器先跑一遍，然后人做二次审校。质量能凑合的场景，往往连人工审校都懒得要。于是，往日翻译行业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开始崩塌——其价值被快速削弱，收入水平也不可避免地走低。

我们不否认，在没有AI的时代，翻译真的是黄金专业，且难度也非常高，其专业壁垒在某些具体层面，高于所有的文科专业。就算理工科能学好的人，也通常不一定学得好翻译（尤其是口译）。因此，本文并不是反对翻译专业本身，且对以往的翻译家和翻译专业的从业人员保有最高的敬意。本文仅仅反对的是，明明时代已经过去了，某些翻译业内的所有专家和大佬还在因为行业利益和高校本身的专业利益来欺骗学生，利用目前高考制度造成高中生的学习与大学专业学习严重脱节且信息严重不对称的特点，进行最后的割韭菜牟利。

我们也不反对学习翻译技能，无疑，翻译的事业在很长时间内都不会消失，但是我们反对的是，在当下的时代，仍然花大学四年去把这个当成唯一专业来学习，且课程体系大多陈旧的情况下——尤其是那些受教育程度不高的父母，无法分辨信息差，他们的孩子往往会被栽到天坑专业里。

我们反对的，是沉迷旧梦、拒绝醒来且还要忽悠年轻人的既得利益者。

近五年来，翻译从业者的平均收入同比增速明显滞后于互联网、智能制造乃至传统制造业的平均水平。企业对纯翻译岗位的需求份额日益缩减。很多招聘信息里所谓的翻译岗更多是综合性涉外事务助理，而不再是曾被神化的“语言特长”专家。可见翻译专业的“金饭碗”早就被砸成七零八落，现在反倒成了个“鸡肋”——弃之可惜，食之无味。

二、过时的翻译专业为什么还在圈钱？

不可否认，在翻译领域依然有少数顶尖大咖、学者，摇身一变就是各种行业峰会的座上宾。他们用优雅的语言谈人生、谈文化、谈翻译之艺术，把翻译塑造成一门高贵、不可被机器轻易替代的崇高活动。可现实情况是，这些人早就远离一线市场，或者根本不需要靠商业翻译谋生。他们更多的是通过科研经费、出版著作、开设讲座来获得可观收入。就算行业整体崩盘，他们也能安稳地坐在学院办公室里继续写书、开课，照样风光。反观那些真正想靠翻译技能吃饭的年轻人，只能在为数不多的派遣或外包项目里拼命接单，或者去竞争那少得可怜的正规岗位。

在高校翻译专业的宣传中，新生往往被鼓励要做“中外沟通的桥梁”“国际舞台的参与者”，他们被告知在校园中会学习各种翻译理论、诵读古今中外经典作品，甚至还会模拟各种翻译场景。这样包装出来的教育体系，让学生怀抱梦想，对未来形成过度美好的预期。翻译专业不再像理工科那样对实操、对接市场有清晰的指导，而是各种过时的训练和课程占据了绝大部分课堂时间。等到了大四或研究生阶段，他们才突然发现：工作岗位根本没有！要么只能转行，要么只能降维求生，你是父母的话，你会送你儿子女儿去学这个吗？

每年都会看到各种官方或半官方组织发布语言服务行业报告，号称行业规模在扩大，对外开放需要更多翻译人才。可实际深入一看就会发现，其所谓的“增长”主要来自机器翻译服务、人工智能辅助工具的营收，跟传统的人力翻译关系不大。八成以上翻译企业拥抱大模型技术，七成以上相关院校开设了机器翻译课程”，但这更多反映了AI渗透的速度，而不是对传统翻译专业的需求增加。就连官方层面都在不断强调技术升级，可想而知，在这个大趋势中，“人力翻译”的需求只能越来越边缘化，翻译专业的大佬们要么是在骗学生，要么就是在自嗨。

其次是既得利益群体的各种软文和宣传套路。高校、培训机构、翻译行业在这个事情，无异于诈骗，而且是诈骗孩子四年青春。既得利益者会持续释放所谓的“高端翻译岗位急缺”“国际交流高度依赖人工”之类的文章或新闻，很多数据都经不起推敲。这样做的目的很明显：维持翻译专业的招生规模、培训需求，以保证自己还有学费、课题费可拿。至于学生毕业后怎样，他们大可以用“努力总会有回报”之类的空话来应付，这正是典型的收割韭菜模式。

再次是在一些地区和家庭观念里，“会英语就能走向世界”仍然是一种不易打破的迷信。翻译专业借着这层“崇洋”滤镜，一直保持着某种神秘的吸引力。只可惜时代发展早已让这种崇拜显得十分荒诞：AI翻译工具比人类更快、更准地处理常见文本，你只是会背点单词、记些语法规则，就想指望在激烈的职场中生存？只能说大环境的信息落后与误区宣传共同造成的悲剧还要在一段时间里上演。

翻译专业的“没前途”并非危言耸听，而是人工智能时代的必然趋势，其根本原因是技术革命与成本效率倒逼。机器翻译持续迭代、语言大模型不断进化、行业头部企业借助资本和技术挤压中小公司、用户对翻译质量的容忍度越来越高，这些综合因素叠加在一起，给传统翻译行业判了“死缓”，而对翻译专业判了“死刑”。任何侥幸认为“人类终究胜过机器”的论调，都无法解释为什么市场正在用脚投票，为什么高校培养的翻译人才却频遭企业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