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德胜：美国的“财政悬崖”与债务黑洞

高德胜：美国的“财政悬崖”与债务黑洞

2021-09-16

2020年3月以来，随着新冠疫情爆发，为挽救急剧衰退的美国经济，美国启动无限量化宽松和大规模财政刺激。这种强力刺激的猛药，无助于美国经济的长期增长，不啻饮鸩止渴。如今，美国无限印钞和大把撒钱的后遗症正在快速显现，美国经济正饱受多重“虚症”的煎熬：持续高企的通胀高烧不退，而在巨额债务迅速膨胀的情势下，美国联邦政府面临新的“财政悬崖”。

拜登政府执政以来，不仅延续了特朗普时期的超宽松货币政策，还马不停蹄推出一连串经济救助与刺激计划，涵盖疫情纾困、失业补贴、中小企业救助、家庭支持、创新与竞争促进计划、供应链重建等，总支出规模达到7万亿-8万亿美元。

有学者指出，拜登政府支出的增长规模，已经大大超过了罗斯福新政、2008年金融危机时期、里根上世纪80年代初扩张军备等历次美国经济刺激计划。

拜登和特朗普在财政刺激的路上接力狂奔，使美国政府债务迅速激增。2020美国财政年度联邦政府赤字激增逾两倍，总额超过3.1万亿美元。加上拜登政府上台以来连续推出的财政刺激支出，目前美国国债总额已突破28.7万亿美元。

美国联邦政府目前的债务水平已远超2019年美国政府规定的22万亿美元的债务上限。如今，由2019年8月美国政府《两党预算法案》规定的暂停债务上限两年的期限已过，美国政府债务上限约束重新生效，美国政府重新面临“财政悬崖”。

美国财政部长耶伦开始坐不住了，从7月开始就不断大声疾呼，敦促国会就提高政府债务上限采取行动。

9月8日耶伦再次警告称，除非美国国会提高举债上限，否则财政部可能在10月耗尽所有现金。“一旦所有可用措施和手头现金全部用完，美利坚合众国将有史以来第一次无法履行其国家义务。”如果国会不能就解除美国债务上限形成决议，不仅美国政府将陷于停摆，而且将使美国政府面临债务违约的风险。耶伦直言“留给美国避免经济灾难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财主家也没有余粮了”。眼下，美国财政部只能依靠“非常规措施”，包括动用在美联储的现金账户、赎回联邦养老金计划中某些投资、暂停新的投资等，拆东墙补西墙，勉力在不增加债务总额的情况下筹措新的资金。但这些非常规措施毕竟有限，很快就会用尽。

美国当下的情况是，按照2019年国会规定的22万亿美元债务上限，美国政府已经事实上大大突破了这个上限约束。耶伦所呼吁的，无非是取得国会对事实上已经突破的债务上限给予认可或进一步追加而已。

这不是美国第一次面临“财政悬崖”了，美国政府因缺乏预算而导致政府部门临时关门的情形也早已屡见不鲜。最近的一次是，由于国会与特朗普之间围绕边境墙预算争执不下，特朗普拒绝签署政府预算令，使联邦政府预算不足，导致联邦政府9个部门从2018年12月22日关闭长达35天，成为美国史上最长的政府停摆。

这也不是美国政府第一次突破债务上限了。实际上自从美国设立债务上限以来，自1960年9月至2011年8月美国政府债务上限被上调了79次。

此次美国政府重遇“财政悬崖”窘局，几乎也会毫无悬念地在国会两党讨价还价中达成妥协，结果无非是再次提高政府债务上限，或选择继续暂停债务上限，以允许政府继续增加举债以维持运行。毕竟美国两党吵归吵，闹归闹，但谁也无法承担债务违约的巨大风险，这将摧毁美国的国家信誉和根本利益。

这暴露出美国政府对债务的深度依赖。实际上离开举债，美国政府已经寸步难行。美国政府是全球第一欠债大户，以2020年美国GDP20.9万亿美元计，美国政府负债与GDP之比已高达137%。

而美国政府的债务增长还远没有尽头，拜登政府雄心勃勃的刺激计划依然依赖负债提供资金。根据拜登政府的财政预算，美国2021年财政赤字为3.669万亿美元，2022财年赤字为1.837万亿美元，预计未来10年美国联邦政府债务累计将超过39万亿美元。

