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传亮：中国共产党推进自我革命的历史经验

 

【内容提要】中国共产党在为人民谋幸福、为民族谋复兴的百年征程中，积累了丰富的推进自我革命的宝贵经验。在明晰自我革命深刻内涵的基础上，坚持社会革命和自我革命相统一，在勇于推进社会革命中自觉进行自我革命；坚持党性和人民性相统一，在坚决维护最广大人民根本利益中进行自我革命；坚持党的领导和从严治党相统一，在确保党的领导地位的同时进行自我革命；坚持问题导向和目标导向相统一，在解决党自身的突出问题中拓展自我革命的目标途径；坚持“关键少数”和“绝大多数”相统一，在充分调动广大党员干部主动性创造性中进行自我革命；坚持思想建党和制度治党相统一，在不断建立健全制度机制中进行自我革命等六个方面，总结了党的自我革命的经验，揭示了中国共产党的常青之道。由于党和国家事业的艰巨性、巩固执政地位的必然要求以及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向往的庄严责任，党的自我革命具有长期性和艰巨性，必须将伟大的自我革命进行到底。

 

【关键词】党的建设  自我革命  社会革命

作者简介：沈传亮（1976-），中共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研究室副主任、教授（北京100091）。

 

 

中国共产党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马克思主义政党，具有强烈的自我革命精神，在为人民谋幸福、为民族谋复兴的伟大斗争中形成了勇于自我革命的优良传统，积累了丰富的宝贵经验。总结和运用百年来党进行自我革命的宝贵历史经验，对于深入推进新时代党的建设伟大工程，确保党永远保持先进性和纯洁性、保持旺盛生命力和强大战斗力，具有重要意义。

 

一、准确把握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的深刻内涵

 

明确何谓自我革命，必须先了解什么是革命。所谓革命，现代社会科学家用来专指其间发生了政权更替并伴随着政治、社会、经济秩序大规模重建的历史时期。据商务印书馆2011年出版的《现代汉语词典》（第五版），“革命”一词用作动词有两种解释：一是指被压迫阶级用暴力夺取政权，摧毁旧的腐朽的社会制度，建立新的进步的社会制度；二是指根本改革。另外，用作形容词，指“具有革命意识的”。显然这是运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给出的定义，反映了革命的原意。正如有专家所分析的，在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论述中，革命的内涵主要表现为：“以夺取和巩固政权为核心的政治革命、涵盖人类社会诸领域的社会革命以及革命领导阶级的自我革新”。

 

由革命含义延伸展开，自我革命主要是指主体对自己自觉、自发、自动的革命性行动。就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而言，主要是指通过不断的自我净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经常解决自身存在的问题，克服自身存在的缺点，始终保持生机活力的过程。自我净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这“四个自我”，既相互区别又相互联系，既有破又有立，既有施药动刀的治病之法又有固本培元的强身之举，是勇于自我革命的生动实践和具体体现。

 

自我革命是精神与实践的统一。对中国共产党而言，自我革命既是一种精神自觉，又是一种实际行动。这种精神贯穿党的百年，这种实践同样贯穿党的百年。之所以强调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是一种精神自觉，主要是由于中国共产党是以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为指导的马克思主义政党。马克思主义认为，客观事物一直处于不断发展变化的过程中，这一过程符合辩证的逻辑，具有革命的特点。比如，马克思深刻指出：“辩证法在对现存事物的肯定的理解中同时包含对现存事物的否定的理解，即对现存事物的必然灭亡的理解；辩证法对每一种既成的形式都是从不断的运动中，因而也是从它的暂时性方面去理解；辩证法不崇拜任何东西，按其本质来说，它是批判的和革命的。”同时，马克思主义的实践性、人民性等理论品格，也自然要求无产阶级政党具有自我革命的自觉。正如毛泽东所说：“我们这个队伍完全是为着解放人民的，是彻底地为人民的利益工作的。”“因为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所以，我们如果有缺点，就不怕别人批评指出。不管是什么人，谁向我们指出都行。只要你说得对，我们就改正。”

 

从实践层面上看，中国共产党推动自身建设、进行理论创新、带领人民进行伟大斗争，必然遇到各种考验、风险和挑战，应对考验、战胜风险和挑战，都需要不断提升自我、完善自我，把自身变得更加强大。提升完善自我的过程实际上就是自我革命的过程。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提出自我革命的重要命题，就是要刀刃向内主动革除党自身存在的问题、改掉自身的缺点，以确保党自身能够与时俱进，适应时代需要，解决党面临的各种困难、风险和挑战。

