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盼头的人生是什么样?
如果非要总结,我想答案大概是:“一切皆可放弃”。
这里常年游荡着一批被称为“三和大神”的人。
打工永远只找日结,赚得百来块工钱后,便开始实践“吃喝嫖赌抽”五字真诀。
不论当下物价如何攀升,在三和,生活成本被压缩到了极限水平。
花2块钱,可以吃上淋着古怪颜色酱油的肠粉;再加3块,就能来碗飘着青菜,偶尔能发现肉丝的挂逼面。
吃饱喝足后,大神们钻进昏暗污浊的网吧,追逐各自的精神家园。
结束了游戏里的腥风血雨,一排人呼呼大睡,东倒西歪,宛如丧尸。
想睡得有仪式感点,花个十几二十块便能喜提床位。
被褥枕头许久未换,臭虫陪睡也是常有的事。
人才市场附近,龙华公园的隐蔽处,30—50元就可以潦草地解决性需求。
眼看钱花差不多了,大神们不得不开启高阶修炼模式。
当“挂逼”状态都不可持续时,饿了几天肚子的大神们,才会再次起身,打个临时工。
要搞钱,野路子依然有。
在庸常生活的巨大陀螺上,失去身份的大神被离心力甩得越来越远。
朝不保夕的日子教会了大神抱团取暖,
团饭失败,又不愿意开宝箱(翻垃圾桶)的老哥,常常会饿到昏厥,瘫在大街上进行光合作用。
这样的生活状态,让猝死变得稀松平常。
为彻底挂逼的老哥夹道送行,已经成了这里“不成文的规矩”和“最后的礼仪”。
作为四肢健全的年轻人,最初来到深圳,大多也怀揣着淘金梦,希望能够打拼出一片天地。
身心一天比一天疲软,而工资,却不见长进。
比起大战黑厂的艰难心酸,“做一玩三”的日结模式让憋屈的灵魂重新舒展。
当初离家是为了挣钱,如今在城市的夹缝里苟且偷生,家乡自然也成了不愿回首的闭塞之地。
3
他的人生轨迹在三和颇具代表性。
流落到三和,低廉的物价让他心醉神迷。
贷款还不上,他索性扔掉手机卡。后来身份证也卖掉,被人拿去办了3家非法公司,注册资本1500万。
意志力这玩意,很多人以为有开关控制。关个几天,隔段时间还能再打开。
纪录片播出以后,宋春江做直播赚了钱,渐渐还清债务,还回老家补办了身份证,天南地北的观众通过直播鼓励他,希望他早日上岸。
离开三和真的很难吗?
说完他咧嘴大笑,其他人也跟着哈哈哈。
去年下半年,我在一家狼性十足的公司工作。
出了站,被大太阳一晒,感觉整个人快要化开。
为工作熬到凌晨三四点的日子里,什么远大理想都被捶扁了。
我们的终点,不过是别人的起点。
如果年少时把对人生的种种设想全都摁灭,我们可能会被更大的悲伤淹没。
跟大神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深圳待了18年的陈用发。
“因为你没有右手了,你不可能老是怨天怨地嘛。”谈到身体的残缺,陈用发已经释然。
如今他娶了妻,生了女儿,早餐店的生意不错,偶尔还能接济一下远道而来的老乡。
社会阶层日渐固化的时代,比输在起跑线上更可怕的,恐怕是底层连进入上层的欲望都被消灭。
三和大神乍看无拘无束,其实早已被囚禁在隐形的壁垒当中。
哪怕到最后,付出的全部努力,不过完成了普通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