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聿文：北京阅兵式酝酿三件大事

 

　　中国距举办抗战胜利70周年纪念及阅兵式还有不到两个月，北京正广发英雄帖，邀请有关国家领导人来华出席纪念会及阅兵式。其中，日本首相安倍晋三、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等东北亚邻国首脑届时是否现身北京，正成为国内外舆论热议的焦点。

 

　　目前，虽然哪些国家的领导人将会受邀与会还尚未确认，但中方的精心安排和深远用意却已成阅读重点。显然，9月3日的这场阅兵式可能是最具政治敏感性的活动。笔者观察认为，北京至少正在酝酿三件与阅兵密切关联的大事，如若能够最终实现，此次阅兵也将被赋予非凡的意义。

 

　　近日，外交部副部长程国平在俄罗斯乌法峰会后透露，习近平主席已经邀请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参加9.3阅兵纪念活动。这一信息可以说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实际上，此前已有舆论和学者呼吁北京邀请日本领导人参加纪念活动。而且，从北京当局来看，从未表态不邀请日本领导人来华参加纪念活动，也未对此设定前置条件。中国外长王毅在今年“两会”举行的外长记者会上谈到该问题时表示，“我们会向所有的有关国家领导人和国际组织发出邀请，不管是谁，只要诚心来，我们都欢迎。”

 

 

　　意料之外指的是，鉴于日本领导人一直在侵华一事上刻意模糊，甚至否定侵略历史，中国国内也有部分民众反对邀请日本领导人来华参加抗战70周年纪念活动，故北京在邀请安倍来华访问一事上，必须顾及这部分群体的感受。这也是外交部此时透露该消息的原因。此外，北京也要考虑安倍拒邀的问题，假如出现这种情况，北京在世人面前很可能丢面子，更会被国内这些反对邀请的民众讥为自取其辱。从这个角度看，现在透露已向安倍发出邀请，可能表明安倍已经接受邀请来华访问。

 

 

　　尽管如此，在拒绝来华与不邀请之间，后者对北京形象的损害无疑会更大。因为前者充其量损失的是面子，而后者将会让人怀疑北京举行阅兵式的目的并非为了和平。此前，欧盟官员放话，欧洲国家领导人可能不会参加北京的纪念活动和阅兵式，理由是，在目前中日关系紧张的态势下，欧洲国家领导人对北京举行大规模阅兵式的出发点持疑虑态度。另一方面，若北京不向日本领导人发出邀请，正中日本下怀，届时日本就会把责任推给中方，称安倍不是不想去北京，而是北京不邀请他去。北京大大方方地邀请安倍来华参加纪念活动，就把这个球踢给了日本。

 

　　据日本《朝日新闻》7月11日爆料，安倍正在考虑9月访问中国。日本新闻网当天报道称，日本政府关系人士所透露的最新消息表明，安倍可能会参加9月3日中国举办的抗战胜利70周年阅兵活动。《朝日新闻》也指出，中国虽然已正式邀请安倍参加纪念活动，但安倍一方面顾及国内的反对表示不能参加，另一方面又表示不能拒绝中国的邀请，因此有意在9月纪念日以外的日子访华。但此事不确定因素仍然很多。日本新闻网称，安倍已经考虑访问中国的计划，并寻求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举行会谈，以推动两国关系进一步改善。

 

 

　　那么，安倍是否会接过北京抛来的绣球，来华出席纪念活动？若从安倍顽固的历史观来看，基本可以排除他会在这个时间点访华，但如果考虑到地缘政治现实和国家利益，安倍最后来华的可能性非常大。鉴于中日关系的重要性，两国领导人自上台以来尚未举行双边正式会谈和互访，很不正常。虽然这种情况是由于两国在东海、南海和历史问题上的僵持导致的，但长期持续下去无疑有损两国利益。而打开这种局面的关键是首脑互访和会谈，首脑见面既是两国关系的象征，也是推动两国关系转好的动力。这个道理其实双方都明白，可囿于国内各自的民族主义，都在等对方先迈出一步。

 

　　借着去年11月举办APEC会议的主场便利之际，北京先迈出了一步，中日达成处理两国关系的四个原则共识，走出了近年最严峻的冰冻期，双方首脑此后在国际场合也实现了会见。但既然是冰冻期，只能是刚刚解冻，还不可能走得太远，这中间甚至会出现反复，所以两国的交流还是很缓慢。现在北京再借抗战胜利70周年的时机，邀请安倍访华，实际是要表达，中日两国就历史问题发生的不愉快应该告一段落，今后应该专注未来发展。对北京发出的这个和解信号，日本政府理应捕捉到了，但相对北京，安倍受到的国内约束可能更大，他必须向选民和相关利益集团解释，为什么现在要选择和北京和解，发展两国友好关系。

 

　　故笔者的看法是，安倍将会采纳默克尔模式来华参加纪念活动，后者接到普京邀请其参加今年5月莫斯科举行的二战70周年纪念活动后，于阅兵式次日赴莫斯科。之所以这样做，一方面是对普京吞并克里米亚表示不满，另一方面也是作为一个曾经的战争加害者必须要对战争受害者表达歉意，此外，也是在乌克兰问题的背景下，不想和莫斯科的关系搞得太僵。安倍在访华一事上也可能效仿默克尔的做法，前述《朝日新闻》的信息也透露了这一点，这样既能给国内强硬派一个交代，表明安倍访华不是向北京臣服，又响应了北京的和解倡议。当然，如果安倍更诚心想推进中日关系的话，9月3日出现在北京的天安门广场阅兵式上，也不是不可能。

