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卫东：我们该如何扩大内需？

黄卫东：我们该如何扩大内需？

2020-11-18

11月1日出版的第21期《求是》杂志发表习近平主席的重要文章《国家中长期经济社会发展战略若干重大问题》。文章将扩大内需当作第一个重大问题，指出：“第一，坚定实施扩大内需战略。构建完整的内需体系，关系我国长远发展和长治久安“。“实施扩大内需战略，是当前应对疫情冲击的需要，是保持我国经济长期持续健康发展的需要，也是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的需要”。但是，因篇幅关系，文章并未具体阐述如何扩大内需。

我国内需不足的根本原因是分配给普通劳动者的收入太低。5月30日，李克强总理指出，我国有六亿人每月收入只有1000元。这样的收入，是无法让他们在城市生存的。虽然我国从事农业的劳动力很少，农村绝大部分劳动力都进城打工了，但收入太低，无法让家人在城市定居，老人和孩子仍旧住在农村，消费能力很低。只有提高劳动者收入，才能增加消费，降低生产过剩。因此，著名经济学家贾根良教授近日发表文章指出，六亿人收入倍增计划是国内大循环战略的突破口。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得到的最重要结论，就是自由市场经济必然导致资本家竞相压低工人工资，造成内需不足，生产过剩的经济危机。我国著名演化学派经济学家贾根良教授总结19世纪上半叶开始兴起的美国学派的高工资理论，指出美国推动高工资，才是十九世纪成为第一工业国的根本原因。美国经济学派代表人物之一，帕申史密斯教授早在1853年出版的《政治经济学手册》中就指出，高工资才是廉价生产的标志，认为提高工资不仅提供工人劳动积极性，降低生产成本，而且促进技术的进步，还能减少生产过剩。100多年前美国福特公司大幅度提高工人工资，很快成为汽车行业的领头羊，就是高工资比较优势理论的执行者。但一战后，美国对外推销自由贸易和自由市场，也影响了国内，引发了1929年史无前例的经济危机，美国人称之为大萧条。

1930年代西方各国都爆发前所未有的经济危机，使得生产下降一半，还引发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将西欧各国都炸成了一片废墟，还造成上亿人伤亡，给人类带来了惨绝人寰的灾难。战后西方各国不得不遵循马克思理论，采纳凯恩斯的主张，干预劳动力市场，提高劳动者收入，从而增加国内消费能力。主要包括制定最低工资，给予失业劳动者提供救济金，以及提供广泛的福利待遇，如免费基本教育，低租金住房等。此次新冠疫情，使很多国家服务业停止运行，导致失业率大增，西方各国都给失业者发放很高的救济金。美国给失业者每周发放600美元救济金，相当于人民币每月18000元，高于90%中国劳动者收入。另一方面，则是给资本家分配的产出占比很低，最近50年美国一直低于20%，甚至仅占8%；对比中国高达60%；而且美国还对高收入者征收高比例所得税，最高税率曾长期高达94%，用于补贴失业者，通过二次分配，降低贫富差距。

但是，长期统治我国主流经济界思想的是所谓的低工资比较优势理论，是压低劳动者工资，降低成本为指导思想。问题是，人工成本是降低了，市场也就减少了。产品卖不掉，成本再低，也是亏本，也是经济危机。我们的劳动者收入，按照统计局抽样得到的人均数据和总数计算，占国内生产总值比例长期保持在41%左右，全世界最低。而美国则一直保持在80-92%，是中国的两倍，其他国家基本保持在60%以上。如果将我国国内的财务数据放在一张表中，除掉生产资料之外，我国生产的消费产品价值接近所有人收入的2倍，加上收入差距大，贫富不均，实际能在国内市场销售的产品约占一半。也就是说一半产品过剩了。然而，国内资本家拖欠工资，降低工资成本早已成为普遍现象，国家不是打击，如今更是专门出台法律，如吉林省年初发布的《关于民营企业及经营者轻微犯罪依法免责免罚清单》，等于支持资本家拖欠工人工资。

市场经济下，不断提高工资，才能不断增加消费，才能让增加的生产能力有市场，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如果我们将工人的工资都压低到只有吃饭的工资，无钱购买工业消费品，则大量工厂必然停产倒闭，只能保留为少数人服务的工厂了，能够有市场的工厂就所剩无几了。我们每压低工人一分工资，则工厂就要几乎少销售一分产品。通过支持企业主压迫工人，降低工人实际工资，只能使我们的生产过剩更加严重，经济形势更加恶化，与政策制定者的目标是完全背道而驰的。

主流经济界主要通过低价出口解决这些过剩产品。统计数据表明，我国生产的工业消费品基本占世界一半，少数产品产量甚至占世界市场90%以上。我们早已成为公认的世界工厂。主流经济界主要通过低价贱卖给西方解决生产过剩，如搞出口退税，降低出口价格，等于补贴西方消费者。大量低价贱卖奉送财富的最严重后果是国内资源走向枯竭；环境严重恶化。然而主流经济界甚至为了保住出口市场，大量出卖经济主权和货币主权。