 

勇于自我革命，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党的建设和组织工作的重要思想中的原创性观点。当然，自我革命的实践自党成立后就开始了，党的十八大后习近平提出自我革命是党的理论创新、理论自觉的鲜明表现。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高度重视党的建设，着力推动全面从严治党，多次强调党必须进行自我革命，既论述了进行自我革命的必然性和重要意义，也论述了进行自我革命的路径，强调中央政治局要带头做勇于自我革命的战士；既论述了要把自我革命和社会革命统一起来，也论述了自我革命的长期性，形成了较为完整的一套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思想。这一思想来源于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重要论述，来源于中国共产党自身建设的百年实践，来自习近平总书记对党的建设新的伟大工程的深刻洞见。

 

二、中国共产党百年自我革命的宝贵经验

 

中国共产党历来重视总结经验，无论是革命年代还是建设年代，无论是改革开放新时期还是进入新时代，都是如此。在党的百年华诞之际，从历史逻辑、理论逻辑和实践逻辑相结合的角度总结党的自我革命经验，很有必要也很有意义。

 

1.坚持社会革命和自我革命相统一，在勇于推进社会革命中自觉进行自我革命

 

自世界上形成政党政治以来，一个国家或地区的发展变迁，往往就与政党的演进和活动紧密联系在一起。世界历史经验表明，进行伟大社会革命需要有勇于自我革命的政党推动，政党的自我革命有力推动着社会革命的发展。就中国而言，中国共产党领导全国各族人民进行伟大的社会革命和党自觉进行伟大的自我革命相辅相成、互相促进、相互贯通，共产党自我革命与中国的社会革命呈现出同向共进的鲜明特征。这已为党成立以来的百年奋斗史所证明。

 

近代中国为了实现民族复兴，无数志士仁人不屈不挠、前仆后继，进行了可歌可泣的斗争，进行了各式各样的尝试，但终究未能改变旧中国的社会性质和中国人民的悲惨命运。风云际会、时代大潮，催生了中国共产党。1921年7月召开的中共一大通过的《中国共产党第一个纲领》明确指出，“党的根本政治目的是实行社会革命”。1922年7月，党的二大宣言明确了党的最低纲领和最高纲领。最低纲领是：消除内乱，打倒军阀，建设国内和平；推翻国际帝国主义的压迫，达到中华民族完全独立；统一中国为真正的民主共和国。最高纲领是：“组织无产阶级，用阶级斗争的手段，建立劳农专政的政治，铲除私有财产制度，渐次达到一个共产主义的社会。”这既表明中国共产党进行社会革命的鲜明态度，也说明从党成立之始就把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定为自己的奋斗目标，并且坚持用革命的手段来实现这个目标。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社会革命，从实践上看，就是进行新民主主义革命建立新民主主义社会、进行社会主义革命建立社会主义社会、探索社会主义道路推进社会主义建设、进行改革开放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全面深化改革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进而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从实质上看，就是依据社会基本矛盾运动的原理，推动完善生产关系更加适应生产力发展、完善上层建筑更加适应经济基础变化；从使命上看，就是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为世界谋大同。早在1925年12月5日，毛泽东在《〈政治周报〉发刊理由》一文中指出，“为什么要革命？为了使中华民族得到解放，为了实现人民的统治，为了使人民得到经济的幸福”。可以说，进行伟大革命、实现伟大目标，贯穿党的百年发展历程。

 

改造客观世界同改造主观世界密不可分，推动伟大的社会变革离不开革命者的自我锻造和锤炼。在推动社会革命的历史进程中，中国共产党既关照社会革命的客观要求，又自觉认识所处历史方位，清醒把握自身的“成长需求”，与时俱进地进行自我革命。党成立初期就鲜明提出，中国共产党“应当是无产阶级中最有革命精神的大群众组织起来为无产阶级之利益而奋斗的政党，为无产阶级做革命运动的急先锋”“党的内部必须有适应于革命的组织与训练”“凡一个革命的党，若是缺少严密的集权的有纪律的组织与训练，那就只有革命的愿望便不能够有力量去做革命的运动”。新民主主义革命期间，中国共产党不仅反复强调要保持自身无产阶级政党性质、确立为广大人民利益牺牲一切的奉献精神，还在严明自身纪律、纯洁自身组织、严惩贪腐分子、强化党内政治生活等方面，进行了广泛深入又极具创造性的探索实践。1941年5月至1945年4月在全党集中进行整风，反对党内存在的主观主义、宗派主义、党八股，树立马克思主义的文风、学风和作风。通过延安整风运动，实现了在以毛泽东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领导下全党新的团结和统一，为取得抗日战争的胜利和新民主主义革命在全国的胜利奠定了重要的思想政治基础。新中国成立后，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共产党清醒认识自身的执政地位和执政使命，把“将革命进行到底”的精神运用到自身建设的历史实践之中，不懈强化自身的政治建设、思想建设、组织建设、作风建设、纪律建设和制度建设，并结合各个时期的历史任务和突出问题专门开展了一系列全党性的整党、整风和集中教育活动，20世纪50年代和80年代开展整党、90年代开展“三讲”教育，进入21世纪以来进行保持共产党员先进性教育、学习实践科学发展观，还开展了“创先争优”活动。这些重大举措不断推动党的自我革命实现历史性跃升。

