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坤：阻碍中俄结盟的原因是什么

  

 

张志坤：阻碍中俄结盟的原因是什么

 

中俄关系十分密切，但结盟仍然可望而不可即，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我们没有同盟思维”。

 

这是迄今为止对这个问题唯一正面而直接的回答，而且回答者还是普京总统。

 

但是，这一回答虽然其权威性不容置疑，说服力却不敢恭维，原因有二，其一，如果说中国“没有同盟思维”可能会让人信服，说俄罗斯没有同盟思维，就好比说天上没有太阳一样，令人难以置信；其二，国家之间结盟与否，关键不在于是否有同盟思维，关键在于是否有这个需要，利弊得失孰大孰小。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也是国家战略的基本取向。正因为如此，所以，普京说“我们没有同盟思维”被普遍认为只是一个托辞，或者是言不由衷的表达（可参阅笔者文章《俄罗斯会没有“同盟思维”吗》）。

 

这样一来，有关中俄为什么没有结成同盟的问题反倒激起人们一探究竟的兴趣，既然普京所给出的理由不能成立，那么在其之外什么理由根据才能令人信服呢？

 

——“中美婚姻”是中俄同盟的最大障碍

 

众所周知，“中美结婚”论是有关中美关系的重要论断，虽然从理论或者学术的视角看，这只不过是一种非理性的表达，带有浓厚的感情色彩，但这一表达却得到广泛的认可，特别是在中国方面，已经有相当权威的人士对此坦承认同，在相当多的一些中国精英看来，中国与美国虽然没有婚姻之名（事实上，国家之间的婚姻关系无非是王室婚姻，国家结婚一说以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但却已有婚姻之实。西方政治学家经常教导说，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而只有永远的利益。这种说法，当然是高度理性的。但是，当代中国的很多精英他们的身上有了太多的美国元素，感情上的依恋与牵扯早就胜过了理性的思考与判断，以至于对美国已经超越理性而缔结了深重的情感，可说是柔肠百结。正因为如此，所以这些中国精英在设计考量中俄与中美关系的时候，所依据的就是迥然不同的价值体系：在俄罗斯面前，他们很有优越感，可以彬彬有礼地与俄罗斯谈判，但那是利益的交换，用外交辞令说就是发展互利互惠的伙伴关系，其取向与价值依据是现实的也是功利的；在美国面前，他们则相当自卑，始终在政治上、战略上直不起腰来，好比一个受气的小媳妇，尽管也经常要辩白抗争，发怒抱怨，但更多是想藉此倾诉衷肠，赋予着很多的感情寄托，其取向与价值依据是非功利的，正所谓天上下雨地下流，夫妻打架不记仇，“斗而不破”是也。所以说，当代中国对美国战略理性之光微弱，而在相当程度上为愿望、情感与憧憬所支配《中国已承受不起和美国冲突所带来的损失》。

 

这样看来，有关中国能不能离开美国的问题就可轻而易举地得到答案：目前及今后一个相当长的时间仍然离不开，即使美国把中国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也照样离不开，这已有过去的经验为证。

 

与中国这般钟情相反，美国对中国的态度却完全是彻头彻尾功利主义的：需要拉拢中国的时候，就说好话、套近乎；需要中国当替罪羊的时候，就毫不留情地抽打中国。一切从实际需要出发，一切为了实用，而从不担心中美关系会遭到什么损害。事实上，多年来尽管中国方面曾无数次哭喊说“中美关系受到损害”，比如对台军售和接见达赖等，但实际上都是中国哭两声后也就过去了，不过“床头打架床尾和”而已。这一点与俄罗斯截然不同，尽管美国对俄罗斯也是又打又拉，“打”也打得狠，拉也曾诱使俄罗斯上过恶当，但对于“打”之一节，俄罗斯的还击同样也迅猛凌厉，而中国就不可能这样。

 