举例来说，苹果公司在中国销售额和利润都超过华为公司，按照我国税制，应缴税款应多于华为，但实际缴税额不到华为公司5%，基本等于没有缴税，甚至从消费者手里每年代税务部门收缴的增值税200多亿元，都拿走了。苹果公司每年从中国拿走的利润中约500多亿元是该上缴中国政府的税收，这笔钱甚至超过政府对中国失业者的补贴。这明显是放弃对美国公司征缴商业税，让苹果公司拿走了政府收入。如果政府拿回这笔收入，用于补贴失业者和底层劳动者，则必然增加差不多500多亿元的消费，从而减少生产过剩。

在经济方面，主流经济界奉送给西方的主权还很多。例如，我们基本上是单方面开放市场。很明显，美国根本不向中国企业开放零售市场，中国没有一家企业进入美国零售市场。美国对中国的所谓开放，即使不考虑种种限制，如与西方各国订立的瓦森纳协议，限制向中国出口高科技产品，美国也仅仅是允许美国商人到中国市场采购商品。于是，美国出口到中国的产品，如苹果手机，微软软件价格都高于美国零售价格，而中国出口到美国产品，都由多家企业相互竞争，以至于占领世界99%市场的稀土产品价格都变成了白菜价格。近几年中国央行已经不再直接干预外汇市场，但人民币汇率长期远低于购买力评价汇率，其根本原因，就是我国单方面开放市场，导致出口价格远低于美国零售市场价格，而进口价格甚至高于美国零售市场价格。每年给我们带来巨大损失，按照购买力平价汇率估算，每年损失都超过2万亿美元。

我们在货币方面放弃的主权更多，带来的损失也很大。例如，市场经济必然需要给市场提供货币，如今都使用纸币，生产成本很低，几乎等于不花成本，就能获得一大笔资金。西方各国央行印钞，都交给了自己的政府。例如，美国央行印钞，大都购买国债，交给了美国政府。看起来美国政府需要支付给央行国债利息，但央行收益，扣除人员工资等少量成本外，都上交美国财政部，实际上等于免费将增发的货币交给美国政府了。此次新冠危机，美联储就在短短两个月，印钞2万亿美元，交给美国政府。

但是，自1995年以来，我国央行主要依据外汇储备被动发钞[1]，增发的人民币主要用来购买西方货币，交给西方，而换来的西方货币则作为人民币发行依据，只能最终用于国内回收人民币，由于人民币发行量一直随经济增长在增加，从而主要用来购买西方国债，利率接近0，等于也免费借给西方，等于将货币发行主权和发行收益都完全交给美国和西方。让西方印钞就可以换取人民币，就可以到中国购买工厂，控制中国经济资源，等于是当西方的经济殖民地，是最愚蠢的货币发行方法了。

自1995年以来，央行从未给自己的政府提供人民币，不仅将增发的人民币基础货币20多万亿都免费交给美国和西方，而且将全国人民生产物资出口，以及为西方资本家建设工厂等资产，换来的西方货币，也都几乎免费借给美国和西方，加上美国和西方获得部分基础货币购买资产，以资产等做抵押，从我国金融体系中贷款常常几倍于投资，获得了更多的衍生货币。持续25年的执行，美国和西方从我国金融系统获得的资金，已经累计高达上百万亿元，等于将国内经济资源大都交给西方资本家组织，西方使用它们获得的利润和财富更是天文数字。

依据外汇储备发钞，最早是英国1849年为其在印度洋的殖民地毛里求斯定制的货币发行办法[2]，发行的纸币与殖民地政府储备的英镑一一对应,完全是英镑的代用券。其主要目的是掌握殖民地的货币发行权，不仅获得殖民地货币发行收益，而且控制殖民地经济，使殖民地经济主要为英国服务，大部分产出都被英国拿走，后来在英国控制的殖民地普遍实行，例如，香港就长期依据英镑发行港币[3]。二战时，英国就借助在殖民地的货币发行权，通过增印英镑到殖民地换取殖民地基础货币，购买殖民地物资，从殖民地获得140亿美元物资支持战争[4](p246)。对比中国当时的中央政府在国内获得的税收不过6亿多美元，抗战八年投入到抗日战场的资金还不到英国从殖民地掠夺4年财富的三分之一。