 

 

　　朝鲜领导人金正恩是否获邀并来华访问的关注仅次于安倍。近日有外媒引述知情人士的话说，北京已向金正恩发出邀请，但朝鲜尚未对邀请作出回复。笔者认为金正恩接受邀请来华出席活动的可能性很大。自2011年底上台以来，金正恩尚未与任何他国元首会晤，也未曾出国访问。

 

　　如果说，前三年是以为父守孝名义，不便出国访问的话，那么，在2015年初守孝期结束后，金正恩还不跨出国门，就显得很不正常了。

 

　　其实，金正恩并非不想到外面看看，进行领袖外交，今年平壤曾两次计划让金正恩出国访问。一次是四月下旬赴印尼出席万隆会议60周年纪念活动，一次是5月上旬去莫斯科参加二战胜利70年的纪念活动。特别是后者，双方都来回协调了好几次，可谓万事俱备，只等金正恩现身红场。但最后金正恩还是以内政为由，临时取消访问。

 

　　两次计划中的访问流产，尤其是后一次临近才取消，而且是对俄罗斯这样的重要国家，显示平壤有迫不得已之原因。现在看来，真实原因并不是当时舆论猜测的俄罗斯不卖先进导弹给朝鲜，或者金正恩索要俄最高礼仪接待而不得，假如这样，显示金正恩及其外交团队也太不成熟，而是朝鲜军方二号人物玄永哲遭处决导致金正恩临时取消访俄。因为两者在时间上高度吻合，金正恩必须留在平壤处理玄永哲事件。

 

 

　　很大程度上，金正恩继位四年未出国门，与其国家内部事务有关。金正恩掌握最高权力以来，据统计，迄今为止遭清洗的高级干部达80多位，残酷的权力斗争可见一斑。但玄永哲很可能是最后一位被处决的实权人物。这种情况下，金正恩来北京也就无后顾之忧。另一方面，朝中两国都有改善关系的愿望和需求。中朝关系在金正日去世前，就显露危机，金正恩接掌大权后，特别是在中国新领导人上台后，由于改变了前期一味姑息平壤的做法，在朝核等问题上和国际社会一道，对朝采取强硬态度，致使两国关系差不多降到冰点。但两国关系又不是一般的国与国关系，不仅在过去有着血盟成分，更在现实中国是朝鲜的最大金主。两国虽愈行愈远，但平壤也不敢完全弃北京而去，双方还维持表面的友好关系。

 

　　平壤不是不想摆脱对北京的依赖，近年来大力发展同俄罗斯的关系，试图和美日套近乎，改善与韩国的紧张关系，以及积极发展同欧洲和亚非国家的关系，都是出于摆脱中国控制这个目的。然而一圈下来，平壤发生收获甚少。如果再硬顶着和北京拉开距离，不与北京“相向而行”，无论安全还是经济，平壤的处境只会更糟。考虑到今年以来，朝鲜发生了罕见旱灾，四方化缘而不得，因此，内外压力下，金正恩会不得不接受北京邀请，搞好和中国领导人的关系。

 

　　从北京来看，也有改善两国关系的愿望，尽管北京反对朝鲜发展核武器，在这个问题上，北京不会动摇，因为朝核问题关乎中国的安全，但两国关系长时间僵持下去，对北京也无助益。

 

　　在美国重返亚洲导致中美关系高度紧张和对抗的背景下，北京并不愿和平壤的关系进一步恶化。北京倒不是担心平壤会倒向美国，而是需要平壤在大棋局的博弈中配合自己，至少是不给自己捣乱。还有，弃核虽是中方底线，但北京也知道平壤不可能弃核，只要平壤不进行第四次核试验，核问题就这么僵持着，北京虽无奈但也可接受。前述知情人士就对外媒透露，虽然中朝关系紧张，但中国强烈倾向于与朝鲜对话。当两国都意识这样下去会造成双输后，就会采取措施进行补救。而两国首脑见面是其中重要一环。

 

 

　　最后，北京也可能利用这次机会，在韩朝间扮演促和者角色，促进韩朝首脑对北京会见，而这也符合半岛双方利益。北京也已向韩国总统朴槿惠发出邀请，但后者尚未决定是否参加。鉴于中韩关系对韩国的重要性，如果不出意外，朴槿惠应会来北京出席相关纪念活动，何况韩国也是日本的受害者。

 

　　北京在动员韩朝首脑来华出席纪念活动时，可能会向两国表示有意促使他们在北京会见。这个理由理应会打动半岛双方。半岛的高度紧张状态，既不利半岛和东北亚的和平与稳定，对改善朝鲜国内状况也没有帮助。但假如两国首脑能够会见，即使达不成具体协议，亦有助减少双方敌意。但两国首脑会见，有一个地点问题，无论到首尔还是平壤，都不合适，会遇到国内民意的反对，扣上向对方投降的帽子，这点在韩国尤其明显。因此，选择第三方比较合适。

 

 

　　对北京来说，若能够促使朝韩首脑在中国会见，将会加强中国今后在两韩事务中的角色和调停作用。所以，基于以上分析，笔者倾向于若无特别情况，金正恩9月访华是个大概率事件。金正恩如若来华，意味着两国关系走出谷底，从而不仅对双方，乃至对半岛和整个东北亚都有利；否则，表明两国的裂痕比人们想象的要严重得多。如果这样，中国就必须快刀斩乱麻，及时调整目前的对朝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