这也表明，美国政府债务的运作模式，本质上不过是发新债、还旧债的庞氏游戏，循环往复没有尽头，而债台则越堆越高。美国历史上一次次逼近“财政悬崖”，又一次次自己打破债务上限。因此，美国政府所谓的“债务上限”，不过是看起来漂亮的摆设而已。

透过美国政府的债务黑洞，就能一窥美国经济的秘密，认清美国经济的本质。实际上，全球第一、貌似强大的美国经济，不过是依靠巨额债务支撑的注水的庞然大物。美国经济“增长”的秘诀是左手发债（财政部），右手印钞（美联储）。通过债务货币化的操作，一方面美国通过财政直接补贴的方式，将大笔财富转移给自己的企业和民众；另一方面，超宽松的货币政策和天量流动性支撑起美国股市的高估值，也增加了美国民众的财富。这就是美国“债务创富”的秘密。

例如，自去年3月以来，特朗普和拜登政府连续推出数轮疫情纾困法案，符合补贴标准的美国居民获得了每人累计2400美元的现金补贴；另外，失业者每周额外获得每周600美元失业救济金。美国政府的慷慨撒钱，使一批美国人能够躺着挣钱。美联储通过购买国债增发的货币，通过美国政府的纾困和救助计划，无偿转移到美国民众和中小企业手中。因此，尽管疫情对经济造成重创，但美国居民储蓄却大幅增加了。

截至2021年一季度，美国个人储蓄就从一年前的1.6万亿美元激增至惊人的4.1万亿美元。另据追踪美国现金流的固定收益交易商 FHN Financial 测算，美国家庭和小企业目前已经累积了创纪录的近17万亿美元现金，这超过了世界各国政府在疫情期间采取的财政刺激资金的总规模（16万亿美元）。

美联储的货币大放水，不仅使去年初4次熔断的美国股市起死回生，避免了股市崩盘，还获得了源源不断的资金流入，维系股市持续上涨的动能。

去年以来，在疫情失控、经济遭受重创的背景下，美国股市却节节攀升，上演了一幕魔幻的财富狂欢。由于70-80%的美国家庭在股市有直接或间接投资，受益于股市上涨，美国居民家庭净资产增加并创纪录新高。美联储报告显示，2021年第一季度美国家庭净资产增至136.9万亿美元，较2020年底增长约5万亿美元，增长主要原因是股市飙升，其中3.2万亿美元来自股票收益。而从2020年3月至2021年4月的13个月里，美国亿万富翁的总财富增加了1.62万亿美元，增幅达55%。

货币宽松催生了股市繁荣，而股市繁荣创造了“财富”增长。债务，对别的国家可能是陷阱和毒药，对美国却成为“创富”的工具。

凭借债务扩张与量化宽松的配合，美国把国债利率和借贷利率降至接近于零的水平，超低的利率环境使得美国政府能够轻松大举发债。美联储在几周时间内增发的货币，可以超过中国多少年来积累的全部外汇储备的价值，也超过英国全年的GDP。

美国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高级访问学者、经济学教授弗拉季斯拉夫·伊诺泽姆采夫指出：“当代金融体系的秘诀不是偿还债务的能力，而是将债务成本降至无限低的能力。”由于美联储把利率水平压到极低水平，尽管去年以来美国债务呈爆炸式增长，但联邦政府需要支出的利息负担却在减少，这为美国政府肆无忌惮地扩张债务创造了条件。

而这个故事的另一面，是美国凭借货币霸权，对全世界特别是发展中国家的财富掠夺。美国通过无限量化宽松，创造出价值数万亿无成本的美元，它们冲向世界就能换回实体商品和服务，这都是其他国家人民辛苦劳动创造的财富。同时通过美元发行的扩张，无形中就稀释了别国持有的美元及美元资产的价值，也稀释了美国原有的对外负债，这直接侵蚀了外国债权人的利益，实际上是明火执仗的财富掠夺。不仅如此，美元的滥发已经造成全球大通胀的蔓延，给各国经济及民众生活造成沉重伤害。

这就是美国金融帝国主义的本质。这也决定了美国从维护自身利益出发，不会主动约束而会继续放任政府债务的扩张，也不会像某些市场观察人士所预期的那样，美联储会较早地退出超宽松货币政策。而这埋下了通胀失控和下一场全球金融危机的种子。

（作者系昆仑策特约评论员、资深金融业人士；来源：昆仑策网【原创】修订稿，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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