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年11月,杨开慧烈士牺牲后,毛泽东在中央苏区闻讯,悲痛不已,托人寄回光洋三十元营葬。在寄回的家书上写着:“开慧之死,百身莫赎。”当时,我珍舅(即杨开智)不敢出面,只好由我父亲伏慎初出面张罗,雇工打了一块三尺高的石碑,上刊“毛母杨开慧墓 男岸英、岸青、岸龙立”等字。这块简古粗糙的小石碑至今仍在,可作艰难岁月的见证。
杨开慧烈士的祖父为杨象洛,共有三个儿子即长子杨宏棠、次子杨宏芬(字怀中,号华生,册名昌济)、三子杨宏启(字兆秀,号瑞生)。长子早逝,这个大家庭主要靠以杨昌济闻名的华生三爹和我外公瑞生六爹撑持。
据我外婆讲:“原来板仓杨家下屋只有一百担租左右,后来人口增加,家用拮据,若非你外公(即杨宏启)在岳州厘金局做事,节省点钱接济你三伯外公(指杨昌济),他也难得既留学东洋,又留学西洋。要知道,当时的光洋,一拿就是几百块。”这些事实,说明兄弟二人感情之笃。
杨昌济子女除夭折者外,有子杨开智;有女杨开慧,谱载“适毛润之”。杨昌济亲弟杨宏启有一子三女。子名杨开明,三女为杨开云(即杨开仁)、杨开秀、杨开英。杨开云“适湘阴伏慎初”,伏慎初和杨开云即我的父母。
杨开慧烈士藏在墙壁中的遗书说:“一弟,亲爱的一弟……我无时无刻不在寻找我的依傍,你如[于]是乎在我的心田中就占了一个位置。此外,同居在一起的仁、秀也和你一样,你们一排站在我的心田里!我常常默祷着:但愿你几个人莫再失散了啊。”这里的一弟,就是我的亲舅舅杨开明烈士;仁,就是杨开仁,我的妈妈;秀,就是杨开秀,我的桂姨。
在杨开慧这封遗嘱式的信中,她写道:“我决定把他们——小孩们——托付你们,经济上只要他们的叔父长存,是不至于不管他们的;而且他们的叔父,是有很深的爱对于他们的。”
不过,开慧写于1929年古历四月初八寄一弟杨开明的信“没有发出”。
据我父亲生前回忆,一次,毛主席到了板仓,我和你舅舅(即杨开明)提出要跟毛主席去闹革命。毛主席说:“伏一哥,你就算了吧!你是独子,又有妻室儿女。一弟倒可以去。”于是你舅舅后来就跟毛主席外出了。
我姐姐伏明达回忆说,“舅舅参加革命后,因是地下工作,每次回板仓,都是悄悄地来,悄悄地走。记得一个风雨之夜,舅舅回家了,全家都很高兴,但第二天早上,我一醒来,舅舅不见,我就大哭一场。”
舅舅杨开明毕业于长沙甲种工业学校,我家珍藏有《开明烈士日记》手稿,舅舅很有才华和能力。1930年除夕夜,叛徒刘绍舒出卖了我舅舅,舅舅在汉口被捕,翌年正月初一押至长沙。我外公筹集光洋3000元托人求保,三伯外婆(杨昌济夫人)曾亲赴蔡元培、章士钊先生处请求营救。
章士钊先生带了蔡的信件自北京坐飞机赶到长沙,多方关说。当时,湖南省主席何键碍于面子有所松动,基本同意保释,只要杨开明低头认错,洗手不干,便可出狱,但我舅舅坚贞不屈,决不低头,提审时,他说:“我赤胆忠心为劳苦大众求解放,绝没有犯任何错误,错的是你们这些军阀、贪官污吏,你们要杀就杀好了,共产党越杀越多。”特务兽性发作,便用酷刑拷打。当杨开明被绑赴刑场时,烈士还高喊:“打倒何键!共产党万岁”的口号,武装特务用刺刀刺进他的腰部,他还是不断高喊,特务恨极,又把刺刀从腰部抽出,再插到他的口里,搅动他的舌头,恨恨地说:“杨开明,你还能喊吗?”烈士口中、腰部淌血,一直滴到城外浏阳门刑场,杨开慧想要“托孤”的“一弟”、我亲爱的舅舅杨开明竟先于杨开慧之前就义。
舅舅牺牲后,堂弟杨秀生与乡邻缪仲和等星夜赶往长沙,将遗体运回板仓。据当时老人回忆,抬回时,用布单盖着,遗体躺在竹板上,由于杨开明烈士个头大,一只手还垂在外面。到了板仓,按乡俗屈死者不能从正门进,只好拆了一段后墙,抬进下堂屋,装棺入殓。
我妈妈当时生下我三弟,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回娘家,探问消息,走到板仓河滩边,看到有人在筛沙子,准备营葬,知道杨开明已经牺牲,立刻晕倒在地。我的三弟后来就没奶吃了,吃炼乳长大,身体一直瘦弱。我的舅舅杨开明曾经结婚,舅妈名叫文瑛,听说有个孩子。后来舅妈等失散,但愿今后有有心人,能为我们提供线索。
继杨开明之后,霞姨杨开慧烈士牺牲于1930年11月14日,我姐姐回忆说:“霞姨待我们很好,小时候,我和弟弟寿景与岸英、岸青兄弟一起在板仓杨公庙小学读书,霞姨从长沙买来学习用品,总是连我们一道分的。连订的《小朋友》杂志,也是一起阅读的。当时她分石板石笔给我们的音容笑貌,至今还历历在目。(上世纪)50年代,我与岸英见面,谈起少年同学的往事,而霞姨早已离开我们,不觉相对唏嘘泣下。”
板仓杨家另有杨开智的女儿杨展于1941年在抗日战争中牺牲于河北平山县灵寿北部山区。1949年8月10日,即长沙和平解放后第五天,毛泽东沉痛地给杨展的父亲杨开智复电说:“她是百万牺牲者之一,请你们不要悲伤。”
1963年3月,长沙县群众为开明烈士修一石墓,并为杨开慧、杨开明、杨展烈士合建一纪念塔,塔高5米,正面刻“光辉常照后来人”大字题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