 

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更加注重把握自我革命和社会革命的内在关系，在领导社会革命中大力倡导自我革命精神、勇于自我革命。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既是党领导人民进行伟大社会革命的主题主线，也是党进行伟大自我革命的重要依托和历史责任。办好中国的事情，关键在党。党的领导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最本质的特征，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最大优势。要推进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这场伟大社会革命，关键在于把我们党建设得更加坚强有力。这就要求我们党必须勇于自我革命，始终成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坚强领导核心。2017年10月25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十九届中央政治局常委同中外记者见面时的讲话中指出，“实践充分证明，中国共产党能够带领人民进行伟大的社会革命，也能够进行伟大的自我革命”。这是习近平总书记基于新的历史方位，从国家长治久安和党长期执政的战略高度首次提出“两个伟大革命论”。在十九届中央纪委三次全会的讲话中，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在进行社会革命的同时不断进行自我革命，是我们党区别于其他政党最显著的标志，也是我们党不断从胜利走向新的胜利的关键所在。在十九届中央纪委四次全会的讲话中，习近平总书记进一步把坚持以伟大自我革命引领伟大社会革命的经验进行了系统而深刻的总结。这都表明社会革命与自我革命的内在统一性。

 

历史和实践充分证明，中国共产党加强自我革命与领导社会革命同向共进、相互支撑，什么时候党的自我革命成效卓著，什么时候党领导的社会革命就会成就斐然。因此，我们必须继续坚持把党的自我革命和党领导的社会革命统一起来，以实现党所肩负的历史使命。

 

2.坚持党性和人民性相统一，在坚决维护最广大人民根本利益中进行自我革命

 

江山就是人民，人民就是江山。说到底，革命是为什么人、靠什么人的问题。中国共产党进行自我革命和社会革命，根本目的是为人民谋幸福，根本立场是人民立场，根本宗旨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中国共产党一路走来，最有力的依靠是人民，最可靠的力量也是人民。

 

党自我革命的出发点是保持党的性质宗旨不变、确保党的领导地位不变，但关键和前提是以人民为中心，做最广大人民根本利益的忠实代表。这在党的奋斗史中有生动体现。民主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通过“打土豪、分田地”，不断完善土地政策，让大多数中国农民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土地；通过全民族共同抗战，维护了中华民族的整体利益；通过解放战争，打败代表大资产阶级、大地主利益的国民党，让人民有了真正当家作主的历史性机遇。新中国的成立，标志着中国人站起来了。此后，我们确立人民代表大会制度、民族区域自治制度，实行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都是为了更好维护和代表人民的利益。在1978年底召开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上，党作出实施改革开放、把工作重点转移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来的历史性决策，推动人民生活水平不断提升。

 

保持党性和人民性的高度一致是党自我革命的重要目的。从一定意义上说，党进行自我革命是立足于党的性质宗旨，不断革除违背党的性质宗旨的错误思想认识和行为作风。在革命年代，我们党就严格要求自己。比如，毛泽东讲过“锦州苹果”的故事，就是反映解放军解放东北时严守纪律，坚决不吃百姓家里的苹果的典型事例。再比如，解放上海时，总前委对三野要求是“打得好”“进得好”。陈毅对部队进城后的纪律提出严格要求，最基本的一条就是“不入民房”。有的干部提出：遇见下雨，有病号怎么办？陈毅坚持说：“这一条一定要无条件执行，说不入民宅，就是不准入，天王老子也不行！这是我们人民解放军送给上海人民的‘见面礼’！”新中国成立后，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党一如既往严格要求自己践行党的宗旨，并严肃处理侵犯群众利益的人和事。比如，20世纪80年代初，我们党严厉打击刑事犯罪，强力维护社会治安。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我们党采取措施加强党同群众的联系，为群众办实事。党的十八大以来，我们党通过严格执行中央八项规定、开展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强力反腐败等举措进行自我净化、自我革新，就是为了密切党群关系和干群关系，使得人民更加认同和拥护我们党。正是在持续自我革命中，实现了党性和人民性相统一。这不仅符合共产党的建设规律，也符合共产党的执政规律。