美国联邦储备法[5]从未允许央行印钞购买外国货币，只能根据美国财政部授权，使用政府资金买卖外汇的市场方式干预汇率市场，而不是印钞购买外汇，美联储的官方对此有很清楚的介绍[6]。历史上，即使英镑还是二战时期的“国际货币”，美国在二战时，也从未接受英国使用英镑支付军火款，而是让英国用尽黄金白银后，作价转让一些处于战略要地的殖民地给感兴趣的美国；后来则要求英国政府从美国贷款美元支付。战后提供美元贷款，则是要求英国政府承诺英镑可兑换美元，让英国控制的殖民地政府可以自由兑换，作为获得美国贷款的先决条件之一。当时英国因战争破坏，生产能力很低，英镑购买力很差，无法与美元相比，英国所建立的殖民地政府纷纷将英镑兑换为美元，仅仅5周就耗尽了英国的美元储备，从而不得不停止兑换[7]；也让英国殖民地将它们的货币发行依据从英镑转变为美元，夺走了英国的“国际货币”地位。如果美国接受英镑，英国各个殖民地政府也就没有必要预先兑换英镑为美元，从而不会在对美国之外其他国家贸易中使用美元，美国也就无法取代英镑的国际货币地位了。

由于大量出卖主权给美国和西方，使美国和西方从攫取了大量财富。2013年01月08日中国科学院国家健康研究组对外发布《国家健康报告》第1号中披露[8]，美国从全球攫取的红利达73960.9亿美元，占全球总量的96.8%，是攫取红利最多的国家；中国损失的财富高达36634亿美元，占全球财富损失的47.9%，是全球财富损失最多的国家。报告指出，中国人均损失财富达2739.7美元，相当于中国年人均可支配收入的1.2倍;2011年中国损失的霸权红利，相当于中国军费开支的33倍、科技投入的44倍、教育投入的16倍和医疗卫生投入的37倍。若按劳动时间计算，中国劳动者有60%左右的工作时间是在无偿为国际垄断资本服务，创造“剩余价值”。如此货币发行制度下的市场经济，也许能优化配置资源，但配置的结果是劳动成果大都到了西方手里，是对我们最不利的市场经济。

总而言之，要扩大内需，就必须排除劳动力比较优势理论干扰，大幅度提高工人工资，如在短期内让6亿工人工资加倍。为此，我们应当收回奉送给西方的经济主权和货币主权，不再向西方奉送大量财富，将它们分配给国内劳动者，从而给劳动者的收入加倍。具体来说，

第一，应实行对等开放市场的原则，收回单方面向美国和西方开放的市场，从而收回单方面开放市场带来的巨大损失，包括禁止西方商人进入我国零售市场。

第二，发行人民币应购买国债，交给政府。央行应将外汇储备交给政府，换取国债，取代外汇储备作为人民币发行依据。

第三，应将外汇储备投入外汇市场，提高人民币汇率，推动进口，花掉外汇，不仅增加国内商品供应，有利于稳定物价，还等于给政府提供资金，用于补贴国内老百姓，如大幅度增加失业补贴，从而增加最低工资，增加国内消费能力。

第四，取消普通商品的出口退税，出口退税的目的是打击竞争对手，在高技术产品方面，形成垄断。

参考：
《求是》杂志发表习近平总书记重要文章(附全文) - 高层 - 红歌会网
http://www.szhgh.com/Article/news/leaders/2020-11-01/252047.html
贾根良：国内大循环的突破口在哪里？六亿人收入倍增计划|国内大循环|贾根良|财政|就业|工资_网易订阅
https://dy.163.com/article/FLBS4TOG0519D9DS.html

注释：
1. 周其仁, 汇率评论之十六：被动超发货币的教训，经济观察报 2010年8月16日，http://zhouqiren.org/archives/979.html；收录在《货币的教训汇率与货币系列评论》；另参考：央行依据外汇储备被动发钞的官方证据 - 黄卫东 http://www.caogen.com/blog/Infor_detail/78174.html. 2010: 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1出版. p. 46--51；
2. 周丽霞, 货币局制度及其基本运行特征. 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学报, 2004. 2004(3): p. 41-46.
3. 孙茂辉, 香港货币局制度的变迁与创新. 当代港澳, 2002. 2002(1): p. 20-25.
4. Hudson, M., 金融帝国，美国金融霸权的来源和基础，嵇飞等译. 2008, 北京: 中央编译出版社. p. 118，311，335，401，84.
5. 魏盛鸿, 银行法全书. 1995: 宇航出版社. p. 1109.
6. 美联储, ed. the federal reserve system purposes & functions. 2013, the Board of Governors of the Federal Reserve System, USA p. Pages.
7.（英）佩克著；卢明华等译, 国际经济关系 1850年以来国际经济体系的演变. 1990: 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 p. 280.
8. 杨多贵等, 国家健康报告，另参见报道：2011美国攫取霸权红利逾7万亿美元中国损失最多-中新网http://finance.chinanews.com/cj/2013/01-08/4471109.shtml. 2013, 中国科学院国家健康研究组: 北京.

（作者：黄卫东，从事高校教学和科研工作；来源：昆仑策网【作者来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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