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康拉德•施米特(1890年10月27日)》与其说是一封信,不如说是一篇著作。在这篇十分重要的文献中,恩格斯详细阐述了他所理解的历史唯物主义,说明了经济领域的决定性作用,及其他领域的独立发展和反作用。
他写道,“凡是存在着社会规模的分工的地方,单独的劳动过程就成为相互独立的。生产归根到底是决定性的东西。但是,产品贸易一旦离开生产本身而独立起来,它就会循着本身的运动方向运行,这一运动总的说来是受生产运动支配的,但是在单个的情况下和在这个总的隶属关系以内,它毕竟还是循着这个新因素的本性所固有的规律运行的,这个运动有自己的阶段,并且也反过来对生产运动起作用。美洲的发现是在此以前就已经驱使葡萄牙人到非洲去的那种黄金梦所促成的(参看泽特贝尔《贵金属的生产》),因为十四世纪和十五世纪的蓬勃发展的欧洲工业以及与之相适应的贸易,都要求有更多的交换手段,而这是德国——1450—1550年的白银大国——所提供不出来的。葡萄牙人、荷兰人和英国人在1500—1800年间侵占印度,目的是要从印度输入,谁也没有想到要向那里输出。但是这些纯粹由贸易利益促成的发现和侵略,终归还是对工业起了很大的反作用:只是由于有向这些国家输出的需要,才创立和发展了大工业。
金融市场也是如此。金融贸易和商品贸易一分离,它就有了——在生产和商品贸易所决定的一定条件下和在这一范围内——它自己的发展,它自己的本性所决定的特殊的规律和阶段。……
在上述关于我对生产和商品贸易的关系以及两者和金融贸易的关系的见解的几点说明中,我基本上也已经回答了您关于整个的历史唯物主义的问题。问题从分工的观点来看是最容易理解的。社会产生着它所不能缺少的某些共同职能。被指定去执行这种职能的人,就形成社会内部分工的一个新部门。这样,他们就获得了也和授权给他们的人相对立的特殊利益,他们在对这些人的关系上成为独立的人,于是就出现了国家。然后便发生象在商品贸易中和后来在金融贸易中的那种情形:这新的独立的力量总的说来固然应当尾随生产的运动,然而它由于它本来具有的、即它一经获得便逐渐向前发展了的相对独立性,又反过来对生产的条件和进程发生影响。这是两种不相等的力量的交互作用:一方面是经济运动,另一方面是追求尽可能多的独立性并且一经产生也就有了自己的运动的新的政治权力。……在政府和反对派之间的斗争中也反映出先前已经存在着并且在斗争着的各个阶级的斗争,但是这个斗争同样是头足倒置地、不再是直接地、而是间接地、不是作为阶级斗争、而是作为维护各种政治原则的斗争反映出来的,并且是这样头足倒置起来,以致需要经过几千年我们才终于把它的真相识破。
国家权力对于经济发展的反作用可能有三种:它可以沿着同一方向起作用,在这种情况下就会发展得比较快;它可以沿着相反方向起作用,在这种情况下它现在在每个大民族中经过一定的时期就都要遭到崩溃;或者是它可以阻碍经济发展沿着某些方向走,而推动它沿着另一种方向走,这第三种情况归根到底还是归结为前两种情况中的一种。……
法也是如此:产生了职业法律家的新分工一旦成为必要,立刻就又开辟了一个新的独立部门,这个部门虽然一般地是完全依赖于生产和贸易的,但是它仍然具有反过来影响这两个部门的特殊能力。……
经济关系反映为法原则,也同样必然使这种关系倒置过来。这种反映的发生过程,是活动者所意识不到的;法学家以为他是凭着先验的原理来活动,然而这只不过是经济的反映而已。……
至于那些更高地悬浮于空中的思想领域,即宗教、哲学等等,那末它们都有它们的被历史时期所发现和接受的史前内容,即目前我们不免要称之为谬论的内容。……科学史就是把这种谬论逐渐消除或是更换为新的、但终归是比较不荒诞的谬论的历史。从事于这件事情的人们又属于分工的特殊部门,而且他们自以为他们是在处理一个独立的领域。只要他们形成社会分工之内的独立集团,他们的产物,包括他们的错误在内,就要反过来影响全部社会发展,甚至影响经济发展。但是,尽管如此,他们本身又处于经济发展的起支配作用的影响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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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政治权力在经济上是无能为力的,那末我们又为什么要为无产阶级的政治专政而斗争呢?暴力(即国家权力)也是一种经济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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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这些先生们所缺少的东西就是辩证法。他们总是只在这里看到原因,在那里看到结果。他们从来看不到:这是一种空洞的抽象,这种形而上学的两极对立在现实世界中只是在危机时期才有,整个伟大的发展过程是在相互作用的形式中进行的(虽然相互作用的力量很不均衡:其中经济运动是更有力得多的、最原始的、最有决定性的),这里没有任何绝对的东西,一切都是相对的。对他们说来,黑格尔是不存在的。”这说明,阶级斗争并不是直接表现出来的,除非是在危机或革命最激烈的时刻。我们不能因为阶级斗争没有激化就以为它不存在了。而一些反对暴力的人,如果不是欺骗,那么他们实际上就连国家权力也反对了,因而充其量只是无政府主义而已。另外,有人说马克思的方法是抽象的方法,不是演绎的方法,那只不过说明此人的抽象法是空洞的抽象。
恩格斯还写道,“金融市场上的人所看到的工业和世界市场的运动,恰好只是金融和证券市场的倒置的反映,所以在他们看来结果就变成了原因。这种情况我早在四十年代就在曼彻斯特看到过:伦敦的交易所行情报告对于认识工业的发展进程以及周期性的最高限度和最低限度是绝对无用的,因为这些先生们想用金融市场的危机来解释一切,而这些危机本身多半只是一种征候而已。当时问题是在于要否认工业危机来源于暂时的生产过剩,所以问题同时还有促使进行歪曲的倾向性的方面。现在,这一点至少对我们来说已经永远消失,而且下述情况的的确确是事实:金融市场也会有自己的危机,工业中的直接的紊乱对这种危机只起从属的作用,或者甚至根本不起作用。在这里,还需要确定和研究一些东西,特别是要根据近二十年的历史来加以确定和研究。”现代美国的金融危机理论包括明斯基时刻在内,无不是在对金融危机进行歪曲,至多只是片面地涉及金融市场自身的那部分危机。
本文节选自余斌老师《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7卷的研读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