 

中国共产党之所以有自我革命的勇气和胆识，最根本的原因是我们党除了国家、民族、人民的利益，没有任何自己的特殊利益。1941年，毛泽东同志在陕甘宁边区参议会的演说中指出：“共产党是为民族、为人民谋利益的政党，它本身决无私利可图。”1944年，他在悼念张思德的演讲中指出：“我们的共产党和共产党所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是革命的队伍。我们这个队伍完全是为着解放人民的，是彻底地为人民的利益工作的。”1945年，他在党的七大上所作的政治报告中又指出：“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一刻也不脱离群众；一切从人民的利益出发，而不是从个人或小集团的利益出发；向人民负责和向党的领导机关负责的一致性；这些就是我们的出发点。”新中国成立后，毛泽东同志还强调：“共产党就是要奋斗，就是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不要半心半意或者三分之二的心三分之二的意为人民服务。”这些思想，在中国共产党人身上一以贯之地传承了下来。改革开放新时期，邓小平深情地爱着人民，无论是谋划“三步走”发展战略，还是提出“发展才是硬道理”，都着眼于让人民共同富裕这个社会主义的本质。“三个代表”重要思想，深化了我们对党的性质和宗旨的认识。科学发展观的核心就是坚持以人为本。进入新时代，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人民是我们党执政的最大底气，也是我们党执政最深厚的根基。我们必须坚持以人民为中心，不断实现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这些论述无不体现了党性和人民性的统一。

 

人民是党的工作的“最高裁决者和最终评判者”。中国共产党执政绩效好坏，评价的根本标准说到底是能否得到广大人民群众的认可和支持。同样，党的自我革命成效好坏，从根本上说就是能否得到人民群众的认可和支持。党的十八大以来，我们党实施全面从严治党等一系列重大措施，使党的面貌为之一新，党群关系更加密切，人民更加拥护和支持我们党，党性和人民性的一致性得以强力维系和坚持。

 

3.坚持党的领导和从严治党相统一，在确保党的领导地位同时进行自我革命

 

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地位和执政地位是历史的选择、人民的选择。中国共产党之所以拥有这个地位，是因为党始终坚持为人民守初心、为民族担使命，具有先进性、纯洁性。而要始终确保党的领导核心地位，就必须持续从严管党治党，确保党保持先进性和纯洁性。正是因为我们坚持把党的领导和从严管党治党结合起来、统一起来，才相继取得革命、建设、改革的巨大胜利。

 

领导权问题是根本性问题。是否掌握领导权，关乎党的事业兴衰成败。在总结革命经验教训基础上，1925年1月，党的四大指出：“中国的民族革命运动，必须最革命的无产阶级有力的参加，并且取得领导的地位，才能够得到胜利。”这是中国共产党第一次提出中国无产阶级在民主革命中的领导权问题。此后，中国共产党一直强调党对革命的领导。1935年12月25日，在陕西瓦窑堡召开的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更是明确提出了“革命领导权”的问题。1939年12月，毛泽东指出：“领导中国民主主义革命和中国社会主义革命这样两个伟大的革命到达彻底的完成，除了中国共产党之外，是没有任何一个别的政党（不论是资产阶级的政党或小资产阶级的政党）能够担负的。”1942年9月1日，中共中央政治局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统一抗日根据地党的领导及调整各组织间关系的决定》指出，“党是无产阶级的先锋队和无产阶级组织的最高形式，他应该领导一切其他组织，如军队、政府与民众团体”。

 

