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鲁：一个出租车司机的故事 - 昆仑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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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小鲁：一个出租车司机的故事
2021-03-21
今天下午，大约5点，我在对外友协开完会，天下了小雨，路人都打着伞。我因为开会时车位紧张，就没有开车来。打的过来，自然打的回去。正在路边等的时候，有一辆网约车停在我面前。车上下了乘客，我赶快一头钻了进去。跟司机说了要去的地方，司机说话倒是很和善，斯斯文文地说：“您看看去的地方大概多少公里？我们商量个价钱，要不然您就得重新叫车，否则我不好拉您。”我看了看，大概15公里。他说：“15公里80块钱吧。”舒适型的车是82，他说80也很合理，我就答应了。关键是一下雨，那个地方很难叫到车。上车以后，司机主动打开了话匣子。他说：“先生，看您这精神气质，不是大领导就是大老板。”我微笑，不语。他说：“您今年有60？”我说：“再猜。”他说：“60上下吧，不到60，也差不多。”我心里很高兴，年纪大了，听到别人说自己年轻，总是要高兴的，说：“我都70了。”司机很惊讶地说：“那您的精气神太好了，声音洪亮。我看，真的就是60上下。”我说：“你今年多大岁数？”司机说：“您也猜猜看？”我说：“您有50上下？”听他的声音很浑厚，底气很足。剃了一个板寸，车里光线有点暗，但能依稀看到贴着头皮，头发已经花白了。他说：“我今年57了。”我也说：“真看不出来。”确实感觉，他也就是50出头。他说：“我过去当过兵，身体还好。”我说：“57岁再开出租，会不会有点累啊？”他说：“有时候有点累，你要想挣钱，就得吃点苦。我在我们队，挣钱基本都是第一名，很少有第二名的时候。”我说：“你一天怎么也得十四、五个小时吧？”他说：“差不多，最少要14个小时，要不然你就挣不着钱。我开网约车，我们队的年轻人，一个月挣几千块钱的很多，挣到上万的就不多了。我平均一个月都挣2万多。”言外之意，颇为自豪。我说：“那你一定有很多诀窍。”司机说：“我们队的小伙子都让我介绍经验，我说只要是态度好、肯吃苦，就能挣钱，没有什么经验。但是说实话，我这两年干出租，手特别顺，每天单子一张跟着一张，几乎不断线。我从来没有为活儿发过愁。”我说：“师傅以前做什么的？”他说：“以前我做金融，后来赔了，所以不得不来开车。”我说：“做金融，哪一行呢？”他说：“您知道吗，虚拟币。”我对虚拟币是什么，根本就不知道，只是很不屑地说：“虚拟币，那风险很大啊！”他说：“虚拟币我赔的倒不多，也就是赔了200多万。”我心里说，200多万还不多啊！后来我就问：“你还做什么？是不是又赔了？”他说：“我做公司上市，做股权交易。”我说：“股权交易是怎么回事？”他说：“就是找一家你信得过的公司，大家一起掏钱给公司入资，买它的股权；然后，使它在中小板连续三年，每年营业额超过5000万，盈利不低于20%。三年以后，只要上市，最少是三倍的回报；顺的话，可能有10倍以上的回报。”我说：“回报越大，风险越大，你在这方面赔了吗？”他说：“可不是嘛，我们的老板，就是那个公司的老板。这是一家饲料公司，老板是山东人，连续三年他一直想办法上市。当时，证监会的头儿就是刘士余。刘士余是安徽人，他只批安徽的公司上市；山东的公司，一家也不批。结果，三年下来公司亏损，也没有上市；那个老板花了几千万，最后卷款跑了。”我一听，心里也是吓了一跳！说：“卷款跑了那是诈骗。”司机说：“原来不是诈骗，他真的是想让公司上市。”我说：“你跟他认识吗？”他说：“就是我的同学，大家都很熟。”我说：“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他说：“我不是正规大学毕业的，就是社会上举办的金融培训班。很多人都报名，我也报了名。学费78,000元，4个月。每个月上一周课，专门讲金融赚钱。后来，那个老板跟同学说，他的饲料公司最有希望上市，希望大家买他的股票。他承诺，公司上市以后，回报根据每个人投入的资金不同，最低三倍，最高10倍。”我说：“你们那个班有多少人？”他说：“不少，有七八十人；90%以上都是做生意的，很多人做的都不错。还有两个法官、还有当官的、公务员、还有检察官、还有律师，什么人都有。”后来我问：“你赔了多少钱？”司机说：“我后来赔了800多万。”我说：“看来你还是有钱啊。”他说：“有什么钱，我把房子都卖了，把半生积蓄都抵押进去，以为这下可以大赚一笔。没想到，到最后那个饲料公司的老板、我们的同学，把剩下的钱卷款跑了。他一共在这个班筹措了两三个亿，花了几千万，确保公司上市的事，没跑成；还剩一两个亿，他就全部卷款跑了。”我说：“那你怎么不去追呢？”他说：“没用，公安机关都上网通缉了。2015年的事，好几年了，这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没有任何信息，就好像这个人从来不存在一样；他的父母、老婆、孩子、岳父母，都一直被我们24小时盯着，几年下来也还是没有他的信息。”我说：“你赔了这么多钱，还能扛得住，就不简单呐。”他说：“开始那小一年就像丢了魂，失魂落魄，精神快崩溃了，后来才慢慢缓过来。人总是要活，于是就开上了汽车。没想到开车，小钱倒还挣了一点。”他说自己在外面，还欠了人家150多万。此外，有别人欠他100多万，如果欠他的钱都还了，他再把欠人家的钱也还了，也就剩30万的债务；他再有两年的时间，靠开出租就可以把债还了。他说：“比起我的遭遇，我们班同学惨的多了去了，我是赔的最少的。有一个同学，在城里买了大房子，在郊区有别墅；他开一辆路虎、他老婆开一辆宝马，他一下拿出了6000万做股权赌博，一共贷了2000万，一共投进去8000万，结果全部打了水漂。他好几次要自杀，家里人天天看着他；几年了，都缓不过劲来。我们班赔个两三千万的，多了去了。”我说：“现在只能这样想，什么都是命。命里有的，就是你的；命里没有的，挣了也要赔出去。奔六的人了，踏踏实实干几年，生活有了保障，安安稳稳过日子。”他说：“哪儿还谈得安稳，我的老婆跟我离婚了，我现在就是一个人。为什么离婚？因为我还有外债啊。不过，先生我看到您的精神状态，我感到自己有了信心。我就想，60岁以后，我不能开出租了，我身体还行，至少还能干几年，我还想翻身。”我鼓励他说：“我50岁出国留学，没有觉得自己老；今年70岁了，依然不觉得自己老。只要你有心气，将来一定能翻盘，我支持你！”说心里话，我对这个司机印象很好，说话很斯文，很实在；栽了个大跟头，对生活还没有丧失希望。不过，玩虚拟币、玩股票，还是风险太大。慎之又慎呐！
（作者系北京市赵晓鲁律师事务所主任律师、昆仑策研究院首席法律顾问；来源：昆仑策网【原创】，修订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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