所以，虽然中国离不开美国，但是美国并非也离不开中国，中美两国的关系在离开与离不开的问题上完全是不对等的。在这种情况下，美国甩掉（或者抛弃）中国的危险性始终存在，并且在最近的若干年中已经明显增加，预计，这样的可能性在今后的一个时期还将危险地增长，因为现如今的中国之所以对美国有用，正如美国副总统拜登在第七次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开幕式上致词中所言，中国和美国一起在多个领域合作，包括对应朝鲜和伊朗核问题、打击极端恐怖主义、抗击埃博拉疫情等，可是，这些合作项目合作解决一个少一个，等哪一天中美合作都将其搞完了，朝鲜、伊朗等问题等不复存在了，地球的气候也转好了，届时如果没有老天帮忙或者另一类恐怖分子出来应急救驾，美国还有什么需要中国的地方呢？冷战胜利结束之际美国就曾抛弃了中国一把，只是因为恐怖分子活跃得紧美国才不得不重新拥抱中国，未来还会有这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吗？

 

所以，即使对衷情中美婚姻的人而言，也有一个一旦美国无情地甩掉中国，中国应该怎么办的问题。

 

——中俄关系的神秘与奇怪就在这里

 

任何一个不失理性的中国人，都不能不考虑这样一个问题，如果有朝一日美国无情地甩掉中国，欲置中国于死地，中国怎么办。

 

面对庞大的资本主义世界阵营和庞大的全球霸权体系，一个中国的力量无疑处于绝对的劣势，尽管有毁灭性的核武器摆在哪里，但这种“世界末日”式的武器不到最后关头谁也不敢动用。一旦中美之间发生武装冲突，也许还没等到最后关头，中国就已经遭遇了惨重的失败。毛泽东在总结抗美援朝伟大胜利的时候，在强调中国人民力量的同时，也把世界社会主义阵营的力量列为不可或缺的要素，而现如今的中国在战略上甚至比六七十年代的中国还要孤立，可以预计，如果早上南中国海中美发生冲突，用不着等待中午，美日菲澳新等国就会一拥而上对中国发起群殴，而中国除了自身的力量外不可能得到任何外援。

 

这样的前景当然让人不安，必须加以改变，这是任何人都懂得的道理。正是这种强烈的孤独感、危机感，促使得中国与俄罗斯同病相怜，在战略上走得很近，所以时至今日，中俄两国结成了一个很奇怪又很神秘的关系。

 

奇怪在于，中美关系号称是最重要的关系，中国始终把中美关系摆在头号位置，但中国却只能从俄罗斯那里获取高新军事技术，想从美国及其西方盟国那里获得，一点门儿都没有；中国用俄式武器装备军队对抗美国的军事压力，却同时用美元外债支持美国经济；中美两国号称广泛合作，共同利益大于彼此分歧，但在头等重要的俄罗斯问题上却大相径庭，西方制裁俄罗斯，中国帮助俄罗斯在经济上渡过难关。

 

神秘在于，中俄两国虽然不是同盟国，但两国领导人协商与两国军队之间的联合又空前密集，很有携手并肩的影子。在很多时候，中俄都在联手抗衡美国及西方压力，给人们的印象是，世界未来是否可突破美国所主导体系与秩序，主要取决于中俄两国的态度。

 

所以，如果从实用主义和理性出发，中俄关系完全可以上升成为同盟关系。尽管现如今中美关系覆盖在中俄关系之上，但按照正常的战略逻辑，中国应该以中俄同盟当中国的安全基石，以中美婚姻为生活通道，就好比一个女人，不能不嫁，但娘家哥始终在后面撑腰一般。

 

其实，只要稍有一点想象力就能明白，在中俄两国领导人密切而深入的磋商中，沸沸扬扬的中俄同盟问题不可能不深度交谈，美国对俄罗斯的打击威慑与对中国的遏制打压不可能不深度交谈，既然中俄之间有广泛的“共识”，那么在这些焦点问题上有怎样的“共识”呢？

 

这就引出一个敏感的话题：中俄之间会不会有什么秘密约定。

 

有人会说，这不是无中生有的瞎猜吗？在高度信息化的时代，媒体极其发达，哪里还会有什么密约之类的东西呢？

 

我们说，完全不是这样。战略就是诡计，诡计有可以公开的一面，也必定还有不能公开的一面，即使到今天也是这样；

 

外交也是这样，既有可以公开的一面，也有不能公开和不可公开的一面，不然的话，职业外交人员的职业性就变得毫无意义；

 

既然这样，那么，一旦俄罗斯面对战争状态，中国怎么办，相应地要采取怎样的行动；一旦中国面对战争状态，俄罗斯怎么办，相应地要采取怎样的行动。这样的问题也许中俄之间应该有个约定了，即使现在没有，今后也完全可能发生。

 