与革命年代争取对革命的领导权不同，新中国成立后，中国共产党坚持党的领导更为侧重的是确保党的领导核心地位。1954年9月15日，毛泽东在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开幕式讲话中明确指出，“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1957年5月25日，毛泽东又指出：“中国共产党是全中国人民的领导核心。没有这样一个核心，社会主义事业就不能胜利。”1962年1月30日，毛泽东在扩大的中央工作会议上强调，“工、农、商、学、兵、政、党这七个方面，党是领导一切的。党要领导工业、农业、商业、文化教育、军队和政府”。20世纪70年代，毛泽东重申：“政治局是管全部的。党政军民学，东西南北中。”改革开放后，我们强调不仅要坚持党的领导，强调东西南北中都要坚持党的领导，还要改善和加强党的领导。进而我们提出推进党的建设新的伟大工程，加强党的执政能力建设，保持党的先进性和纯洁性。党的十八大以来，针对一段时期以来党的领导弱化虚化等问题，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不仅强调党是领导一切的，党是中国最高政治领导力量，党的领导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最本质的特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最大优势，还从制度设计、体制机制、组织基础、工作体系等方面切实加强了党的全面领导。

 

坚持党的领导，必然要加强和改善党的领导。中国共产党早就认识到，党的先进性和党的执政地位都不是一劳永逸、一成不变的，过去先进不等于现在先进，现在先进不等于永远先进；过去拥有不等于现在拥有，现在拥有不等于永远拥有。要保持党的领导地位，实现党的长期执政，必须勇于自我革命，把坚持党的领导和有效管党治党深度结合起来，把党建设得更加坚强有力。因此，不论在革命、建设时期，还是改革开放新时期、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中国共产党都强调从严管党治党。革命年代中国共产党就形成了从严治党的传统。1926年8月4日，中共中央扩大会议发布了《坚决清理贪污腐化分子》的通告，要求各地党组织坚决清洗贪污腐化分子，制止党内腐化现象的发生，这是迄今为止发现的中共最早的反贪文件。1927年党的五大选举产生了党的历史上第一个中央纪律检查监督机构——中央监察委员会。1933年12月，中央执行委员会发布26号训令，内容主要是严厉惩治贪污及浪费行为。新中国成立前夕，毛泽东谆谆告诫全党要做到“两个务必”。新中国成立后，1949年11月，党中央决定成立中央纪委，并要求其担负起保护生产、巩固和纯洁党的组织、巩固党同群众的联系、保证党的集中统一的历史任务。改革开放新时期，我们更是恢复了中央纪委，强调提高党内政治生活的质量，不断开展反腐败斗争，维护党的肌体的健康。所有这些，都反映了我们党在清除自身肌体腐败现象方面的高度自觉性和巨大决心魄力，真正做到了从严治党。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们党是世界上最大的政党，大就要有大的样子。同时，大也有大的难处。把拥有9000多万党员、400多万个基层党组织的这么一个超大规模的党管好治好，很不容易；把这么大的一个党建设成为坚强的马克思主义政党更不容易。因此，党中央突出强调要勇于自我革命，敢于刀刃向内，敢于刮骨疗伤，敢于壮士断腕，防止祸起萧墙，推动管党治党实现从“宽松软”到“严紧硬”的深刻转变，党内政治生活气象更新，党内政治生态明显好转，为党和国家事业发展提供了坚强政治保证。

 

4.坚持问题导向和目标导向相统一，在解决党自身的突出问题中拓展自我革命的目标途径

 

党的自我革命，说到底就是党自我净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的过程，就是党解决自身存在的问题、化解风险的过程。中国共产党百年自我革命的一条宝贵经验在于，坚持问题导向和目标导向相结合，既着眼于解决自身存在的问题，同时又不断提升党的建设目标追求，使党变得更加坚强有力。

 

自成立以来，中国共产党就一直致力于解决自身存在的问题。1929年举行的古田会议，着重解决思想建党、政治建军的问题，同时也把党的政治生活科学化摆到重要地位。1957年开展整风运动的初衷是反对党内存在的官僚主义、宗派主义和主观主义，后来毛泽东指出，希望通过整风，达到这样的目标：造成一个又有集中又有民主，又有纪律又有自由，又有统一意志、又有个人心情舒畅、生动活泼，那样一种政治局面。改革开放以来，尤其是党的十八大以来，进行自我革命主要是解决“四大考验”“四种危险”以及“三个不纯”“七个有之”等问题。其中，所谓“三个不纯”是指思想不纯、组织不纯、作风不纯。针对思想不纯，党中央强调坚定理想信念，强调补钙壮骨；针对组织不纯，党中央强调加强组织体系建设，注重培养高素质干部队伍，尤其强调要提高基层党组织建设质量；针对作风不纯，党中央从制定和执行中央八项规定开始，开展系列教育活动，纠正“四风”取得重大成效。但我们党并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2017年12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对新华社文章《形式主义、官僚主义新表现值得警惕》的指示中就指出，“四风”问题具有顽固性反复性。纠正“四风”不能止步，作风建设永远在路上。“七个有之”实际上讲的是“政治不纯”问题。党中央通过坚持和加强党的全面领导、坚持全面从严治党，把党的政治建设作为党的根本性建设，严明政治纪律和政治规矩，强调增强“四个意识”、坚定“四个自信”、做到“两个维护”，强化了党员干部的政治意识，在较大程度上解决了这一问题。当然，解决问题既要防治结合，更要构建有效机制。因而，我们还要形成发现问题、及时纠偏的有效机制，不断增强自我革命的能力。

 

在解决自身问题的同时，党的建设目标也实现了与时俱进。在革命年代，毛泽东在1939年10月的《〈共产党人〉发刊词》中提出，为了中国革命的胜利，迫切需要建设一个全国范围的、广大群众性的、思想上政治上组织上完全巩固的布尔什维克化的中国共产党。在这一目标指引下，中国共产党加强自身建设，勇于自我革命，为夺取全国政权提供了根本保证。改革开放以来，党在不同阶段提出不同的党建目标，即自我革命的目标。1983年在党的十二届二中全会上，邓小平提出“把我们党建设成为有战斗力的马克思主义政党，成为领导全国人民进行社会主义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设的坚强核心”，这是新时期我们党对党的建设目标作出的第一次明确论述。1987年党的十三大提出要把党建设成为一个“勇于改革、充满活力的党，纪律严明、公正廉洁的党，选贤任能、卓有成效地为人民服务的党”。1994年党的十四届四中全会明确提出党的建设新的伟大工程的总目标。1997年，党的十五大提出“要把党建设成为用邓小平理论武装起来、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思想上政治上组织上完全巩固、能够经受住各种风险、始终走在时代前列、领导全国人民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马克思主义政党”。进入21世纪以来，党的建设目标内容更加丰富。2002年，党的十六大明确提出“两个先锋队”、做到“三个代表”的目标。2007年，党的十七大提出“使党始终成为立党为公、执政为民，求真务实、改革创新，艰苦奋斗、清正廉洁，富有活力、团结和谐的马克思主义执政党”。2012年，党的十八大提出“建设学习型、服务型、创新型的马克思主义执政党，确保党始终成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坚强领导核心”。党的十八大以来，我们结合新的时代条件和时代背景丰富和发展了党的建设目标，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提出把党建设成为始终走在时代前列、人民衷心拥护、勇于自我革命、经得起各种风浪考验、朝气蓬勃的马克思主义执政党。

 

确立新目标的过程，也是党自我期许、自我提升的过程。目标内容的变化，也反映了党自我革命的内涵变革。中国共产党在自我革命过程中把问题导向和目标导向紧密结合起来，推动党的建设伟大工程，使得党长期保持生机活力，为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提供了坚强领导。

 

5.坚持“关键少数”和“绝大多数”相统一，在充分调动广大党员干部主动性创造性中进行自我革命

 

注重以上率下，发挥领导干部“关键少数”的带头示范作用，是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的重要经验。在从小到大、由弱到强的上升过程中，中国共产党较好地处理了领导干部这一“关键少数”和普通党员“绝大多数”的关系，既注重发挥领导干部的带头示范作用，又注意调动广大党员的积极性，形成强大合力推动自我革命不断深入。

 