——中俄同盟的可能性始终存在

 

阻碍中俄结盟的力量无疑是强大的。人们常说，利益集团绑架了中国，这在中俄同盟问题上也并不例外。中国与欧美资本主义世界密切关联的利益集团对任何可能削弱中国与西方世界联系的行为都本能地加以拒斥，他们所期盼与所要求的，是中国只能与西方越走越近而不是渐行渐远。更严重的是，在这一庞大利益集团之上，当代中国还形成了一个亲美亲西方的感情集团，这一集团更为高端，荟萃了大量改革开放的精英，他们不但能在相当程度上左右中国政府的政治与政策导向，而且也在相当程度上掌握着思想宣传、价值舆论等方面的话语权。所以，人们可以看到，尽管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世界如此明目张胆地遏制打压中国，中国社会的主流舆论仍然亲美崇美；尽管十几年来中国从俄罗斯获得了大量先进的军工技术，成为中国军事与国防现代化的重要助力，但反俄仇俄言论仍然在媒体上（主要是网络媒体）大行其道，很招摇也很猖獗。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中俄同盟完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任何人在做决策时都要考虑它对中国社会的冲击和可能的撕裂。

 

但是，与此同时，推动中俄结盟的动力同样也是强大的。这一动力既非来自于中国内部的对美主战派，更非来自于所谓的极“左”派（至于有人网上污蔑的什么“黄俄”，更是血口喷人，不过流氓骂街而已），而是来自霸权集团的战略挤压。以美国为首的霸权集团不仅要在政治上继续挤压中国，不给中国道路与中国模式留下任何政治空间，而且还要在经济上、军事上进一步加大挤压中国的力度，极力削弱中国的战略空间，使中国的战略力量得不到应有的发挥与运用，让、令中国的崛起发生在美国及西方集团所能接受与所能容忍的范围内，以确保美国的战略优势始终于在压倒性的地位，随时可以予中国以致命的一击。对于这样的总体目标，可以简单地概括为以下三点：

 

一是不允许出现以中国为轴心的新的战略集团；二是不能让中国统一台湾，收回钓鱼岛和南海诸岛，将中国的战略步伐牢牢地束缚在第一岛链之内；三是严密掌控中国周边的海上通道，掐住中国的经济脐带，确保中国的经济命脉始终攥在美国的手里。这样一来，中国与美国必然要发生激烈的战略碰撞，这完全不是什么修昔底德陷阱的问题，而是世界之大，除了霸权大国之外，已经容不下其它任何一个世界大国了。而这样碰撞的结果，就是推动中国向俄罗斯靠拢的巨大的动力。

 

但是，中俄接近直至结盟，显然不符合西方的利益，这是一个巨大的危险，将对西方构成重大的战略威胁，对此美国不会坐视不理，必定要采取相应的行动。在美国方面来说，对中国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既打又拉：因为不打击中国则无法贯彻美国的战略企图；而不拉拢中国则中俄就有可能媾盟。所以，美国的战略家及政客们将充分利用中国精英的美国情结，拿中国对美国的感情依赖当做可资利用的杠杆并发挥最大的效用，简单地说，不到时机成熟的时候，美国不会轻易抛弃、摔掉中国，而一旦美国认为可以甩掉中国的时候，一定是中俄同盟无望或者已经无济于事的时候。中国的一些精英们指望脚踏两只船，在美俄两国之间两头取利、左右逢源，以中俄关系为后备压定中美关系的想法，很可能要成为一厢情愿。

 

对于中俄同盟这一危险，在战略上绑架中国的利益与情感集团也不会熟视无睹，也会千方百计地加以阻遏，其中，可以抛头露面派上用场的主要力量，是代表他们的“专家”、“学者”队伍，这些人打着学术的幌子披着理论研究的外衣营造舆论，使中国当代国际关系研究领域始终唱响中美关系，唱衰中俄关系。可以说，形形色色的“专家”、“学者”已经成为阻碍中俄结盟排头兵。

 

因此，中美婚姻与中俄同盟之间博弈，已经成为当代中国战略领域内的魔道之争，彼此正在互争雄长，具体的表现就是一会儿出现中俄关系的高潮，一会儿又出现中美关系的高潮，两种性质截然对立的战略高潮在中国交替出现，这一绮丽的景象在今后还将精彩地上演，直到美国公开宣布中国为敌人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