领导干部是党的执政骨干，是党的事业的组织者和推动者，只有抓好“关键少数”特别是高级干部和各级领导干部，才有震慑力和说服力。共产党人高度重视领导干部的示范带头作用。毛泽东就曾指出，“指导伟大的革命，要有伟大的党，要有许多最好的干部”。1938年10月，他在党的六届六中全会上还指出：“中国共产党是在一个几万万人的大民族中领导伟大革命斗争的党，没有多数才德兼备的领导干部，是不能完成其历史任务的。”“政治路线确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的因素。”他还说，“如果我们党有一百个至二百个系统地而不是零碎地、实际地而不是空洞地学会了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同志，就会大大地提高我们党的战斗力量”。这一精神在党的建设中一以贯之。革命年代，党的领导人、高级干部注重发挥引领示范作用；新中国成立以后，对党的高级干部提出更为严格的要求，并且他们也严格要求自己，从自己做起。1979年，党中央就制定《关于高级干部生活待遇的若干规定》，要求党的各级干部，特别是高级干部，自觉地以身作则，发扬我们党艰苦奋斗的优良传统，起模范带头作用。邓小平多次强调高级干部要带头。1989年5月他指出，“进入中央最高层的每个成员，都要不再是过去的自己，不再停留在过去的水平上，因为责任不同了。每个人从自身的角度，包括自己的作风等方面，都要有变化，要自觉地变化”。1992年初，邓小平又提出，“正确的政治路线要靠正确的组织路线来保证”“关键在人”。在长期的革命、建设、改革实践中，党的领袖、党的高级干部，自觉带头保持优良革命传统、发扬艰苦奋斗精神；带头严格自律，管好自己的亲属和身边工作人员；带头增强党内政治生活的政治性、时代性、原则性、战斗性，确实发挥了示范作用。群众看党员，党员看干部。领导干部切实发挥示范作用，就会带动“绝大多数”，汇聚磅礴力量。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要以上率下，对“关键少数”特别是高级干部提出更高更严的标准，进行更严的管理和监督。2015年5月5日，他在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第十二次会议上的讲话中正式对各级领导干部提出要勇于自我革命，当改革的促进派实干家；在2016年底中央政治局民主生活会上再次强调，中央政治局要在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方面为全党作表率，做勇于自我革命的战士。我们党不仅要求领导干部以身作则，还在党内法规中作出明确规定，用刚性约束确保关键少数发挥示范作用。比如，党的十八届六中全会审议通过的《关于新形势下党内政治生活的若干准则》就明确指出，“新形势下加强和规范党内政治生活，重点是各级领导机关和领导干部，关键是高级干部特别是中央委员会、中央政治局、中央政治局常务委员会的组成人员”。党的十九大后细化中央八项规定本身也反映出中央领导对自己的严格要求。

 

在发挥领导干部示范作用的同时，对于绝大多数普通党员，我们党通过党内政治生活历练、加强教育引导等多种途径强化党员意识；通过加强基层党组织建设强化普通党员的集体意识、大局观念；通过发挥典型示范带动作用，带动全体党员提高思想自觉、政治自觉和行动自觉等。比如新中国成立以来，我们大力宣扬雷锋、王进喜、焦裕禄、谷文昌、杨善洲、廖俊波、袁隆平、吴孟超等各条战线上的党员先进典型，凝聚全党奋发向上的精神力量，持续推动党的建设新的伟大工程。建党以来，领导干部与普通党员上下协力，形成强大自我革命合力，使得党历经百年依然风华正茂。

 

6.坚持思想建党和制度治党相统一，在不断建立健全制度机制中进行自我革命

 

既解决思想问题，又解决制度问题，二者一柔一刚、刚柔相济，同向发力、同时发力，就能产生“一加一大于二”的功效。建党以来，我们党进行自我革命，既强调全党加强思想建设、不断提升党性修养、坚定理想信念，为着初心使命不懈前行，也坚持尊崇党章，健全完善党内各种规章制度，为自我革命提供制度保障和有力支撑。中国共产党成立早期，就在总结革命经验基础上确立思想建党的新思路，强调“思想和政治又是统帅，是灵魂”，强调要把思想建设摆在首位，强调党员干部必须严格要求自己，同时注重加强制度建设，靠制度保障自我革命的可持续发展。

 

保障自我革命持续推进的制度建设，首先体现在不断完善党章、要求全党严格遵守党章。党章是党的总章程，集中体现了党的性质和宗旨、党的理论和路线方针政策、党的重要主张，规定了党的重要制度和体制机制，是全党必须共同遵守的根本行为规范。中国共产党历来高度重视制定和完善党章。党的一大制定了党纲，党的二大制定了第一部党章。此后，党章的内容一般随着革命、建设、改革的展开不断得以调整、丰富。应该说，党在百年奋斗历程中，及时把党的实践创新、理论创新、制度创新的重要成果体现在党章中，从而使党章在推进党的事业、加强党的建设、坚持自我革命中发挥重要作用。2012年11月，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认真学习党章、严格遵守党章，是加强党的建设的一项基础性经常性工作，也是全党同志的应尽义务和庄严责任，对强化全党党章意识，增强党的创造力、凝聚力、战斗力具有极为重要的作用。”中国共产党不仅要求全体党员严格遵守党章，还要求严格遵守党内其他法规。自成立以来，我们党一直注重制度建设，坚持以规治党，不仅与时俱进修订党章，而且制定了大量党内法规。尤其是党的十八大以来更是把制度治党、依规治党作为全面从严治党重要内容统筹谋划和部署，明确提出到建党100周年时，形成比较完善的党内法规制度体系、高效的党内法规制度实施体系、有力的党内法规制度建设保障体系，全方位推进党内法规制度体系建设取得历史性成就。仅就中央党内法规制定而言，十八大以来的工作推进力度之大前所未有。截至2018年9月，共制定修订140多部法规，约占220多部现行有效中央党内法规的60%。2014年5月9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参加河南省兰考县委常委班子专题民主生活会时的讲话中强调：“我们这么大一个政党，靠什么来管好自己的队伍？靠什么来战胜风险挑战？除了正确理论和路线方针政策外，必须靠严明规范和纪律。”因此，在加强制度建设的同时，党还提出纪在法前、纪严于法，党的十九大把纪律建设纳入党的建设总体布局，进一步加强了纪律建设。

 

为推动自我革命制度化、常态化，中国共产党不仅注重建立健全党内制度，还着重加强干部队伍的自我革命教育机制建设，注重对广大干部开展经常性教育和集中教育活动，使广大党员干部把自我革命内化为习惯和自觉。比如，改革开放以来，党中央不仅对全党进行党的理论路线、方针、政策的经常性教育，还组织开展了“三讲”教育、保持共产党员先进性教育、群众路线教育实践、“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主题教育、党史学习教育等集中教育活动。

 

此外，党还坚持党内监督和群众监督相结合，不断增强自我革命和自我净化能力。1921年党的一大通过的纲领中就有党员必须受到当地党的执行委员会最严厉的监督的规定。1927年党的五大选举产生了中央监察委员会。1945年，毛泽东在和黄炎培“窑洞对”时，就提出让人民来监督政府的问题。新中国成立后，党内监督日益加强，党的八大再次设立中央监察委员会。1987年，中央纪委下发了《关于对党员干部加强党内纪律监督的若干规定（试行）》。2002年，党的十六大要求加强对领导干部特别是主要领导干部的监督。2003年，党中央印发《中国共产党党内监督条例（试行）》。党的十八大以来，我们坚持以党内监督带动其他监督，健全党内监督体系，发挥巡视监督利剑作用和派驻监督探头作用，实现党内监督全覆盖；成立国家监委，实现对所有行使公权力的公职人员监察全覆盖；积极畅通人民群众建言献策和批评监督渠道，充分发挥群众监督、舆论监督作用。正如毛泽东同志所说：“只要我们为人民的利益坚持好的，为人民的利益改正错的，我们这个队伍就一定会兴旺起来。”

 

三、深刻认识党的自我革命的长期性

 

从自我革命的内涵以及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的丰富经验来看，党的自我革命是一个长期历史过程，而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只有认识到这一点，才能更加清醒地保持自我革命的精神和勇气，才能把自我革命的宝贵经验传递下去。

 

党的自我革命的长期性基于党领导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艰巨性。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发展是长期的历史过程，尤其制度建设更是如此。邓小平曾说，“巩固和发展社会主义制度，还需要一个很长的历史阶段，需要我们几代人、十几代人，甚至几十代人坚持不懈地努力奋斗”。

 

党的自我革命的长期性基于党要长期执政的必然要求。中国共产党深刻认识到党的先进性和党的执政地位都不是一劳永逸、一成不变的。党要承担起人民和历史赋予的重大使命，必须认真研究解决自身建设遇到的各种情况和问题，在领导改革发展中不断加强自己、提高自己。这就需要通过持续的自我革命，长期保持生机活力，才能确保党长期执政。

 

党的自我革命的长期性基于人们对美好生活向往的持续性。人民对美好生活的追求是一个长期的追寻、发展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而中国共产党对人民的责任，“就是要团结带领全党全国各族人民，继续解放思想，坚持改革开放，不断解放和发展社会生产力，努力解决群众的生产生活困难，坚定不移走共同富裕的道路”。担负起这个责任，不断满足人民对物质和精神方面的多样化多层次多方面的需要，也要求党不断提高执政本领、领导水平。

 

参考文献：

 

[1]甄占民主编：《常青之道：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的故事》，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21年。

[2]姜辉：《坚持以伟大自我革命引领伟大社会革命》，《中国纪检监察报》2020年4月23日。

[3]辛向阳：《党推进伟大自我革命的宝贵经验》，《北京日报》2019年7月8日。

[4]甄占民、唐爱军：《新时代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理论的系统构建》，《中共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学报》2020年第6期。

[5]何毅亭：《论中国共产党的自我革命》，《学习时报》2017年7月24日。

[6]张志明：《一百年党的建设的九个“始终坚持”》，《学习时报》2021年5月19日。

 

文章来源：《马克思主义研究》2021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